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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艾玟 從有記憶開始,母親就是個遙遠又陌生的名詞。她五歲喪父,雖然她記不得父親的樣子,但從那唯一珍藏的老相片中,父親抱著她坐在門前的籐椅上,她可以感受到父親眼裡那溫柔的笑靨。 她的父親是個忠厚老實的男人,一場車禍不僅奪走了父親的性命,也讓母親徹底地拋棄了她。 她從小被外婆扶養長大,直到十歲那年,母親才從思念中回到她的真實生活裡。 她不清楚父親往生後的那幾年,母親究竟去了哪裡,因為外婆在哀聲歎氣中,從來不論母親的是非,更不會跟她提起母親的事。 外婆總是跟她說:「你媽是不得已的,你長大後就會明白,你千萬不要恨她。」 在她成長的歲月中,幸好她有個慈善的外婆,更有個疼愛她的舅舅,雖然她沒有雙親的照料,但也算是快快樂樂的長大,連青少年時期,她都沒有因此變壞過。 只是她的母親還是來如影、去如風,一年到頭大概只出現個兩次,她從來不清楚她的母親到底是在做什麼,直到她十六歲那年—— 她的母親將她帶離外婆家,她還開心了好久,連作夢都會偷偷笑醒,她並不是不需要母愛,在她堅強陽光的表面下,還是深深盼望著那遲來的親情。 只是這樣的美夢卻變成噩夢的開始! 一開始,她的確享受著母親的關愛,到後來她才明白,母親為何會在她成年後接她一起住,因為她是個免費的台傭。 她的母親從事保險業務員的工作,不僅工作時間得配合客戶,連假日都要外出拜訪客戶,於是她必須承擔著所有的家事。 包含煮飯、洗衣,甚至星期六、日都得上菜市場去買菜,但這些她都甘之如飴,那久違的母愛是她渴望了許久,就像是久旱逢甘霖,她甘願站在大雨滂沱中,讓雨水徹底的滋潤。 只是,她的母親還有個同居人! 當時她還小,總不明白那個她得喊叔叔的男人為何總是愛瞇著眼看她,甚至每次對她說話時,總是愛拉長著尾音,「寧寧呀!愈大愈漂亮了喔∼∼」然後,再摸她的臉頰一把。 那樣的碰觸她完全感受不到名義上的叔叔給予的親情,反而讓她覺得很厭惡,直到她十八歲成年後才明白,那樣的眼神飽含著色慾,那樣的碰觸充滿著猥褻。 但是她還是忍耐著,因為她蛤終捨不得離開那淡如夕陽殘彭的母愛,只可惜她一心想要珍惜的親情,偏偏她的母親不這麼想。 那一晚,她的母親夜歸,男人終於按捺不住對她展開侵犯,她求救無門,無論如何求饒,男人卻當她在欲迎還拒,更加狂妄地肆虐她的身體。 「寧寧呀!你真的好漂亮,我真的好想你,從你媽第一次帶你回家,我就想著你。」 骯髒的氣息就在她的耳邊訴說著,自以為的甜言蜜語,她卻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在差一點被男人得逞的情況下,幸好母親及時回來,但她卻沒有因為得救而開心,反而更墜落無底的深淵。 當她的母親看見上半身赤裸的她,一臉的憤怒,揚手而起的一巴掌不是落在那個男人的臉上,而是落在她的臉上。「你怎麼可以連我的男人都搶?你還是不是我的女兒?!你這個賤女人,虧我把你扶養長大。」 她不但來不及投入母親的懷抱,更沒有得到溫暖的慰藉,還遭受到一頓毒打,任她如何辯解,母親只相信那個男人的話。 因為那個男人懊惱又悲苦地說:「滿嬌,是寧寧引誘我的,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都怪我,我真該死!我怎麼會把持不住呢!」 當然母親只相信那個成天無所事事,只會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混蛋的鬼話。 關於這件性侵,讓她終於看破那始終不存在的親情,趁著半夜,她收拾著簡單的行李,偷偷離開屬於母親的家。 身體的傷可以治癒,但心靈的創痛呢? 她回去投靠外婆,外婆什麼話都沒有多問,她也什麼話都沒有多說,只將那深沉的痛埋藏在心底最深處。 從此在她的青春年華里,她視男人為毒物,就算是再好的男性朋友,她也一定保持著適當的距離。 