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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龍瑤 「我呸!你這個油炸人精,別以為老子怕你——」 諸如此類,熱熱鬧鬧的吵嚷聲此起彼伏,在江湖第一莊偌大的一個廚房內瀰漫開來,直到:一個嬌俏的小身影氣喘吁吁地衝進來。 「對不起,我、我遲到了。」四月一醒來才發現天已大亮,嚇得她趕緊起身穿衣,一路小跑著趕過來,此刻跑動後白玉似的粉頰彷彿染上了一層淡淡的胭脂,美得讓人心醉,廚房內立時一片寂靜,眾人都看傻了眼。 「呃,不礙事,不礙事。」掌勺的大廚老胖首先回過神來,雙手在身上油膩膩的圍裙上抹了抹,樂呵呵地寬慰道;「大夥兒也剛開工沒多長時間。」 四月這才稍稍放下了心。 王大嬸過來拉起四月的手,「你初來乍到,大夥兒是怕你不習慣雞叫一遍就起床的規矩,這才讓李嬸兒別叫醒你。」 「我不怕!」四月感激地望著眼前這個婦人,握緊粉拳,堅定道:「明天我一定跟大家一樣早起!」 呵,連報仇都不怕了,這點小困難又算得了什麼呢? 「好好,小姑娘有志氣。」老胖樂得兩眼都瞇成了一條線。 「別廢話了。」李大嬸挎起一隻菜籃走到四月身邊,笑瞇瞇地道:「走,四月,跟嬸子上菜園子裡摘菜去。」 「嗯。」四月趕緊點點頭。 「給你,你也拿只籃子。」王大嬸遞過一隻小一號的菜籃,「只要裝滿就差不多了。」 「走吧走吧,趁著太陽還沒熱起來——」 李大嬸領著四月出了門,兩個人一前一後,沿著莊園邊緣處的一條碎石小徑慢慢地走,繞過幾個彎以後,眼前便出現了幾畝綠油油、翠生生的地。一畦一畦的蔬菜被整整齊齊地分隔開來,長勢旺盛。 「這是番茄。這是白菜,這是鳳凰菜,這架子上爬籐的是絲瓜……」李大嬸忙不迭地一一為四月指點介紹著。 四月從前在馮府過的是養尊處優的小姐日子,從沒有機會親眼見過這些尚在生長、抽葉的鮮活果蔬,當下不由得又驚又喜,好奇地睜大了眼睛東張西望。 李大嬸見她瞧得有趣,樂呵呵地道:「我們這兒向來天暖,種下的瓜果蔬菜長得特別快,要換了在北方,到眼下這時節還是光禿禿的田地呢!」 說著,她便開始教四月如何摘菜,「你看,這種菜的葉辦墨綠,將別長、特別大,整株立在地上就像鳳凰的尾巴一樣,怪好看的,所以我們當地人都喜歡把它叫作鳳凰菜。你啊,把手握在每株菜的最下部,就這樣——」她邊說邊示範,「把葉辦都握攏、束在一起,然後用力往後一拔,就可以拔出來了!」 四月學著她的樣子,好不容易連根拔起了一株。自己卻差點一屁股跌坐在田埂上。 唉,原來行行都不容易,連摘菜都是一門學問呢! 「對,對,就是這樣!」好心的李大嬸不斷地在旁邊鼓勵她,「連根拔的菜才夠新鮮,我們這裡有個說法,叫「活殺」,就是指地裡長的也要跟牲畜一樣,現摘現燒才好吃。」她一邊說一邊拔得飛快,很快就在田埂旁堆起了一大堆。 四月看了一眼,有些擔憂,「李嬸兒,拔那麼多吃得完嗎?」 李大嬸這才停手,直起身來喘口氣,「不多,這種菜啊,一放進熱油鍋裡就縮成一團,你別看這麼一大堆,等炒完後也不過幾碗而已。」 「哦,是嗎?」四月不好意思地笑了。 笑自己的無知,更為自己以前完全不事生產的生活感到汗顏。 「待會兒嬸子再帶你去後面的果園裡採些果子,什麼樣的都有,包管你的小嘴嚼得合不攏——」 「啾!啾!」高聳的圍牆外忽然傳來幾聲古怪的鳥鳴,然後探出一顆尖尖的三角腦袋,快瞇成兩條縫的小眼睛一看見四月就睜得老大,「喂,你是誰呀?」 四月怔了一下,不自覺地反問:「你又是誰呀?」 「我嘛,」牆上的三角腦袋歪了歪,「我姓喬,因為家裡還有一個哥哥,所以別人都叫我小喬,我是來拜師學藝的!」 小喬? 四月差點要笑出來。 她在馮府的時候,平日裡除了做做女紅外,一有空就喜歡看書,所以對歷史典故知道得不少,「江東二喬」的艷名更是爛熟於心。 叫小喬的少年瞪大了他那雙小得可憐的瞇縫眼,不悅地嚷道:「喂,你這是什麼表情,我姓喬,難道不能叫小喬嗎?」 「當然可以,當然可以。」四月趕緊賠笑。 「哼!」小喬把下巴抬得幾乎朝天。 