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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簡薰 「權貴迷人,京中想不開的又豈止是他們,看在同支血脈的分上,該提點的爺自會提點,但若是二房不聽,也沒辦法。」 喬翠喜將下巴靠著他寬厚的肩,心想也是。 每天早上去陸老夫人房中盡孝,丫頭端茶時,那一聲聲「夫人請用茶」、「少夫人請用茶」、「二太太請用茶」、「大奶奶請用茶」,真是赤裸裸的階級劃分,夫人活生生高了幾個檔次,以現實面來說,如果她不高興,還能讓姚氏這個長輩跟她下跪呢,因為她是官夫人,而姚氏只是民婦。 一樣是陸家女人,一樣是嫡子正妻,姚氏跟宋氏要是能甘願,那才奇怪。 「母親有沒有跟你提過許家表妹的事情?」 「三王爺的兒女甚多,哪個許家表妹?」許氏出身雖是三王爺府上的嫡出郡主,但三王爺實在太好色了,侍妾一堆,兒子女兒加起來二十來個,幸好皇家賜田不是生越多領越多,而是固定頃數,不然孩子多成這樣,三王爺早被皇帝去勢。 「說是雲初郡王的女兒,許詩冬。」 「原來是詩冬表妹,怎麼了嗎?」 聽到「詩冬表妹」這四個字,心裡有點不太爽,但聽到「怎麼了」,莫名又覺得他們兩人好像不太熟,「母親跟我說過,許詩冬年方十五,還沒說親,等夏天的時候,希望能讓她過門當平妻,一來給開枝散葉,二來也是給她做個伴。」 男人笑了出來,「你是摔糊塗了,前幾日不是說過,怎麼又提了一次?」 唉,那就是前幾日還沒墜入愛河,婆婆交代的事情傳達一下而已,但現在墜崖的同時也墜入愛河,她當然不願意了,也是自己性子急,當天聽到,當天傳達,早知道憋著,別讓他知道有人等著進門。 妻妾制度好討厭,但又不能避免。 是,說句不害臊的,等她懷孕,他一定會有平妻、貴妾,好負責給他暖床。 但如果她不懷孕,能一直給他暖床,他也會有平妻、貴妾,好負責給他開枝散葉。 不管她能不能生,一定會有姊姊妹妹,而且會越來越多。 唉,不想了。 天這麼冷,只怕再一兩個時辰就要日落,還是先想想今天晚上要怎麼過吧—— 果林的確會有農忙時的住處,但果林很大的呀,如果不是農夫,根本不知道小屋在哪個方向,只希望陸蔚英的直覺准一點。 雪花飄得看路都不清楚,天氣太冷,風這樣大,即使是他檔在前頭,她都感到寒意透骨,得有屋子才能活命。 不得不說,陸蔚英當年能以十四歲的稚齡剿了水匪,還真的不是幸運,他野獸般的直覺太厲害了。 進了果林,他就是低頭走,她也不敢吵他,然後默默的,她就看到不遠處有個點點,隨著越走越近,那點點越來越大,真的是間小屋子啊啊啊啊—— 門只是用拴子拴住,因此一拉就開,屋子裡有張通鋪大床,桌子跟幾張椅子,還有灶,旁邊幾捆乾柴。 他把她往床上放下,打開灶門,扔進一些乾柴,又找了一下,從灶旁摸出火石火種,三兩下灶口就出現火光,就看到男人輕輕的吹了氣,挪動乾柴位置,小心翼翼地用手掮著,火,終於慢慢大了。 有火就不怕。 女人忍不住拍手,「世子爺真厲害。」 陸蔚英沒說話,但臉上就是很得意。 就看到他拿起鍋子去外頭鏟了一些雪,燒起水來,灶旁的碗筷杯子,拿出去用雪刷一刷,便乾淨了,馬肉切一切扔進去,又添了些柴火,原本冷冰冰的屋子一下有了熱氣,還有香氣。 別看他是侯府世子,卻不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那種,煮飯生火這麼俐落,行軍時肯定都是自己來。 喬翠喜也很想幫忙,但她的腳踝真的好痛——感覺鞋子都緊了,要復原肯定有得忙。 雖然是不能走,但在床上爬爬倒是可以。 於是她把角落幾床被子抖開,把大床鋪好,那幾張椅子看著太冰屁股了,還是坐在床上吃比較舒服。 沒多久,他就端了碗給她,「這裡沒鹽,將就些吧。」 「你也別忙了,坐下來。」 陸蔚英卻是沒聽,回去把湯鍋拿起,又放了兩塊柴火進灶,關上灶門才過來吃。 喬翠喜自然是等著他拿起碗,這才動筷子,熱呼呼的湯一下肚,真覺得活過來了。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說的就是她吧。 