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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岳靖 赫然地,一句透亮話語閃竄他腦海。 「渾蛋!」斥喝一聲,歐陽荷庭目光冒火,暴怒地轉身,往自己房裡走。 就在仿壁爐的電視櫃上頭,歐陽荷庭抽出一把輕劍,劃開手上的繃帶。 我看你就是個該死的賊! 可惡。那些人憑什麼以為可以奪走他的一切──奪走對他意義重大的一切──父親遺留的、母親經營的,寶物和家,全沒了。 很好。他們非得逼他拔刀相向! 他從來沒傷害過什麼人。那該死的庸醫小賊,把他弄成一個復仇者。 歐陽荷庭失了冷靜,帶著鋒利的劍,走出套房對外大門。 ☆ ☆ ☆ ☆ ☆ ☆ ☆ ☆ ☆ ☆ ☆ ☆ ☆ ☆ 他記得路,不需要旅店派車。 下過雨的清晨,人們兀自沉睡於天然涼爽之中,沒人看見有個男人帶著一把劍,像要去決鬥地走過大街小巷。 走到郊區那片果園,雨露已被朝陽蒸散,圍搭在果樹間的高高低低木階樓道萌泛薄薄一層青苔。 歐陽荷庭一步一步地踩過木階,直直登高,往樹林中心最巨碩那棵橡樹粗干撐起的樹屋前進。 目標很明顯。夜晚,這兒或許一盞為人照明的燈都沒有,大白天的,倒是視野清澈。矮果樹擋不住高聳入天的橡樹,真是選對地方蓋房子了。海英有些沾沾自喜,覺得自己才是真正的「樹上的男爵」。 每早醒來,海英習慣在樹屋門外的廊庭喝早茶、作畫、欣賞港口各座碼頭運行脈動。昨晚,有船艇舉行下水典禮,凌晨首航──聽說是什麼打撈船,要航游全世界的神秘海域,找尋古代沉船、冒險探寶一番──在雷電暴雨齊下的凌晨首航,確實冒險精神十足……像極某人寫的小說! 海英扯嘴哼笑,合上手中的《海神系列》。美好的雨後早晨,不適合閱讀冒險小說。他喝了口茶,把書丟開,丟在滿是顏料罐的籐籃,伸懶腰,離開舒服的搖椅,站定畫架前方,重拾畫筆,對著港口方向,裝模作樣。他不是在畫什麼風帆之都美麗海景。他複製克林姆作品的功力一流,這幅「罌粟花田」完成後,他準備送給平晚翠,讓她把它掛在她屋裡。 「你這個賊。」突來的硬邦邦嗓音,像冰珠擊首。 海英回身。一道金屬冷光掠過來,等他瞧清楚,才發現自己被一臉凶狠的貴族先生用劍指著鼻尖,只差零點一厘米吧,他自豪的帥氣鼻樑鐵會離開他英俊的臉龐。 「嘿──」海英投降地舉高雙手。「老兄──你這是幹什麼?刀劍無眼,雖然我是個醫師──」 「閉嘴。」歐陽荷庭不屑地瞥一眼海英背後的畫布,冷聲道:「你只是個該死的賊。」 海英唇角抽跳,要笑不笑。「我說,老兄,你是不是誤會什麼啊……」他真是太不小心了,明明居高臨下瞪著港口半天,竟沒注意到有人走上梯道。果然,美好雨後清晨用來看冒險小說,就得在刀鋒下冒險…… 海英絕對相信眼前的男人會揮劍砍他。「老兄,我們有話好說──」 「把表還來。」歐陽荷庭揮劍了。 海英半長不短的迷人波浪發被削下一撮。「喂!」他跳腳叫了起來。「幹什麼非得這樣──」 「快把表還來!」歐陽荷庭吼道,神情已不是貴族該有的冷靜矜貴,比較接近被獵人用槍射中的發狂野獸。 海英收起平時的悠哉態度,神情凜然。「沒在我這兒。」 歐陽荷庭胸口沈緩起伏,不言語,直接把尖銳的劍頭往海英脖子送。 海英反射地仰頸,皺眉。「我拿給晚翠──」 持劍的手隱顫了一下,歐陽荷庭沈眸。「她在哪兒?」平聲平調,這會兒抑住了,聽不出情緒。他的情緒集中向劍頭,緊抵海英喉部。 痛感由一點開始擴大,海英懷疑自己頸部的潮濕,是血不是汗。他從來不想冒什麼險的。一串地址自動脫出他的口。 歐陽荷庭面無表情,慢慢地將劍從海英喉部移開,改變手勢,肘臂一個拉收使力擲射,劍身平飛出去。 海英一頓,倏地回眸。Shit!那劍插在他的「罌粟花田」中央! 接著,男人警告地說:「你最好沒說謊。」 再撇過頭,破壞他一早美好的傢伙,已不見人影。