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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淘淘    


  他換個方式問:「你怎麼會到這兒來?」

  「我……你怎麼也在這兒?」一時間想不出好理由,她只好反問。

  他微笑。「我是黃府的客人,你呢?」

  她有些心急,想破腦袋才擠出一句。「我……我也是客人,我走了。」

  他好笑地拉住她的手臂。「怎麼才說兩句就要走,做虧心事了?」

  「不是。」她搖頭。

  「那為什麼不能說?」他盯著她的眼。

  她固執地重複。「就是不能說。」

  「真不能說?」他撫上她的眉眼。

  她呆呆地看著他漂亮的黑眸,聽不清他說了什麼,只感覺到他的嗓音低低的、濃濃的,像化不開的麥芽糖。她眨眨眼,覺得頭好暈,不過他的眼睛真漂亮,像天上的星子,閃閃亮亮的。

  「告訴我你是誰,來做什麼?」他溫潤的聲音滑過她耳邊,黑眸依舊鎖著她呆滯的眼,刻意使了幾分眼色。

  小魚覺得有些睏,想眨眼卻力不從心,只是愣愣地瞅著他的眼。

  一片樹林在她面前延伸,她高興地哼著歌,一個白色的身影在她身邊走著,一下在右邊,一下在左邊,一下在前面,一下在後面……

  「小白、小白……」她抬手撫過他的手臂。「你弄得我頭好暈。」

  說完,她就暈眩地倒向他,戚冬少攬住她,一臉納悶。

  小白是誰?還有這不是他要的答案……

  「小白……」

  他稍稍推開她,晃了下她的肩。「沒事吧?」

  小魚茫然地看著他。

  他抬手在她眉心按了下,她晃了晃,但神智清醒不少。她疑惑地看著他。「我怎麼又頭暈了?」

  他微笑。「是不是還沒用膳,要不要進去吃點東西?」

  這一提,她猛然想起自己的任務。「我要走了。」

  「要去哪兒?」他抓住她的手臂。

  她急了。「你放開我,我要走了。」

  「不是才剛來嗎?」他揚眉。

  話才落下,就聽見大廳傳來喧嚷叫囂聲,小魚見他還拉著自己,迫不得已只好右手成劍指,朝他面門點了下。

  見他立刻閉眼昏睡,她抽回讓他抓著的左手,喃道:「對不起,一會兒你就會醒了。」

  大廳的喧鬧聲越來越大,有人叫嚷著:「快找大夫、快找大夫……」

  小魚走進大廳,穿過人群,在昏迷不醒的老人身邊蹲下,輕輕往他頭頂上一拍,任務就算完成一半了。

  「咦,怎麼回事?」老人左右張望,發現週遭的人圍成一圈,自己卻飄在半空中。

  「老太爺,我們該走了。」小魚小聲說道。

  老人轉向她,訝異地看看她,又看看人群,這才發現另一個自己躺在地上。

  「我死了?」他恍然大悟。

  小魚微笑。「是啊,吃飽了喝足了才上路,您也是有好福氣。」

  聽見這話,老人笑了。「原來如此,哈……是啊,都九十一嘍,不容易啊……」他眷戀地回頭看了嚎啕大哭的孫子一眼,歎道:「哭得可真難看,都五十歲的人了,能看嗎?真是……」

  「他是捨不得您。」小魚說道。「我們該走了。」

  「好,好。」他又回頭看了一眼,這才下定決心往前走。「還以為會是拿著鎖鏈的黑白無常來接老夫,沒想到是這樣可愛的小姑娘。」

  小魚笑笑,握住老人家的手,飄出屋外,消失於夜空中。

  「沒想到她竟是鬼差。」窗外的戚冬少望著夜空。

  在她進入大廳時,他就睜開眼了。她的法術對他並無效用,配合她不過是想弄清她到底要做什麼。

  白天他沒診到脈搏,便知她不是人,但因孤魂野鬼沒有幻化成實體的法力,所以推想她是妖類,沒想到卻是勾魂使者。

  看樣子上一任鬼差——黃桐與吳半——陞官了,可接任的竟是這樣傻愣的姑娘?

  「你看到沒?戚少,剛剛的鬼差是白天見過的姑娘。」七雲悄然來到他身旁。

  戚冬少沒回話,聽得七雲繼續說道:「這下謎題總算解了,咱們也不用管她了。」白天會盯上她,也是因為想弄清她的底細,現在既然水落石出,也不需浪費心思在她身上。

  戚冬少依舊沒有言語。雖然已解開了小姑娘的身份,但並未解開另一個謎團——為何她不受媚術影響?