聽到「有落石」嚇得魂飛魄散,但現在卻一直處於開花狀態——她以前雖是有跟喜歡的男同事主動示好過,但現在想來,並沒有真的喜歡對方,而是覺得「他好像不錯」、「應該可以發展」,心裡沒有枰坪亂跳的感覺,被拒絕後,也只覺得自尊心受創,沒有傷心。 但她從破廟醒來後,就一直處於少女心狀態,陸蔚英背著她走了那麼長的路,加分;在分不清方向的枯林中找到屋子,加分.,手腳俐落的做了晚飯,加分,如果能以動畫的方式呈現,她的背景就是一片柔焦花園,而且還有星星繞邊…… 「這種時候還笑得出來,你倒是心寬。」一般女子遇到這種情形,只怕要哭個沒完了,她居然邊吃邊笑,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她。 不過,就是因為她不像一般女子,他才覺得跟她相處舒服,那些女子不是唯唯諾諾,就是求寵求愛,有什麼意思。 「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都還活著,當然值得笑啦,等回到京裡,茶樓的說書先生肯定會編一段我們的段子,例如說我們前世是王母娘娘身邊的仙童,偷吃靈丹所以被眨下凡,要輪迴三世才能回到天庭,雖然遭遇劫難,但畢竟是仙童元魂,所以歷劫不死,這時候大家就又會說,唉呀,平海侯府的世子十四歲就能打仗,原來是天庭之人下凡,仙童元魂,還吃過靈丹,難怪,難怪。」 聽她這麼說,陸蔚英忍不住笑了,「胡說八道。」 「朝中文武百官中,我祖父跟祖母特別愛說平海侯府的事情,每次招說書先生進府,都得聽上幾個平海侯爺的軍功段子,還有世子剿水匪的事情,我也聽過,什麼皇帝只給三千兵馬,可是羅溪沿岸高山的水匪卻有四千餘人,明明是剿水匪,卻只給馬匹不給船,是以世子爺如何繞山奇襲。說書先生講得好像親眼所見一樣,我雖然知道那大部分是編纂出來,不過有件事情是肯定的。」喬翠喜頓了頓,「你當年領兵出征,肯定辛苦吧?」 陸蔚英卻是沒想到會聽到這句,一笑,「世上哪有白享的富貴。」 聽他這麼說,她就知道是真的辛苦,拉過他的手,「還好世襲府第的世子十二歲就能上朝,你也能勸得侯爺開始陸續裝老裝病,不然陸家現在只怕早就傾覆了……」 「我爹畢生戎馬,他是真的沒想過皇帝對陸家忌憚至此。」 高門宅院,再怎麼小心都是隔牆有耳,此刻在這深山小屋,倒是不用擔心,兩人說得也就直接了。 「公公能裝舊傷,但你卻不行,我剛剛突然想到,反正我們都掉下來了……」 兩人四目相對,他在笑? 女人一把揪住他的領子,「慢著,那不是你設計的吧?」 「當然不是。」男人拉下她的手,「想什麼呢,我怎麼可能拿命來賭這個可能性。」 也是,弄不好兩人就都掛了。 「我也是落下後才想起來,或許可以藉這個機會開始裝身體不好,我爹老了,我身體又不好,大房已經沒有其他兄弟,二房從不上戰場,自是不能接下如此重擔,那麼交還虎符就是理所當然,皇帝收下是體貼臣子,不會落人口實,而且父老子病,肯定另外有賞賜,到時候我們變成平民之身,對皇帝再無威脅,便不用再日夜擔心。」 喬翠喜聽得眼睛一亮,「那你打算什麼時候開始身體不好?」 陸家一直有種壓抑氣氛,許是知道宮衛在監視,所有人說話都是小心翼翼,園子雖然美,人卻歡快不起來,家裡真的無憂無慮的大概只有無腦的宋氏,加上陸蔚驥的三個孩子。 「家裡大概三五天內便能找到這裡,等聽到找人的聲音,我便躺床不起。」 「那我就裝哭,說你已經昏迷好幾天。」 「到時候說是經過的流浪獵戶幫忙安置。昭然寺這裡山群綿延,流浪獵戶極多,不會有破綻。說來我陸家並不貪戀權位,只是遇到心胸如此狹隘的皇帝,也真令人頭痛。」陸蔚英露出一絲苦笑,「當年你太爺爺推辭爵位,不知道多少人笑他傻,現在想來他才是最聰明的,退一步,保子孫綿延。」 喬翠喜唉歎一聲,「但我祖母跟我爹沒這麼聰明啊,尤其是祖母,曾經見識過官家的排場跟威風,念念不忘,跟我爹說得要多美好多美好,我爹也開始嚮往,拚命想讓我幾個弟弟捐官,好光耀門楣。他們要是知道有人這麼想把官位扔回皇帝那裡,肯定不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