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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華甄 因此,在那人落網前,他不敢離開玉蟬一步,更不放心將她交給別人照顧。 又一個夜晚到來,玉蟬在朦朧地燈火中甦醒,當她張開眼睛看到古准南坐在床邊,手支著矮几打瞌睡時,她的心裡充滿了溫暖和感激。 最初看著他時,她還以為那又是自己在作夢;可當看清楚他憔悴得容顏、濃密的鬍鬚和消瘦的面頰時,她才知道這不是夢。 她真的醒來了,看到了他,他是真真實實地,陪伴在她的身邊。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卻記得每次當她深陷惡夢時,都能看到他揮舞大手,幫她趕走夢中的惡魔;當苦澀的藥水難以下嚥時,她都能聽到他低沉溫柔的哄勸聲;當撕心裂肺的疼痛令她無助地哭喊時,她都能感覺到他有力的臂膀,給予她安慰和鼓勵……這麼多天,他都事無鉅細地在關心她、照顧她。 「古大哥……」她流著淚,感激地輕聲喊他。 而古准南立刻張開了眼睛,朦朧地眼神在看到她的淚水時,霍然變得清明。 「玉蟬?」他以為她還像前幾次那樣因疼痛而盲目地喊他,因此他傾身過來,輕輕地擦拭著她的淚,問道:「傷口又痛了嗎?」 「沒……」淚水流得更多,她哽咽難語。 「那是你又作惡夢了?」玉蟬無法開口,只搖了搖頭。 看著她淚流不止,他焦慮地問:「怎麼了?你想喝水嗎?或者你想如廁?」 「不要,我……古大哥!」她哽咽地說:「謝謝你陪我、照顧我!」 因為哭泣,她的聲音不是很清晰,可是古准南還是聽明白了,他驚喜地摸了摸她的額頭相面頰,發現那燙手的高溫已經消失了,不由激動地說:「玉蟬,你清醒了,不再發熱了!」 「是的,我感覺好多了。」玉蟬定定地看著他,眼裡依然淚光閃閃。「可是你瘦了,都是我害的。」 雖然她看起來還很虛弱,但目光安定、呼吸平穩,古准南高興地抱著她,親吻她的額頭。「是的,是你害的,所以,你要盡快好起來,那樣我才能回房好好睡一覺!」 玉蟬也回抱著他,兩人在這寂靜的夜裡緊緊擁抱著彼此,感覺到一種深深的情意,似溫泉般暖暖地流淌在各自的心裡。 過來一會兒,她在他懷裡抬起頭,看著他佈滿紅絲的眼睛和疲憊的面容,知道他需要休息,於是抽出手,對他說:「我沒事了,你去好好睡個覺吧。」 「你一個人可以嗎?」古准南問她。 她想回答他「可以」,可實際上,她不想獨自一人在這裡,猶豫片刻後,她拍拍身下的床。「要不你就睡在這裡吧,瞧,這床足夠幾個人睡的。」 聽到她的話,古准南吃了一驚。 在她高熱昏迷時,陪著她、躺在她的身邊,似乎是件很自然地事,可現在她清醒了,他再繼續陪著她睡的話,顯然不合適。 他看著她清澈的雙眼,再摸摸她冰涼的額頭,確信她不是因高熱而說胡話。 古准南雖因她的提議而心動,但終究還是搖了搖頭。「不行,我們不能睡在一起,如果你害怕,我去找個廬兒來陪你。」 她拉住他。「不用了,跟陌生人在一起,還不如獨自留在這裡。」 他看著她,心裡委實拿不定主意,一方面覺得留下多有不便,可離開她,他也難以安心,畢竟她才剛剛退了高熱。 想了想,他問她:「你想要我留下來陪你嗎?」 玉蟬點點頭,又說:「可是如果你不願意睡在這裡的話,就走吧。」 古准南忙解釋:「不是不願意,是不應該。」 「為什麼?」她不解地看著他。「以前我跟離隊出行,總是睡大炕,大夥兒一排地順著睡;在野外宿營時,也是幾個人住一個帳篷,誰也不忌諱。」 「那不一樣。」他說。 「怎麼不一樣,不就是睡個覺嗎?又不脫衣服,也不玩耍。」 「不……脫衣服……玩耍?」古准南彷彿在突然之間,舌頭變大了。 「對啊。」玉蟬用無邪的眼睛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何如此拘泥細節。 