「別理喬家的這個小瘋子,他跟他哥哥是一對活寶!」李大嬸把鳳凰菜塞進菜籃,拉過四月就要走,「他想拜我們家二少爺為師呢,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異想天開!」 李大嬸滿臉鄙夷。 「誰說我是癩蛤蟆!」 氣不過的小喬忽然從高牆外跳進來,直把李大嬸和四月嚇了一大跳。 他跺跺腳,雙手擦腰,「哼!你們等著瞧吧,總有一天我也會像杜少莊主一樣厲害的——」 「呸,做你的春秋大夢吧!」李大嬸啐了他一口,「我們家少爺的好本事,你啊——連零頭部別想學到!」 小喬受了屈辱,罵罵咧咧地轉身拐進了莊裡,李大嬸也不管他,逕自拉了四月就往回走。 第3章(1) 一路上李大嬸還在不住地念叨,全是「二少爺長、二少爺短」的,四月不敢插嘴,怕洩露自己掩埋在內心深處的秘密,心裡卻聽得幾乎要淌血。 這麼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在李大嬸的心目中卻成了一個十足的大英雄! 這個世界的善惡成敗,究竟是怎樣的一個衡量標準? 「走啊,四月,想什麼呢?」 李大嬸發現四月的失神,輕輕推她。 她們繞道先回廚房放下了菜,又換了兩個專門盛果子的果籃,半個時辰後才慢悠悠地來到果園的入口處,因為沿途李大嬸一直不停地為四月介紹這、介紹那。 一走近果園,四月不禁又在心裡一陣驚歎,只見漫無邊際的果樹一棵一棵錯落有致,葉繁枝茂,濃蔭滿園。有的正在盛開期,滿樹都是香甜的小花,有的則已是碩果纍纍,更有一些是經冬的果子、或紅艷艷,或黃澄澄,全都沉甸甸地掛在枝椏上,墜彎成漂亮的弧度。 四月再無知,果樹總是見過的,卻從來沒見過這麼多株長在一起,也沒見過這麼多種類,眼前的這一切對她而言,無異於一個世外仙境。 李大嬸拉著她進去,忽然聽到一個人在果園深處大叫—— 「啊,我不活了!你們誰也別攔我,讓我一頭撞死得了!」 四月吃了一驚,因為她認出那竟然是那個叫小喬的少年的 聲音。 然後又隱約聽到一個帶著嘲弄的聲音,「撞吧,小喬兄弟,你 儘管撞,這裡沒有半個人想攔你。」 這人怎麼可以見死不救!? 四月正滿臉狐疑,一轉頭卻見李大嬸自顧摘著果子,渾然似沒聽見一樣 四月忍不住道:「李嬸兒,那個小喬?」 李大嬸剛摘下一個金黃色的大芒果放進籃裡,見到四月一臉擔憂的神情,卻反而咧開嘴笑了起來,「不礙事兒,他們跟他鬧著玩呢!來,你跟我來看——」她忽然壓低了聲音,「我們去瞅瞅熱鬧。」 她示意四月把果籃放在地上,拉著她躡手躡腳地向傳出聲音的方向走去。直到藏在一叢香蕉樹的後面,四月才終於看清了那幾個人,而她的心也在一剎那間幾乎停頓。 因為她看到了一個白衣飄逸、俊美異常的年輕人! 她的仇人! 他的身旁還站著五、六個人,最近的一個身著藍衫、面目方正,其餘幾個則皆是清一色的護院武師打扮。而面前一塊開滿了細碎野花的空地上,正跪著那個叫小喬的少年。 只聽那藍衫漢子笑道:「小喬,你小子可真不長進,一哭二鬧三上吊,來來去去就只這幾招,甭說少爺懶得理你,就是我們看著也心煩!」 原來方纔那嘲弄的聲音就是出自他。 小喬極不服氣地「哼」一聲,轉瞬卻撲倒在地,雙手合十,可憐兮兮地哀求道:「少莊主,求你收我為徒吧!徒兒保證曰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把師父的神位供在我們家案桌上,時時拜祭不停!」 「呸!」那藍衫漢子啐了他一口,「你小子想咒我們家少爺歸西嗎?」 「師父再不肯收下徒兒,徒兒今日就、就一頭撞死!」小喬跳了起來,握著兩拳,擺出一副準備「慷慨就義」的模樣。 終於,整個事件的中心人物開口了,「那麼,你去死吧!」 簡短、清冷的六個字,不留一絲餘地。 隨即,白色的身影冷冷地掉頭離去。 「師——父——」小喬在後面撕心裂肺地大吼。 這一幕足可以跟當年孫猴子從五指山下掙脫出來,跑去和唐僧相見時的情景相媲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