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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舒格    


  那人身份如此特殊,打出生至今,都是被服侍的貴人命,要他親手服侍人,根本是毫無可能的事。

  但他做得心甘情願,仔細又小心,像是怕碰疼她似的,眉眼、嘴角一直帶著微微笑意。

  那笑啊,該怎麼說呢?

  幽幽月光下,他笑得好得意,又帶點不捨……

  光想到他看她的眼神,傅寶玥便覺得那暖洋洋、帶點酥麻的甜蜜感受,又開始在全身奔流。

  她翻了身,把燙燙的臉蛋埋進被褥中。

  即使房裡只有她一人,所住的廂房附近更是靜得連人聲都沒有,她還是恨不得能躲在床上、被子裡,躲個十年八年不要起來見人最好。

  萬一讓人發現、萬一被看出來……哎呀!光想就羞死了!

  那個始作俑者……當然不能像她一樣躲在深閨房裡,他要怎樣保持平靜如常、去面對宮裡的種種繁文縟節、人來人往呢?

  他是不是完全都沒受到影響?她忍不住胡亂猜想著。

  當然,傅寶玥猜錯了。

  首先發現異常的,是雁宇瑎身邊寸步不離的侍衛青河。

  下午,由皇后寢宮請安結束之後,雁宇瑎緩步走在長長迴廊上,若有所思的神態,全都落在青河以及身旁眾人的眼裡。

  雁宇瑎沉穩老成,加上才從事多如麻的南方回來沒多久,確實有不少事情煩心,所以這若有所思的模樣,照理說不是太奇怪。

  但,今天六爺……實在有點不一樣。

  他在微笑。

  很淺的笑意,一直在薄薄的唇際縈繞,若隱若現。原本就俊美無儔的臉,更是耀眼得令人無法移開目光。

  「你們六爺,最近春風得意囉?」青河身邊,突然出現好奇詢問的話聲。

  皇子身邊的侍衛,絕不可能隨便讓人近身,所以,能這樣到青河身邊放話的,當然也不是等閒身份──

  「七爺。」青河放慢腳步,恭敬躬身。

  來的是七皇子雁宇瑔。他和雁宇瑎年齡相仿,只差了幾個月,雖然不是同母所生,但在眾位兄弟之間,算是和雁宇瑎最接近的。

  此刻,打扮得衣履光鮮的雁宇瑔,正一臉好奇的湊上來,和青河一起觀望著幾步之外的俊美皇兄。

  「他看起來心情很好。怎麼了?剛剛去皇后那邊,聽到了什麼好消息嗎?」

  這種看似無心的問話,其實相當可怕,只要答得不好,馬上就是一場風波。

  本來兒子向母親請安,是天經地義的事,但雁宇瑎的母親是當今皇后,她對兒子說了什麼,讓雁宇瑎如此開心?很難不讓有心人起疑是不是和封王,甚至傳位等大事有關。

  何況,在眾皇子中,老六雁宇瑎的地位人盡皆知,眼紅嫉妒、找到機會就想打擊他的人不在少數,自然要更謹慎小心。

  待在高手如雲的宮內多年,青河深知有關主子的事,隨從絕對不准多嘴多舌,所以,他當然閉緊了嘴,連大氣也不敢出。

  倒是雁宇瑎自己聽見了,停步回頭,微微一笑。「老七,你是在為難青河嗎?」

  「什麼話嘛!我只是很好奇,你心情很好嗎?剛剛看你一路走過來,笑容都沒停過。」雁宇瑔趕快跟上去,追問道。

  雁宇瑎只是微笑,沒有回答。

  可是那個笑法……真是令人心癢難耐!

  已經這麼明顯了嗎?雁宇瑎面不改色,心裡卻忍不住在想。

  要不是面前有人,他還真想伸手摸摸自己的臉,確定自己是不是像皇弟所說,正在微笑。

  「是不是皇后對你說了什麼?這次你從南邊監督治水有功回來,父皇一定很開心,有重重賞你吧?」

  聽到這樣的猜測,雁宇瑎的笑意斂去,看了異母弟弟一眼,淡淡回答,「要是有重賞,宮裡早就傳遍了,你不會不知道。」

  「那不然,到底是在開心什麼?也說給我聽聽,好不好?」

  雁宇瑎沉吟了片刻。「於丞相府上……」

  才說了幾個字,做弟弟的立刻眼眸一亮,非常興奮地接下去。「我就知道!最近聽說你對於丞相的千金非常慇勤,怎麼,你終於也動凡心了?」

  「我又不是和尚,什麼動凡心?」雁宇瑎啼笑皆非。

  「誰不知道六爺最是心如止水,美女送上門也不要。這幾年來,你自己說,書房角落堆了多少王公貴族送上來的閨女畫像?你連看也沒看,更別說是認真選定一個婚配對象了。大家都在講,有一天,六爺一定會狠狠栽在哪個小姐手上,老天才算公平!」

