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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湛露    


  看來因為換衣服的事情受過清殊的重責,所以現在才將這份差事丟給她。

  唉,她大概是上輩子欠了他,所以現在得為他做牛做馬。

  但清殊吃過飯之後就躺在床上閉目養神,該怎麼給他換衣服?難道強行剝光他不成?

  想到那情形,她就臉紅。甩甩頭,甩開胡思亂想,羅巧眉使勁咳了幾聲想引起他的注意,但他仍是懶洋洋地閉著眼,似乎沒有聽見。

  「清殊,你要是覺得好點,就麻煩起來換身衣服。好幾天都穿著同一身衣服,臭都臭死了,你不是最愛乾淨的嗎?」

  她捧著衣服,無可奈何地站在床邊懇求,他卻只是懶懶地睜開雙眼看她,然後從被子中伸出一隻胳膊,像是在等著她為他寬衣。

  「你自己可以換。」她肯定地說。

  他的回答是乾脆將手臂收回去,沉聲道:「那就算了。」

  第3章(2)

  「真是惹不起你!」她恨聲道,將衣服丟在他的被子上,挽起袖子。

  好吧,不就是給他換衣服,又不是要她去死。平時幫一些往生者修整儀容的時候,她也為對方換過衣服,死人都不怕了,何必怕活人?

  她撩開被子,開始給他脫衣服。

  因為她用力過大,他的眉峰都堆蹙起來,還埋怨道:「輕點,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強佔我。」

  「哈?我強佔你?」她的臉紅通通的,口頭上嗤之以鼻,「你什麼時候才能改了這自以為是的臭脾氣?就算你秀色可餐,我也不至於在這個時候趁人之危。」

  「反正又沒人看見,你就算是趁我之危又怎樣呢?」他的話倒像是挑釁。

  「呸。」她被他的話激到,啐道:「我可不是好色的輕浮女人!你以為天底下就你長得最俊、最好看,女人見到你都要飢不擇食地吞下肚嗎?」說話間,她手上的動作倒不慢,已經褪了他的外衫,但是下面的貼身衣褲她可不會動手。她尷尬地瞪著他那張俊逸絕倫的側臉,威逼道:「你自己趕快把剩下的衣服也都脫了,否則臭死你我可不管。」

  這一回,他倒是沒有反抗,慢吞吞地在被子下摸索了一陣,然後將褪下的褲子丟了出來,差點砸到她臉上。

  「呸呸呸,原來你出了汗,身子也是臭的,我還以為你與我會有不同。」她將他的衣服團裹了一下,丟到旁邊一個筐子裡,然後將乾淨的新衣遞給他:「自己穿上,別和我討價還價,否則我掉頭就走!」

  她的語氣如此強硬,他不再爭辯,慢吞吞地又將褲子在被子下穿好,但上衣只胡亂穿了幾下,也沒有繫好,就這麼散散地披著,又倒下身子去睡。

  「不把衣服繫好,夜晚風涼會受寒的,你還嫌自己病得不夠重啊?」氣他不會照顧自己,她掀開被子,動手為他系衣服上的帶子。

  「想吃我豆腐也不必找借口。」趁她的手指碰到自己胸膛時,他終於再度開口譏諷。

  他張開眼,看到她臉色泛著嫣紅,忽然伸手抓住她的手,將其按在自己光潔的胸膛上。

  「你想摸,不如就大方點。」

  她怒道:「晏清殊!上次你輕薄我,我只當你是病糊塗了,但好歹我是你表姐,你胡鬧也該有個分寸!」

  他卻微微一笑,此際綻開在唇邊的笑容,竟如夜色中的月光一般清俊動人。被角一掀,他將她裹挾進被子中。

  她猝不及防,驚呼一聲後,人已被他圈在懷中。

  「你放肆!」她掙扎著。

  屋外的婢女聽到聲響急忙問道:「表小姐,怎麼回事?」

  她側目瞪他,他卻只是笑看著她,近在毫釐的呼吸熱度噴在她臉上,帶著藥的苦澀,肉粥的香甜,加上他讓人驚艷的笑容,顯得格外的魅惑人心。

  「你叫啊!叫那些婢女進來,看看她們會怎麼想我們。」

  羅巧眉吞了口口水,把幾乎要衝口而喊的話都嚥了回去。

  兩個人滾在同一個被窩裡,她拚命蠕動,他看似無縛雞之力的病人,外人看了這景象,豈不真的誤以為她是個採花女賊?