  「我以為你跟刑夫人走了。」七雲又道。

  「嗯。」

  戚冬少不冷不熱地應了一聲,連個告別話語都沒說就走開了,七雲也見怪不怪。戚冬少向來憑自己喜好做事,他高興就對人好,心情不好就懶得理人。剛認識時,他還為這事跟戚冬少抱怨過,他只回了句:「我就是這樣。」

  他氣得甩頭就走,他七雲可不是需要搖尾乞憐的人,朋友合則來不合則散,但後來因為一些事情,兩人又碰在一塊兒,他才曉得戚冬少的惡劣態度並非針對他,是這人天性就是如此。

  即使是現在,他也不確定兩人是不是朋友,不過他也不在意,獨居久了就是這樣,陰陽怪氣,各有各的毛病。

  ★★★

  室內輕煙裊裊,瀰漫著一股甜香氣味,戚冬少斜靠在欄邊,無聊地望著窗外,心不在焉地喝了口侍女遞來的香雪酒,腦中一直繞著「小白」二字打轉。

  明明就是不相干的名字,怎麼心頭老惦念著?

  他想了許久還是沒想起什麼,宛如身在濃霧中分不清方向,聽見了腳步聲,看到了模糊的身影,卻還是不知站在面前的是何人何物。

  「想什麼?」刑夫人換了衣裳走出,上身只穿了件鵝黃肚兜,雙肩披著薄紗,笑盈盈地走到他身邊坐下。

  「沒什麼。」他懶懶地回了句。

  「心情不好?」她靠在他懷裡。

  「嗯……」他啜口酒,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剛剛在黃府瞧見什麼了?」她解開他的腰巾。

  「沒什麼,野貓罷了。」

  她知道他沒說實話,不過識趣地沒再追問,免得把他惹毛了。她使了個眼色,原本在一旁服侍的兩名婢女走了出去,刑夫人正要脫下他的外衣,突然外頭傳來「汪汪」兩聲,一隻白色小狗跑了進來,衝到刑夫人腳邊。

  刑夫人笑了笑,輕輕推開它。「這畜生。」

  一名婢女急忙跑進來,把小狗抱起來。

  「怎麼回事?」戚冬少挑了下眉。

  見他感興趣,刑夫人招招手,婢女立刻將小狗放到她懷中。

  「前些天田家小姐邀我到她家作客,還請了朝廷上幾個貴夫人,擺明要給我難堪,說我一個下賤的騷貨配不上她爹。」刑夫人摸摸小狗的頭。「我本來對田侍郎沒興趣,經她這一罵就來勁了,非要做上後媽氣死她不可。這狗崽子就是她養的,我讓田侍郎送來給我,那丫頭還不知道。」說到這兒,她得意地笑了起來。

  她的話戚冬少左耳進右耳出,沒注意聽,就是盯著動來動去的小狗看,腦海閃過一些模糊的記憶,想抓卻抓不住……

  「怎麼,你喜歡這狗?」見他盯著直看,刑夫人訝異地問。

  戚冬少隨口問道:「這狗叫什麼名字?」

  「聽田侍郎說叫小白公子,蠢吧,這名字。」她笑了起來。

  小白,你來追我啊……小白……

  這句話一下子閃過戚冬少的腦袋,他皺下眉頭,腦中浮現一個小姑娘在樹林裡跑著,她有張小小的臉蛋、圓圓的雙眼,約莫十一、二歲,穿著滿是補釘的衣服,身後還跟著——

  「怎麼了?臉色好難看。」刑夫人放下狗,關心地撫過他的臉。

  「沒事。」他拉下她的手,腦子裡還印著小姑娘的臉……怎麼覺得跟那鬼差有點像,尤其是帶點傻氣的模樣,奇怪……

  「把它帶出去。」刑夫人朝婢女看了一眼。

  「是。」奴婢趕忙抱起小狗,走出寢房,小狗大聲吠叫,吵得不得安寧。

  「再吵就把你宰了。」刑夫人不悅地說。「養這東西還真麻煩,蠢狗。」

  戚冬少突然想到什麼,坐直了身子。

  「怎麼?」她問道。

  他蹙著眉頭沒說話。剛剛他忽然想起那丫頭是誰了,可是不對,怎麼會呢……應該是自己弄錯人了。

  「戚少。」她喊了一聲,正要問他想什麼,一名奴婢在門外說道:「夫人,田大人在外頭,說要見您。」

  「說我睡了。」刑夫人不悅地蹙下眉心。

  「門房已經說了,但他喝了酒在門外嚷嚷著要見您,說夫人才從黃府出來,哪那麼快就睡了……」

  「好了。」刑夫人冷下臉。「我養你們都白養了是不是,這點小事也處理不好。」

  戚冬少收回思緒,意態闌珊地說:「你見他吧。」今晚讓那丫頭還有小白弄得心神不寧,他也沒了興致。

  「戚少。」她拉住他。「我讓人打發他去。」

  「不是想嫁他當繼室嗎?」他揚起嘴角。「加把勁吧。」

  「等等……」她話未說完,戚冬少揮了下手,人已不見。

  刑夫人氣得把桌上的酒掃到地上。

  門外的婢女嚇得不敢出聲,刑夫人氣得想出去賞那田侍郎幾耳光,可轉念一想,又說道:「讓他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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