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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凌淑芬 柳沁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力氣全無,雲仰於是主動將血羽翎的事告訴師父。 「嗯,這個武林至寶在你一個不會武功的小姑娘手中,確實危險。小姑娘,你要不要交紿老道士幫你看管?」雲清虛笑道,眼神卻極嚴肅。 雲仰看向她。 為了避嫌,同行這麼多時,他從不問她究竟將血羽翎藏在哪裡,其實他自己也很好奇。 柳泌對雲清虛的話露出掙扎之色。 「柳姑娘……」雲仰開口。 「要你叫我一聲『泌兒』真這麼難嗎?」她歎了口氣。 雲仰瞧了師父一眼,尷尬地清了清喉嚨。「泌兒,你若是擔心清虛派對血羽翎有不軌之心,大可不必,我派意不在此。如今師父願意承攬下保管之責,實是出於善意。」 她又歎了口氣。「並非我信不過兩位,只是……我有難言之處,還希望你們不要見怪。總之,血羽翎此刻不在我身旁,我一時三刻間也取不到它。」 「藏著總比隨身帶著安全。」雲清虛點點頭。「你的這身毒,老道士是沒法子幫你解的,但我清虛派有一味『清靈補虛丹』,對通行血脈甚有益處,在你毒發之時服下—— 顆,多少可緩解你的痛楚。」 「師父,徒兒怎麼不知道我們有這味丹藥?」雲仰奇問。 「你出來行走之後有沒有覺得外面的互漿比較甜,比較好喝?」 「有。」 「雞蛋吃起來沒那麼苦?」 「對。」他點點頭。 「炒青菜不是黃色的?」 「是。」 「你以為我每天辛辛苦苦在你們互漿、炒蛋、青菜裡加的料是什麼?」雲清虛翻了個白眼。 他以為是山上廚娘功夫不好,原來他們是從小被加料到大的? 雲仰突然有點瞭解為什麼他的內力真的很厲害了,看來是那堆丹藥強灌了十多年的結果…… 「雲師父,原來你真的挺疼徒兒的。」柳泌輕笑了起來。 「你這丫頭滿□『老道士、老道士』的叫,一聽我對他好,就改口叫『雲師父』了?」他笑嘻嘻地道。 「說什麼呢!」柳沁嬌顏一紅,啐他一口。 雲清虛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來,交紿她。 「這一罐你收著。」想了想,他又掏出另一罐紿雲仰。「這罐是『大還丹』,平時練功時服上一顆,對內力修習極有益處,受傷時服了可以暫保心脈一一你省著點用,很貴。」 「是。」雲仰接了過來,知道師父終究放心不下,心中微覺溫暖。 雲清虛摸摸愛徒頭頂。人家他真的是個不錯的好師父,對吧? 「既然孟珀已死,無法幫沁兒解毒,接下來你們有什麼打算?」雲清虛問道。 「她在青省有個相識之人,或許可解蝕骨銷魂散的毒性,徒兒得陪她去求醫。」 雲仰一頓。「師父,兩位師妹的事……」 「我明白,阿詠的事你無須擔憂,我自會去尋她。」雲清虛臉一沉。「那個古怪幫少主下手如此狠辣,倒是不能讓阿詠在他手中太久。」 「師父,你要是找到阿詠,千萬要傳個訊紿我。」雲仰鬆了口氣。 「知道了。」雲清虛又拍拍他。「泌兒,你那個朋友所在何處?離此遠嗎?」 柳沁看看雲仰,再看看他師父,臉色有些遲疑地開口:「他……他住在玉雪峰上。」 第8章(1) 九月,在赤省依然是南境秋水多溫軟,在黃省依然是楓紅滿山秋意涼,到了青省卻已是瑟瑟秋風利如刀。 北境夏日酷熱,冬日苦寒,大多為寬廣貧瘠的曠野。往南邊一些還能見到一點樹林,越往北去林木越稀,到最後只剩下薄薄的青草琨雜著粗糙的砂礫岩石。風起時,礫石滿天飛舞,刮人如刀,景象蕭條萬分。 在國境的最北方,人煙已然極度稀少,城鎮與城鎮間的距離也越來越長。起初相隔幾十里還能見到下個小鎮,最後隔了上百里才會出現一個部落小居,中間全是廣大無盡的不毛之地。 北長關位於東北角,是北境最偏遠的一道關口,一出了關就是少有人能攀登的崇山崚嶺,第一高峰玉雪便在此處。 整片玉雪山脈橫跨了平朝、禮那兩國,進了禮那國境之後,當地人稱它為「莫禮洛山」。 在北境走貨的商隊極為複雜,各個國家、種族皆有。