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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佟蜜 「幹麼這麼認真?一個小作家舉辦的小活動罷了——」 她怒道:「事情沒有分大小!全心全意去做,就是大事——」糟糕,他是僱主,她竟然這麼大聲吼他。 陶青岑怯怯閉上嘴,等著他發飆。 夏景泫卻沈默,若有所思的眸光看得她緊張萬分,片刻後,他嘴角一揚。「說的不錯。」語畢,他拎起冰啤酒,上樓去。 曾有前輩惋惜他將文學之路走得小了,而他說他投注所有熱情的寫作事業,格局絕對不會小。曾幾何時,他的滿懷理想與豪氣都消逝了?從陶青岑身上,他看見過去的自己,全心支持信念,全力以赴,那種熟悉又陌生的執著讓他淡淡惆悵。 不過,她太囂張了,他是老闆,她就算不贊同他,好歹也該敷衍地做個表面工夫,竟敢對他大聲嚷嚷?他有必要小小懲戒一番,讓她搞清楚狀況。 靈光一閃,他已有計劃。他噙著笑,愉快地回到書房,坐在電腦前,敲鍵盤寫下故事。 ☆ ☆ ☆ ☆ ☆ ☆ ☆ ☆ ☆ ☆ ☆ ☆ ☆ ☆ 之後,陶青岑越想越覺自己態度不佳,煮了一頓豐盛晚餐,向夏景泫道歉。 他寬宏地表示毫不介意。她鬆口氣,並未發現他眼底狡猾的光。 接下來幾天,夏景泫幾乎完全不出房門。 陶青岑也不在意,反正她做好分內工作,閒暇時便複習安客的書,逛他的部落格,構思要參加比賽的漫畫。安客很少和讀者互動,部落格只用來公佈出書訊息,放置某些隨筆短文,最近則是擠滿活動和連續劇的相關留言。 她很認真溫習安客的書,思考他的書有哪些值得推薦的優點,將感想做成筆記,等著哪天有機會再和夏景泫討論時,鄭重地向他推薦。 偶爾,她到三樓的休閒室去玩,裡頭有撞球檯和乒乓球桌,或者在庭院裡和拉布拉多大玩飛盤。一人一狗玩累了,就在風鈐木下休息,她仰頭望夏景泫的房間,他的窗子永遠緊閉,淡色窗簾在玻璃後動也不動。 她耳聞過作家五花八門的寫作習慣,他大概是靈感來時連寫幾天幾夜的類型,也不下樓用餐,她將餐點放到他房外的矮桌上,過一段時間再去收回空碗盤。 她的房間與他距離十步左右,白天時,他房裡靜悄悄,到了晚上卻屢屢傳出怪聲,彷彿他拿什麼敲打牆壁,幸好聲音不大,不至於吵得她無法入眠。 此外還有些怪異的事,電視機不斷自動跳到沒有訊號的第九十九台,物品經常不在原本的位置上,即使她將飯廳的椅子都擺好,有一張椅子老是轉為朝西…… 一天早上她醒來,發現飯廳裡的椅子全都朝西擺放。 她嚇壞了,衝去敲夏景泫的房門。她敲了快三分鐘,門後才傳來他疲憊的嗓音,她結巴地描述飯廳的詭異狀況,問他是不是到過飯廳,他不耐煩地駁斥。 「我忙到沒時間下樓吃飯,幹麼做那種無聊事?」 陶青岑只好安慰自己,也許是她想著這些怪事,心不在焉地將椅子轉了向,胡思亂想只是嚇自己,何況動物對這種事最敏感,拉布拉多大每天乖乖地陪著她,毫無異狀。 直到當天半夜,她看完安客的部落格,幾分鐘內手腳冰冷,癱在椅上。 安客會在部落格放新書試閱與不打算出版的短篇小說,以饗讀者。這次的新故事「夜聲」,描述一位沒沒無聞的作家獨居在山裡,年輕女孩上門應徵他的管家,起初一切正常,後來家裡不斷出現怪事,傢俱移位、半夜響起敲牆聲,屢屢被退稿的作家越來越暴躁,將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吃不喝。 女管家心生納悶,調查之下,發現幾十年前屋裡住過一位同樣不得志的作家,在被誣陷抄襲後,作家憤而自殺。當時,作家面朝西,踩著飯廳的椅子上吊。 而在她之前的管家一個個神秘消失,他們都曾聽到同樣的敲牆聲。 當女管家越逼近真相,危險也越逼近。敲牆的聲音就來自西面,怨恨的惡靈已附在男作家身上,伺機向她伸出魔爪—— 陶青岑心驚膽戰地讀到這一段,敲牆的聲音正好響起。 她嚇得差點哭出來,顫抖地拉開抽屜,拿出母親到廟裡為她求的護身符,緊緊握在胸口,拚命安慰自己。 