事實上,對男女情事,她瞭解得非常少,所有知識,都來自於商隊夥計們曖昧的描述,因此一知半解的她,除了鸚鵡學舌,照搬聽來的言辭外,並不瞭解其真正的涵義。 此刻見古准南一臉尷尬地看著她,她心想他也不肯,而她感到累了,腰腹部的傷口在隱隱地痛,於是她寬容地說:「算了,你去睡吧,這幾天我把你累壞了。」 看到她因退了熱而顯得格外蒼白的臉色,他很不放心,但還是站起身,為她蓋好被子。「那你好好睡,我找個人守在門外,有事你就喊,知道嗎?」 「知道了。」她答應他。 古准南離開,玉蟬感到心裡很不踏實,但她沒有喊他回來。 房門開了,又關上,古准南走了。 玉蟬歎了口氣,瞪著頭頂的陰影,不去想屋外呼呼作響的狂風,也不去想空寂的房內只有她一個人。 忽然,眼前的陰影晃動,她倏然轉過臉,卻看到古准南微笑的臉。 「古大哥,你沒走?」她驚喜地喊他。 他坐在床榻上,將床腳兩天前大姐送過來的被子拉來。「是的,我怕你會需要我,所以留下了。你說得對,不就是睡個覺嗎,在哪兒不是一樣?」 「沒錯。」她笑道:「反正你回房睡不好,我一個人在這裡也睡不好,我們兩個一起睡,你看得見我,我看得見你,都可以安心睡個好覺了。」 「是的,所以現在不要說話了,好好睡覺。」他裹著被子躺在她身邊,閉上眼睛。 不過才剛閉上,他又立刻張開了眼睛,轉過臉對一直望著他的玉蟬說:「別看了,我不會離開的,睡吧,你剛退熱,需要多休息。」 「你怎麼知道我是擔心你走掉?」她驚訝地問。 「因為你的表情已經告訴我了。」 「有嗎?」她摸摸自己的臉,冰冰涼涼的,沒什麼特別。「你是瞎猜的。」 古准南沒回答,她根本不知道她的心思全寫在臉上,要瞭解她並不難。 「古大哥。」她忽然喊他,聲音低沉地問:「那匹馬……它死了,是嗎?」 他轉過臉,看到她傷心的臉,誠實地說:「是。」 玉蟬暗自流淚,從小在馬群裡長大,她熟悉馬,出事時,就知道菜花兒凶多吉少,可總還抱著一線希望;現在得知馬兒真的死了,她很難過。 古准南側過身來替她擦淚水,安慰她。「別難過,那不是你的錯……」 「它是匹好馬,我答應過大姐要好好照顧它……」 「沒事的,大姐瞭解,別再想它了。」 「好,不想了,你睡吧。」為了讓他安心,玉蟬克制著悲傷。 「來吧,握著我的手,這樣你就不會作惡夢了。」他把手伸進她的被子裡。 玉蟬順從地把手放進他張開的掌心,他立刻握緊了她小小的手。 當他們十指相扣時,兩人都發覺,在他們之間,有了一種新的、無法切斷的聯繫。 有了這種聯繫,恐懼、憂慮和傷痛遠離了他們。 窗外的風聲小了,屋子不再空虛,他們跌了平靜溫暖的夢鄉。 第9章(1) 玉蟬退熱後,傷勢也在漸漸好轉。 古准南每天都陪著她,吃喝拉撒中,除了後兩項由婢女代勞外,前兩項及其他雜事,全由他親自照顧,而路延和則充當她的護衛。 大姐經常來看她,九兒偶爾也來,自從那日在桑林坡,看到古准南抱著玉蟬悲傷不已的情景後,她再也不對古准南心存妄念了。 可是,她每次來,古准南都不讓她靠近玉蟬;玉蟬奇怪,但也沒問他。 所有人都覺得慶幸,因為有馬兒的保護,玉蟬重要的內臟沒有受傷。 但由於她右腿傷勢嚴重,而且脛骨和腳趾有多處骨折和骨裂,加上被竹針刺穿的腰側創口大,因此恢復得比較慢。 清醒過來的第二天,郎中再次來看她。 在聽到郎中跟古准南討論她的傷勢後,玉蟬變得沉默了。 細心的古准南發現了她的變化,但他以為,那是因為那匹死去的馬,和突然被困在病榻上,讓好動的她很不開心;因此他更加仔細地照顧她、陪伴她,心想隨著傷勢的好轉,她的心情也會逐漸恢復開朗。 可是七八天過去,她仍然情緒低落,古准南頓時感到情況不妙。 夜裡,當婢女們照料完她的隱私離開後,古准南進屋,看到她坐在榻上握著玉珮發呆,不由憂慮地坐在她身邊。「你怎麼了?」 玉蟬抬起頭看他,笑了笑。「別擔心,我很好。」 「不好,你不好!」他撥開垂在她臉上的頭髮,用手托起她的下巴,不讓她躲避他的眼睛。「你的傷在慢慢變好,可是你的心情在慢慢變糟,為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