從那時起,母親又開始對她不聞不問,直到她半工半讀,扛著一身的學貸,將大學念到畢業。 很幸運地,她一畢業就進入漢鼎工作;但不幸的是,疼愛她的外婆也在同年過世。 她只得再次搬離外婆家,畢竟舅舅已經成家立業,也有三名子女需要扶養,她不該拖累負擔已經很重的舅舅。 她獨自在外租房子,努力工作賺錢,過著充實的日子,直到隔年母親再次找上門,她的天地再次由風和日麗的藍天變成了暴雨狂襲的颱風天—— 「這位是你叔叔的朋友,在南部有好幾甲的田,去年老婆死了,兒女也都大了,你嫁給他,包管你有得吃、有得喝,還可以把你那一大筆的學貸給還光。」 母親的話像是天邊遙遠的雷聲,她明明沒有聽懂,卻震得她心頭喘不過氣來,尤其是那個來相親的男人至少已經五十歲了,看她的眼光帶著貪婪及色慾,只差沒有流出一嘴的口水,這讓她想起十八歲那年差點被性侵的恐慌。 她是死都不會答應的! 「你不答應也不行,反正你一定要給我嫁,否則你早晚會搶了我的男人!」 這是一個身為母親的人會說出口的話嗎?張寧沒有太大的哀傷,相較於四年前的悲痛,她對於母愛的心早就已經化成了千年的石頭。 那一次後,母親頻頻來騷擾她,當然母親絕對是獨自前來,不會帶著那個如禽獸般的男人,她在無可奈何之下,只能選擇偷偷搬家。 她知道她再也不能跟舅舅聯絡,更相信母親不會善罷干休,因為長大的她也明白母親看她的眼神始終是帶著憎恨及厭惡的。 安然無事又度過一年,在她就要滿足於這樣的生活時,母親神通廣大的找到了她的公司,進而跟蹤到她的住處。 幸好母親是個愛面子的人,絕對不會鬧到她的公司去,畢竟那是她謀生的地方,但在私底下,卻也狠狠賞了她兩個巴掌。 「你厲害呀!竟然敢給我偷偷的搬家,來個避不見面,你以為我拿你沒轍嗎?人家要給我們兩百萬的聘金,外加把一棟房子過戶到你的名下,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她記得那一夜她被打得很慘,她無法還手,更無法報警處理,只能直挺挺被打,這到底是誰欠誰?她大概前輩子欠母親太多的恩情,這輩子注定是要來償債的。 母親為怕她再次逃脫,搬進了她的租屋處,天天送她上班、接她下班,再送她去跟那個已經可以當她父親的田僑仔約會。 她不動聲色,盡量迎合母親,也在約會時努力展現一絲笑臉,為的就是要讓他們鬆懈心防。 她本來打算要離職,再搬到一個讓母親找不到的地方,剛好台中分公司業務部有助理要離職,畢竟她還有一大筆的學貸要還,她根本就沒有失業的本錢。 於是她申請了調職的機會,並且將整件事告訴她的主管,她的主管同意讓她辦理辭職手續,造成她在公司已經離職的假象,接著再讓台中業務部重新聘任她。 她選擇了一個上班時間,趁母親也外出談保險,偷偷回家打包簡單的行李,在距離跟那個田僑仔結婚的前兩天,她再次逃離母親的身邊。 沒想到她還是翻不出母親的手掌心,她從不肯向命運認輸,沒想到命運卻一再的逼得她不得不服輸。 第五章 張寧看著眼前的張春美,她沒有掉下眼淚,只是眼眶紅紅的,冰冷的手掌心始終被張春美那寬大厚實的掌心給包裹住。 范家人不但沒有害怕遭受到池魚之殃,反而以行動給予她最大的支持,尤其是一臉愁緒的范書偉,讓她更有足夠的力量可以緩緩地說出她那坎坷的命運。 「真是太過分了,天底下怎麼會有這種母親!」張春美是氣憤填膺,外加頻頻抱不平。 王滿嬌離開范家了,不過她在離開前,還是撂下很話。 張寧,你把行李收拾收拾,我明天再來接你,你最好不要再躲,否則把我逼急了,我什麼事狠事都做得出來! 「是呀!我也不懂我怎麼會有這種母親。」張寧苦苦地說著。 范書偉看著張寧,明明她有張這麼純真的笑臉,像是個沒有煩憂的天真少女,可是誰會知道隱藏在她的笑臉之下,竟會有顆如此蒼涼的心。 「你媽媽會知道你住在我這裡,一定是公司的同事透露的。」范書偉推理著。 「我母親的口才很好,能把死的說成活的,她如果有心要打聽,那絕對不會是難事。」臉頰還在燒痛著,要不是有范書偉在,她今晚的下場恐怕會更淒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