  「沒、沒事……我差點打翻了藥碗。」她只好硬著頭皮扯謊。

  晏清殊卻輕聲一笑,「你說謊的本事果然高段。」

  她惡狠狠地瞪著他,「還不是你害的?快放手!」

  「不。」他的聲音溫和,但語調強硬。「今晚你要留在屋裡陪我過夜,我怎麼忍心讓照顧我的表姐就在椅子上窩一宿呢?既然我肯將床分一半給你,你也就不必推辭了。」

  「誰要和你在一張床上睡?」她急急道:「我一會兒就回我的房間去!」

  「那晚上的藥誰餵我喝?我要是再吐出來可怎麼辦才好?」他幽幽哀歎,語氣好像他是一個要被人拋棄的小怨婦。

  「你該不會是故意裝的吧?」她忽然瞇眼,開始懷疑。「否則為什麼除了我之外,別人餵你喝藥你都吐?之前你不是總嫌我身上有難聞的味道嗎?現在幹麼又來膩著我?」

  他微笑,專注的望著她,眼中流露的卻是羅巧眉以前從未在他臉上見過的——一種讓人動容的溫柔。彷彿他望著的不是她,而是他最珍視的珍寶一般。

  不知不覺的,她竟被他的目光吸引,彼此靠得如此近,忘了羞澀和掙扎,只是怔怔地被那雙黑眸中深邃的幽光鎖住,連鼻端繚繞著屬於他的氣息都讓她……怦然心動?

  「表小姐,太子府有人送信來給您。」外面婢女的話乍然打破了屋內曖昧的氣氛。

  她看到他的眉心一聳,自己也驚醒過來,趕緊跳下床,大致整理了下有點散亂的衣服和鬢髮後奔到門外,太子府的人將信送到她手中。

  急忙將信拆開,羅巧眉一邊看一邊皺緊了眉,自言自語著,「太子要去靈城?那我的東西豈不是雕不完了?這可怎麼辦才好?」

  她又急著問那名送信人道:「太子何時動身?」

  「後天就走。太子說請羅姑娘不必心懷歉疚,是他提前了行程,與您無關,那鐲子他以後再取。」

  「這是太子第一次托我辦的事情,我怎麼能辦砸了?」她思忖一下,回頭看了眼身後的房門,忽然說:「要不然這樣吧,從這裡去靈城,還要好幾天才能走到,我與太子同行,等他到靈城,東西我也做好了,不耽誤他送人。」

  「好,我這就寫信去……算了,我還是親自去一趟太子府,當面才好說清楚。」羅巧眉先把身後的門掩好,才跟著太子府的送信差直奔太子府。

  關閉的房門,卻在她走出院落的一刻重新被打開,衣冠散亂的晏清殊陰沉著臉,默默無聲地立在門內。

  在門廊外的婢女看到他時,都驚得跳起來,「少爺,您怎麼起來了?」

  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羅巧眉消失的方向,那眼神似是要砍人般的寒銳和犀利,很快地,又一言不發地將門重重甩上。

  半個時辰之後,已經梳洗乾淨、煥然一新的晏清殊來到父親的書房前。

  晏學常見到兒子突然出現也驚詫不已,破例走過來親自伸手扶他。「清殊,你怎麼過來了?不是病得很重,大夫要你靜養嗎?」

  他平靜地說:「我聽說皇上前兩日下了一道聖旨?」

  「是啊。」一提到這事,晏學常就覺得頭痛,「皇上為何升你為駐軍參贊,要你去靈城任職?你向來是遠離官場的,皇上是否曾經和你說過什麼?」

  「孩兒生病之前,皇上曾經傳召,明示了此事。孩兒雖然竭力推阻,但皇上心意已決。」

  聽他這樣說,晏學常就更不知該怎麼辦了。「我本已上書皇上,告知你近日重病,請皇上另委賢明。但是皇上今日召我入宮,問了你的病情之後,卻說願意將這個位置留給你,等你病好了再前往。皇上如此執意……爹也不知道該怎麼幫你了。」

  看到父親如此苦惱,晏清殊卻笑了。「爹,皇上如此提拔我,是看得起孩兒,看得起咱們晏家。爹不是一直都怨我不求上進嗎?如今孩兒從一個沒有品銜的樂師一下子升到了五品參贊,爹應該高興才是。」

  晏學常卻歎道:「話雖如此,但是爹也不想讓你去到那麼遠的地方。此地離靈城山高水長,邊關又偶有戰事,你娘這幾天為你哭了無數次,求我一定要把你留下,其實爹也不願意你去那裡吃苦受罪啊!」

  晏清殊淡淡的道:「不出去見識歷練,孩兒這輩子都只能是在爹娘庇佑下的雛鳥。請父親代孩兒上書皇上。孩兒再休養兩日,等痊癒後就會領旨赴任。」

  晏學常訝異道:「你當真要去?」

  「爹,您想皇上把我派出京,是否也開始相信坊間那些關於孩兒的不實謠言了?」晏清殊噙著一絲冷笑,「與其讓孩兒留在京中,早晚陷於宮廷爭鬥之中而喪命,還不如讓孩兒去邊關一逞英雄。」

  晏學常不禁愣住。他怎麼也沒想到平時看起來放浪不羈、風流倜儻的兒子竟然會有如此深沉的想法。而晏清殊此刻堅定如磐石的眼神,又明明白白地告訴他,他的話絕非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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