海英火了,把劍自畫裡抽出,用力往籐籃裡一捅,刺中《海神系列》作者名。 ☆ ☆ ☆ ☆ ☆ ☆ ☆ ☆ ☆ ☆ ☆ ☆ ☆ ☆ 歐陽荷庭照著海英說的地址走。當他立定薔薇花影圍繞的門扉前,恍然明白──這兒就是他看上的那幢屋宇的擁有者住所!這一驚覺,讓他消了大半怒意,忘了他是來這兒要回自己的表,還是要幹什麼。 呆呆地站了許久,陽光從他的鞋尖爬滿他全身,正要點亮他琥珀色雙眼深處,他伸手,欲遮擋,卻是碰觸了掛著扶桑花環的門板。門板往內退──虛掩的,沒上鎖。 「喵──」一隻小貓咪鑽了出來。 「不可以出去喔……」 他聽見女人甜潤的嗓音。 「快進來。」這一句,教歐陽荷庭推開門板,踏入一座神秘花園。 門板在背後咿呀地關上,歐陽荷庭震了一下。他失禮了。該離開,卻無法回頭,腳步一逕往前,小貓咪也跟著他,撒嬌地對他喵喵叫。 「怎麼了?」女人的嗓音沒停過。但他看不到她,一叢高過一叢的花彩波浪,阻礙了他。 蚌殼女神捧著聖盃橫占前方,清泉滿溢杯緣。歐陽荷庭就在這古典噴水池旁停住,小貓咪跳上蚌殼彎翹的邊緣,他低垂臉龐,水中映出男人倒影──亂髮、鬍渣、沒打領帶──很糟! 「快過來……」悅耳的叫喚。 歐陽荷庭莫名緊張起來,雙手掬水,潑潑臉,長指抓順髮絲。 女人又說:「不可以玩水,快點過來── 」 「你在哪裡?」幾乎是下意識的,歐陽荷庭引頸張望,出聲回應那溫柔的呼喚。 霎時,什麼聲音都沒了。貓咪不叫了,女人不說話了,乾窘瀰漫歐陽荷庭俊顏。 「請問──」好不容易冷靜了下來,他得重拾該有的禮節,向人致歉──畢竟他擅自闖入。 「你在噴水池邊嗎?」 他以為他冒犯了,她竟又發出柔軟音調,告訴他她在哪兒。 「可以幫我把池邊的小盆栽抱過來嗎?」 他循著聲源,大概知道她在半個人高的牡丹花牆後,像精靈一樣躲藏著。他往那方向走了兩步,想起小盆栽,回頭看,只有一盆。他蹲下捧起盆栽,又把小貓咪抓下水池邊,對它說:「很危險,你會掉下去。」 小貓咪喵地一聲,跟著他走往牡丹花牆。 「請問──」 「啊!」女人終於現身了。 歐陽荷庭走了神。他昨晚沒看清她的長相,此刻,她站在花叢間,日光打亮她的臉龐,雪白肌膚沾了泥污,不露粗野卻是突顯她絕美的清靈感。她的唇在動,可他聽不見她說了什麼。歐陽荷庭覺得這個女人不真實,那軟溜長髮絲,像夢裡纏繞他、淌進他心底的溫暖海水。他在家族冰寒之地時,時常作這樣的夢。她穿長衫裙,使他想起克林姆一生中最親近的女人──艾蜜莉?芙露吉,事實上,他覺得她是他永遠的情人。他相信,克林姆大部分時候的創作靈感來自於艾蜜莉?芙露吉。她就是他的繆思! 像女神一樣清絕姝妍,不真實的彎巧細眉、不真實的秀美鼻樑和沾了甜蜜果醬般的紅唇,是幻覺嗎?他看到她的眼珠溜過一圈她說的葡萄綠。 「晚翠──」聲帶不受控制,喉結上下蠕動著。 平晚翠眨眨眼,對他說:「是。」 這狀況有點趣味又令人擔心。平晚翠一眼即認出他是昨天中暑暈倒的先生,這會兒,艷陽當空,他依然穿著紳士背心襯衫──她猜他始終這麼穿,再熱也這麼穿,像那個時尚老公子卡爾?拉格斐給人的感覺,一點點冷漠、驕傲和神秘圍籠他。他沒戴遮蔽的帽子,微鬈髮絲似乎糅了汗水,濕濕的,她真怕他又中暑了── 「啊!你碰了嗎?」突然想起── 散離的思緒集中回來,歐陽荷庭試圖恢復冷靜,卻只能皺眉疑問,說不出話。 「那是毒草。」平晚翠脫掉沾泥的粗棉手套,纖指朝向歐陽荷庭手上的小盆栽。 歐陽荷庭呆住,雙手一鬆,小盆栽落地。摔破了。小貓咪差點被砸中,喵地跳開他腳邊。平晚翠繞過牡丹花牆,靠近他,蹲下抱貓。一個東西從他身上緩緩飄落,掉在她眼下,清楚文字映入她眼簾。 她驚奇地抬眸,看著男人。「你連遺書都寫好了啊!」 金花撩亂,眼前一片燦爛,是中毒現象嗎?他口乾舌燥,心在焚火,站不住,又倒下了── 這次,歐陽荷庭倒在百花嬌艷的熱情伊甸園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