每年的四月到九月是氣候最宜人的時節,各國商旅往來於此地通商。然而,一進入十月,北境就算進入冬天了,所有商隊漸漸絕了跡,直到來年開春之前,整片曠野便如死域一般,寸步難行。 葛魯庫司是北長關內最後一個聚落。 北境裡類似這樣的「聚落」有不少,之所以不稱之為「村」或「鎮」,是因為這種聚落其實並不適合長居。它們大多是礫地中的綠洲或細小水源所形成,足夠做為旅人一時歇腳之所,但一般人若要定居在此,必然熬不過酷烈嚴冬。 「葛魯庫司」一詞是禮那的語言,原意為「救命之地」。若是在北境裡迷失方向,能不能找到這片「救命之地」,便是生與死的關鍵。 從葛魯庫司遙遙望去,遠方的玉雪山頭早已泛白,白澄澄的雪線彷彿一日日往下蔓延。 儘管聚落不宜長居,葛魯庫司卻很罕得的住了一對年輕夫婦。 丈夫的名字叫古納,是一個禮那人,今年三十出頭。禮那國人長相極為特異,金髮白膚藍眼之人比比皆是,古納的相貌便是如此。他的妻子宋香蒔則是平朝人。 就因為北境的營生艱難,夫妻倆想了想,趁年輕能吃苦時多賺點銀兩,於是便來到這片小綠洲上。每一年四月到九月他們都居住在此處,十月時搬回宋香蒔娘家所在的青稞鎮,來年開春再回來。 他們在葛魯庫司立了兩隻大帳篷,其中一隻當做通鋪,另一隻是供膳的膳帳。 在大通鋪後頭另外有三個小牛皮帳子算獨立單間,可睡兩人,價錢比通鋪貴一些。 在礫潢中,往來的商隊見到這種有吃有住的地方,自然最是歡迎,因此夫妻倆的生意還不算差。 距離此地最近的青稞鎮約有一天的路程,每隔一陣子宋香蒔娘家的人就會為他們送來補紿,這座位於葛魯庫司的小行棧倒也有模有樣的經營了兩、三年。 這一日古納瞧了瞧他們儲存糧食的小帳,找到了妻舅四天前送來的一隻乳豬。 「今天已是九月十八,再過不了多時我們也要撒回青稞鎮,不如今晚就把乳豬烤了吧!免得浪費。」古納將乳豬抱了出來,操著略有口音的平朝語說道。 宋香蒔抿唇一笑,「你自己嘴饞不說。要烤就烤吧!趁今晚人多,等商隊走了之後,一整只乳豬沒人分著吃,浪費了可惜。」 比丈夫小幾歲的她相貌雖然不美,卻頗為可親,一張圓臉笑起來極討人喜歡。 古納滿意地點點頭,將乳豬抱到外頭的空地上,開始架柴堆、生營火。 今天來投宿的是一隊正欲往禮那國而去的商隊,總共有六個人。他們的頭子和副頭子是兄弟倆,合住一間小帳子,其它四個幫手住通鋪。 一進入九月,潢地裡的行旅便越來越少,難得這時節還有六個人的商隊出現,夫妻倆都覺得應該好好招呼一番。 「喲!今晚吃烤乳豬?」商隊頭子福長生走出帳子,立刻看見他們收抬乾淨的乳豬。 「對啊!不加錢,大家一起吃。」古納藍藍的眼睛笑起來很迷人。「我現在放下去烤,半個時辰就好了,正好當晚餐。」 商隊的其它人聽說有乳豬可吃,起了聲哄全都靠過來,在營火旁邊烤火邊聊天。 雖然才申時末酉時初,天色已然半暗了下來。 凹嗚一—— 一陣狼號突然響了起來,接著又傳來第二聲、第三聲……眾人都吃了一驚。 狼聲雖然距離尚遠,商隊的人已不安地頻頻回頭。 「沒關係,那個狼不會到這邊來,太遠了。」古納安慰他們。 「是嗎?如此便好。」福長生不放心地又回頭看一眼。 過不多時,乳豬的皮開始逼出油脂,一滴滴落入火堆裡。「滋一一」的一響,肉香味撲鼻。所有人等得心癢難搔,眼睛直勾勾衝著烤架上的乳豬瞧,真恨不得現在就能啃上兩「咦,那是什麼聲音?」坐在最靠外頭的年輕小伙子郭致清突然叫了起來。 「什麼?」、「什麼?」其它同伴連忙跟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身後的曠野已經是一片漆黑,狼號聲從遠方隱約傳來。莽莽天地間,只有他們這裡才有火光。 等了半晌,福長生沒聽到什麼動靜,反手拍了他的頭一下,正要斥責,驀地一—— ——嗤!——嗤! 一種東西在野地裡拖行的聲音,往他們的方向而來。 所有人的汗毛全豎了起來。 葛魯庫司沒有遮蔽,他們的火光幾里外就能瞧見。 在一片濃黑之中,任何野獸猛物彷彿都有可能竄出來。遠方的狼群在此時又號叫起來,更令人膽顫心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