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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簡薰    


  「原來民間戲曲喜歡這類……」陸蔚英突然露出奇怪的笑意。

  喬翠喜很懵,自己剛剛有說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嗎?

  「世子,少夫人。」雪青隔著門問:「廚房要準備出菜了,請問哪裡擺飯?」

  「在廳裡吧。」陸蔚英接著跟她說:「今日跟我一起吃飯。」

  喬翠喜以為他是不好意思——自己剛剛聽了這麼久的故事,要吃飯就分開,好像有點過分,所以讓她一起。

  雖然是比較不自在,但她當然也沒白目到去問「我能不能自己吃」,只說:「是。」

  一起吃飯是很神奇的經驗,喬翠喜以為那只是偶發,可是沒想到卻是開始。

  上次試秋服試到一半被「家裡有事」耽擱了,想想要過冬了,連忙又讓蘇木去把絲湖莊的女掌櫃叫來——女掌櫃跟喬家做了幾年生意,原以為大小姐嫁入侯府,便不會再要他們的衣服,卻沒想到居然來喊,連忙把最好的收拾了兩箱子,讓粗使婆子抬了便上門。

  喬翠喜前生便愛打扮,轉了生性子也不會改,這件櫻草裙子好看,黛綠腰帶精緻,這石榴紅的披風真襯她的白皮膚,又不缺錢,當然買買買。

  蘇木帶人出去,順便結帳,她便看著整床新衣服,喜孜孜。

  「少夫人。」外頭突然傳來黃櫨的聲音,「世子請您去書房伺候。」

  喬翠喜傻眼,這哪招,他又不缺丫頭,跟她擺什麼世子架子?

  卻見房嬤嬤一臉欣喜,從玫瑰抽斗取了金珠子,連忙開門,把金珠子往黃櫨手上一放,「姑娘傳話辛苦。」

  「婢子謝少夫人賞賜。」

  房嬤嬤的臉簡直高興得不行,「世子總算讓小姐去伺候了,不瞞小姐,這大婚以後,老奴是日夜擔心,姑爺跟小姐如此生分,怕有賤蹄子鑽空先爬了姑爺的床,要是先生下孩子,小姐立場可就為難,現在可好了。」

  仔細想想,是這樣沒錯,在古代,讓你服侍是看得起你,得謝主隆恩的——混蛋,她就想被看不起不行嗎?

  都已經快冬天了,大黎朝的農曆十月已經非常寒冷,她只想在溫暖屋子裡看書吃果子,一點都不想去伺候啊。

  饒是如此,還是迅速收拾了一下,帶著不能午睡的傷痛,穿過廊下到書房。

  第5章(2)

  世子的守門丫頭自然長眼,看到她立刻清脆喊了一聲,「婢子見過少夫人。」

  多寶閣上的葫蘆飛鳥香熏球飄出淡香,陸蔚英在案後看書,黃櫨、柳綠都在下首站著,見她進來,行禮退下了。

  他如果在寫字,她還能磨墨,但他現在在看書,她要做什麼?