「只是故事而已,只是故事,別當真……」 安客曾表示他會參考鄉野軼聞,但故事基本上都是虛構。算命的說她八字重、命格有正氣,母親說她是傻瓜有傻福,她平常也存善心、做善事,總而言之,她不會那麼衰…… 她不敢繼續看小說,開大燈,找出日劇DVD來看,並且開大音量,蓋過斷斷續續的敲牆聲。她縮在床角,唯恐一睡著就有什麼潛入房間來,所以努力瞪大眼,邊看日劇邊打瞌睡,直到天明。 一大早,她昏昏沈地下樓準備早餐,不料夏景泫反常地早起,出現在廚房門口。 看見他時,陶青岑感到心臟怦地猛烈撞擊胸腔,緊張得口乾舌燥,握緊鍋鏟。「早——早安,夏先生。你今天真早。」 其實定下心來思考,那篇小說和她的處境應該只是驚人的巧合,但物品移位、夜半敲牆聲確實存在,夏景泫這幾天也很古怪……她反覆分析,一會兒認為純粹是巧合,一會兒又怕真有其事,猶疑不定。 「早。」夏景泫佯裝疲憊地打呵欠,瞧她瞪大眼睛盯著他,他暗暗好笑。「趕了幾天工作,累得要命。早餐吃什麼?」 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已經看過他部落格上的小說。他可是特地早起,來「驗收」他精心布的局啊! 以自己的家為背景的靈異小說讓他寫得非常過癮,一面設計情節,他一面在家裡動手腳,覷準她沒留意的空檔移動傢俱並不難,閒著無聊他就敲敲牆壁,只差裝不來小說裡被附身的作者那副萎靡模樣。每天睡好吃好,加上惡作劇的興奮感,他精神可好的咧。 「呃,我還沒決定……」他神色正常,氣色也不錯,不像被什麼附身。 「那,先煎兩個荷包蛋來吧。」夏景泫給自己倒了杯柳橙汁,對憔悴的她明知故問。「你怎麼有黑眼圈?沒睡好嗎?」 「昨天看小說看太晚了。」他還會討食物吃……鬼是不吃東西的吧?陶青岑安心了點,拿出兩顆雞蛋,熱油鍋。 「又看安客的書?」 「他的部落格放了新小說,所以……」 「什麼樣的小說?」 「男主角是作家,女主角應徵當他的管家,男主角的家是老房子,以前出事過,然後他家裡開始出現怪事,有奇怪的聲音……」 「這麼巧,不就像我們的情況嗎?」夏景泫裝驚訝。「我家也是幾十年的老房子了,你也是來應徵管家,這兩天你不是聽到一些怪聲嗎?我也聽到了,好像是有人敲牆壁……」 啪一聲,蛋摔碎在平底鍋裡的聲音打斷了他。 他驀然住嘴,看著蛋黃蛋白與蛋殼混成一堆,在油鍋裡滋滋響,陶青岑圓瞠明眸瞪著他,豆大的淚珠滑落兩腮,她啜泣出聲。 他錯愕。要命,她嚇哭了! 他伸手向她,她揮動鍋鏟,險些打到他的頭。 「別過來!」陶青岑低叫,淚眼模糊。「你、你別靠近我……」 「好,我不靠近你。」真是自作孽,倒大楣。他小心翼翼地哄她。「你把鍋鏟放下來,你拿它想做什麼?打我嗎?」 她把鍋鏟握得更緊。「那個故事裡面,男主角被鬼附身了……」 「但那只是故事,你沒辦法分辨故事和現實嗎?我看起來像被附身嗎?我這幾天忙工作,所以待在房裡,其他一切正常,三餐也照吃,你晚點送飯我還會打內線催你,被附身的男主角會像我這樣嗎?」 陶青岑鎮定了點。也對,他這種貪吃的飯桶大概寧可自盡,也不願被附身導致不吃不喝。她握著的鍋鏟慢慢放下來。 他解開襯衫鈕扣,露出光滑緊實的胸膛,一枚小小的金屬十字架貼著他胸口肌膚。「我外婆是基督徒,這是她給我的項鏈,我戴了二十年從沒離身,有這種聖物在,一般髒東西根本無法靠近。」 見她完全放下鍋鏟,他暗吁口氣。「如果我真的被什麼附身,應該像電影演的刀槍不入還有超能力,幹麼怕你拿鍋鏟打我?」 她被他逗出一絲微笑,神情放鬆下來,眼角發現鍋裡的蛋都焦了,連忙關掉爐火。「對不起,我太緊張了,我就是那種又怕又愛看的傻瓜,之前看這種小說頂多嚇得睡不著,但這次的實在太生動了,好像事情就在我身邊發生,才會這樣……」 而他剛才的話就是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罪惡感啃咬著夏景泫,他伸出手。「你可以親自確認我是不是活生生的人,有沒有溫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