  眼看弟弟越說越慷慨激昂,雁宇瑎的淺笑就越來越莫測高深。

  「這麼說……你們都在等著看好戲?」

  雁宇瑔點頭如搗蒜。濃眉大眼的青河則低下頭,裝作完全沒有聽見。

  「如果我說,於慧朱不是我的目標呢?」雁宇瑎似笑非笑。

  聞言,雁宇瑔傻住了。「不是她?那……難道你去丞相府,真的只是去找於丞相談公事?」

  青河忍不住咳了一聲,引來四道目光射中他,只好趕快謹慎地退後兩步,和雁宇瑔的隨從站在一起。

  主子,說話當心哪!青河只能在心裡吶喊。

  富麗堂皇的長廊上,兄弟倆對立,一個神色自若,一個滿臉困惑。

  談公事?看六哥那春風得意、神采飛揚的樣子,哪有可能是因為談公事?雁宇瑔仔細端詳了哥哥好半晌,眉毛皺得都快打結了。

  「你該不會……是……」雁宇瑔畢竟不是笨蛋,他很快想到了。

  丞相府裡,還住著另一位年方少艾的絕色女子,但她的存在多年來都隱諱莫名,鮮少有人敢隨便談起。

  所以,他又搖搖頭。「不可能,你不會那麼笨。」

  「哦,怎麼說?」雁宇瑎反問。

  「如果你真是看上了……『她』,我勸你立刻回頭。」雁宇瑔的神色越發凝重,聲音也壓低了。「跟傅家扯上關係,就是跟四皇叔扯上關係。父皇對四皇叔之前的叛變有多痛心,你又不是不知道。聰明的話,就速速斷了念,連提都不要再提起。六哥,我是說真的,這件事,不是鬧著玩的!」

  雁宇瑎只是笑笑,不過,笑意只停留在嘴角,他的眼神很冷。

  「傳說傅家當年有大筆寶藏、財物沒被抄到,藏在無人知曉的隱密地點,不過那都是傳說而已。六哥,你不會是對這有興趣吧?」雁宇瑔擔心地追問,「你打小就喜歡挑戰,連治水這麼困難的事都能攬上身,不肯做個富貴閒人,可是這一次,你可要聽我一句勸,別沾上這大麻煩!」

  口氣如此嚴重,神色如此緊張,若換成是平日正經嚴肅的皇兄們有此反應,雁宇瑎還不會覺得太詫異,但,這可是他的七弟,天塌下來也無所謂,只關心哪有好吃好玩的七弟!

  雁宇瑎沉默著,沒有答腔。

  「我是認真的,六哥,你去南方治水、平災就算了,但像跟四皇叔、傅盛這些人扯上關係,那可是比你隻身南下還要凶險千萬倍呀!」雁宇瑔聲音都變了,毫無說笑之意。「你千萬、千萬不要再跟姓傅的有任何糾葛牽扯了,切記!切記!」

  因為太過激動,聲音有些大了,引來在一旁守候的侍衛們詫異地抬頭張望。雁宇瑎對弟弟使個眼色,要他噤聲。

  宮內各派人馬的耳目眾多,誰也不知道附近有沒有人在聽壁腳、虎視眈眈。雁宇瑎雖不是皇太子,但絕對是最受寵的皇子,對他有忌憚戒心的人不在少數,這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

  雁宇瑔立刻住嘴,緊張地望望四周。

  「不用擔心,我知道輕重。」最後,雁宇瑎只是淡淡說。

  本來想對弟弟透露些端倪的心情,完全都滅了。

  連一向最樂天、和他最接近的雁宇瑔,才嗅到蛛絲馬跡,都這樣氣急敗壞了,他還能指望其它人什麼?

  雁宇瑔此刻急得快跳腳。聽他六哥的口氣,分明就是沒被嚇阻的樣子,反而像是要一意孤行。

  大家都知道,溫文爾雅的六皇子,看似隨和、好說話,但碰到他的逆鱗時,可是驚人的頑固執拗。

  那張俊臉上,表情雖然淡淡的,但一雙鷹眸中透露出來的,卻是不容動搖的鋼鐵意志。

  雁宇瑎如果想要做什麼,老實說,放眼朝廷內外,還真沒人擋得了他。

  一個忤逆犯上的罪犯,到底生出了怎樣三頭六臂的女兒?能讓一向挑剔難討好的六皇子,這樣另眼看待?

  這,實在太令人好奇了!

  第六章

  寒冬,夜深人靜時分,一片闃黑,四下無聲。

  若仔細側耳傾聽,還是可以聽見絲絲曖昧不明的聲響。

  好像是風聲,吹過緊閉的門窗,或是吹動了結了冰的樹梢,枝頭輕顫。

  也或者……都不是。

  傭人們都已休息,而如此寒夜,除了巡夜的家丁,也不會有人隨便出門。丞相府西側的獨立院落,離主屋頗遠,就算有什麼聲響,也沒人聽得見。

  但即使如此,廂房裡的人,還是盡力壓抑著。

  「不要嘛……」壓抑的嗓音嬌滴滴的,讓人聽了,骨頭幾乎都要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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