  想了想,便站在黃櫨剛剛站的位置,因為實在太無聊了,只好開始打量書房——大概三十坪左右,跨過門檻進來是個紫檀桌,可以擺飯。

  書房很簡單,一座書架子,沒幾本書,古董倒是一堆,拳頭大的紅碧璽雕刻、蓮枝花瓶、鏨花紙鎮……不管哪一樣都很厲害。

  媲美單人床大的桌案,底下一個小几,放筆洗。

  蝙蝠桃子花窗邊,也是個美人榻,上頭小几還有未散的棋局。

  來瞧瞧他看什麼書,嘿,居然是地方志,而且他的地方志好薄,一看版本就很舊,至少是二十年前寫的,晚點等她去整理自己的出來,嚇死他。

  不知道冥想了多久,終於外頭有人打破寂靜。

  她只見過一次的伍……伍光宗進來,表情寫著「我有事情要報告,但不知道能不能當著少夫人的面報告」。

  喬翠喜當然懂,行了禮便想出去。

  卻是沒想到陸蔚英說:「不用瞞她。」

  「是,根據線報,臨海府一帶有匪出沒。」

  他一凜,「多久的事情?」

  「不到半個月。」

  「皇上那邊可有打聽到什麼?」

  「有,據說長公主想讓蒼間郡王領兵,而且一開口就要十萬軍馬,太后也幫著要兵馬。」

  陸蔚英哼了一聲,「十萬。」

  大黎朝制,王爺的兒女才能封郡王郡主,但由於長公主權大,加之是太后唯一的孩子,因此公主的孩子居然也分封一樣的頭銜。

  長公主想把婉心郡主嫁給他,拉攏軍方體系,卻沒想到他借口祖母之夢,娶了有淵源的商家女,於是長公主想出這方法,想要直接討走陸家手上的兵符。

  若無意外,那幾個海匪根本就是長公主的私養兵馬,否則無論如何,她不會讓蒼間郡王去冒這個險,皇上只怕也是心裡有數,但一來無憑無據,二來迫於太后威逼,只怕是會屈服。

  「讓我們的人多注意一點,小心別露出形跡。」

  「是,屬下已經提醒他們,還有,自從用了世子的方法,最近的確抓了數名宮衛。」

  陸蔚英用眼神朝喬翠喜的方向一瞥,「這事情是她提醒我的。」

  然後喬翠喜就看到很神奇的一幕,伍光宗對自己的表情變尊敬了。

  等到他出去,她立刻撲到桌子前,「什麼什麼什麼什麼,快點跟我說我立下了什麼功勞?」

  若是剛結婚那時,他一定覺得此舉粗俗,但此刻他只覺得甚是討喜,於是笑著說:「我並不是知道皇上心意,才感覺府中有宮衛,而是感覺到宮衛,才知道皇上心意——有人在監視陸家,但宮衛都是萬中選一的高手,又哪裡這麼好抓得到,你上回說的真假王爺的結局倒是讓我想起,這些宮衛自視甚高,絕對不願意扮成奴僕,肯定是暗中監視。

  「於是我吩咐廚房,晚上收菜後,所有吃食水缸都下蒙汗藥,他們未必會吃府中剩菜,但水肯定是從廚房取,喝了藥,注意力沒那麼好,身手也不俐落,要抓就容易了。」

  「你們抓了,皇上會更氣吧……不過你們不抓,他也是很生氣,所以沒差。」

  「正是,而且還能告訴皇上,我們陸家八十年基業,可不會坐以待斃。」

  陸蔚英大抵是因為抓到宮衛心情好,跟她說了不少話,大部分都是朝政的各種交錯,那些錯綜複雜的事件聽得她津津有味,欲罷不能。

  當然,也不乏陸家這幾年為了自保所做的一切。

  聽著聽著,喬翠喜都要同情起陸家來了,遇到這種小心眼的皇帝,也夠倒楣了,疑心重臣勾結,但又怕天下人恥笑他沒度量,故不准人家交還兵權,也不許人家固權,好麻煩的人。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去陸蔚英的書房伺候也變成喬翠喜的例行公事,雖然還是分房睡,但會一起吃晚飯。

  成親第一個月,兩人只見過一次面,而今,卻是每日下午要相處兩個時辰,然後直接擺飯。

  有一點讓她頗欣慰,既然叫她去書房,他也就沒防她,那種「我有事情要談,你先出去一下」的情況不曾有過,不管誰進來說了什麼,她都能繼續待著,於是,她莫名知道很多事情——陸家人口如此簡單,暗潮卻沒少過,狗屁倒灶的事情更族繁不及備載,難怪陸老夫人年紀一大把還不得閒。

  說來,也是自己想少了,爵位就只有一個,一樣都是陸家嫡媳,許氏是「大夫人」,姚氏是「二太太」,自己是「少夫人」,宋氏是「大奶奶」,丈夫有爵位的才能以夫人稱之,不然就是太太奶奶,赤裸裸的分級制度,哪裡會平靜。

  陸蔚驥看起來一副老實相,其實哪裡又老實了,說穿了他也是嫡子的嫡子,憑什麼不能襲爵?他是沒膽為非作歹,但暗地裡小動作倒是不少,很煩,例如一直想要把陸燕、陸鳳過到陸蔚英名下,說是將來比較好說親,簡直有病,不想準備嫁妝就說,比較好說親?誰會不知道這兩女孩子是二房的,自己傻還以為人家傻。

  除了知道陸蔚英防著皇上、長公主,還知道他在買地。

  陸家不知道該說老實,還是沒有憂患意識,一句「世襲罔替」相信到現在,直到前些年發現宮衛在監視,才覺得這俸祿不可能一直拿下去,開始想著要置產,也真的是……她都不知道該怎麼說。

  兩人關係的轉變,下人自然看在眼底,侯府的下人對她的態度自然恭敬不少,至於她從喬家帶出來的房嬤嬤與丫頭們自是十分欣喜,蘇木、紫草、茜草的臉上永遠寫著「恭喜小姐」,房嬤嬤更直接,「小姐不如趁機跟姑爺服個軟,請世子別睡書房,到主屋安歇,早早懷上孩子,才能立穩腳跟。」

  她曾回過一次「世子要什麼樣的美人沒有,雪青跟黃櫨美得跟什麼似的,要我做什麼」,當時只是想找個理由打住話題而已,沒想到房嬤嬤以為她是沒自信,馬上安撫,回以「小姐若是擔心,用點春香粉倒是不妨,春香粉不過就是讓人盡興些,並非淫亂之物,陸老夫人就算知道,也不會說什麼」這樣的話。

  只要說到子嗣話題,古人永遠開放無極限。

  她自己的感覺是很微妙,再遲鈍她也知道,這古代人對自己上心——不是她滅自己威風,這喬翠喜真的就是順眼清秀,絕對稱不上美人,而且大喜之日他明明連碰都不碰她,可見對她也不滿意,怎麼又突然滿意了,真奇怪……可是,也不討厭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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