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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凌淑芬 黃光磊止不住想笑。 天,這小女鬼發傻的樣子竟然……還滿可愛的! 陰麗華連忙想退開,可是稍微離他的陽火遠一點,腳又差點軟倒。 「笨蛋,後面是磚牆,你想撞成腦震盪嗎?已經夠笨了還想變得更笨。」他又開始罵人了。 陰麗華委委屈屈地被他拉回來。 黃光磊把兩個人的書包撿起,背在同一側肩膀上,高三生的沉重書包於他好像兩袋棉花一樣輕易。 「過來。」 「幹嘛?」她小心翼翼地打量他。 黃光磊白她一眼,然後—— 突然轉過身去,在她面前蹲了下來。 「上來。」 陰麗大吃一驚!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走就好……」被這小霸王背不是教她折壽嗎? 「叫你上來聽見沒有!」他大喝。 終究是受虐成性,她不敢反抗,只好心驚膽戰地趴上他的寬背。 黃光磊背著她站了起來。這麼輕,跟只小貓一樣,她平時是不是都沒在吃飯? 「你就是都不運動,才會這麼虛!」他邁開長腿,邊走邊念。 背上的女生咕噥兩聲,不敢多吭氣。要是惹怒了這小霸王,突然把她摔下來就倒楣了。 於是,長長的夕陽裡,兩個連成一條影子的人走向巷弄深處。到最後那個小霸王都忘了,他一開始是為了什麼原因來守株待兔的。 *** 那天晚上,宋輝煌終於想起了那封情書,於是抽出來一看,才發現裡面還有另一個信封,上面寫了五個字——」請轉黃光磊」。 他遲來的發現,讓他的好友吃了一整天的乾醋。 第4章(1) 「小子,好久不見了。」 「師叔!」他站在三樓的樓梯間,隔著中間扶手的空隙往上喊。 「你這小子越長越俊啦,不錯不錯。」五樓的老道士也隔空往下叫。 「師叔要出門?」 「對啊,隔壁街有一棟凶宅聽說鬧得很凶,我去瞧瞧。」 「那師叔早點回來吃飯。」黃光磊對他揮揮手,老道士的腦袋縮回去不見了。 黃光磊一直覺得很奇怪,這棟公寓看似老舊,其實裡頭住了幾位非富即貴的人物,其中一位還是國際級的銀行家。照理說要將它整個打掉,重新再蓋一座豪華電梯大樓也不是難事,但是很奇怪,一、二十年下來,大家都很滿意目前的狀況,除了定期的維修以外沒有人想要去改變它,所以他們就依然住在這間沒有電梯,陳舊仿若鬼屋的雙併老公寓裡。 房東夫婦自己住頂樓B座,他們對面就是老道士的住所。 您甭說,老道士年紀雖然大了,看起來依然精神鑠爽,平時套上那身鮮黃道袍,再留兩撇小鬍子,還真有幾分仙氣飄飄的味道。 四樓B座住的是他表哥的青梅竹馬婉姊姊,不過婉姊隨著她的銀行家老公長居英國,每年只回來住一、兩個月,所以大部分時間是空著。四A住的是房東的爸爸;房東爸爸後來跟他表嫂的媽再婚了,兩人互相當個老來伴,目前搭郵輪環遊世界去了,聽說四個月後才會回來。 三樓B座算是客用公寓,黃光磊和他母親每次來訪時就住這裡,對面A座則住了一對古怪的科學家夫婦。 他們樓下二B原本是表嫂的娘家,只有她和寡母曾阿姨一起住,不過曾阿姨嫁給房東爸爸之後,東西都搬到四B去了,所以目前也是空屋;聽說只有表嫂和表哥吵架要回娘家時,才會自己「回娘家住」,把表哥鎖在門外。 依黃光磊的想法,如果你的娘家只跟你的夫家隔兩層樓而已,這樣的「回娘家」法實在很遜,不過他當然沒有講出來。 對面二A則是他表哥的叔叔住的,論輩分黃光磊也跟著叫一聲表叔。他表叔就是那種家大業大的企業家第二代,自己接掌家族事業之後也做得有聲有色,只是他那個超級大美女的表嬸,腦袋就怪怪的…… 其實,認真說起來,這整棟公寓的人好像都怪怪的? 會不會就是因為他打小看這些怪人看習慣了,所以那個小女鬼他才見怪不怪,適應得比別人都快? 房東的老公年輕時是個職棒球員,退休之後自己成立了一個運動用品的品牌,這些年來已經變成一個連鎖事業,黃家就是他南部分公司的負責人——他爹是南區總經理,他娘是副總;每隔一段時間,黃光磊的父母或其中一人就會上台北來開會,通常就是住進這間公寓裡。 這個週末他老媽又上台北來開會,他閒著沒事就跟著一起上來玩玩了。 黃光磊剛要走回公寓時,突然聽到樓梯間有人走上來,於是再轉頭出去看看。 「小光,你們來了。」他的王姓表哥笑著走上來。 「表哥,星期天你還去上班?」他揮了下手打招呼。 「只是回公司處理幾份文件而已。」表哥在三樓停了下來。「你現在多高了?」 「一八七。」他比了下自己的頭項。 「好傢伙,都比我還高了。你現在幾歲?十七,十八,上大學了嗎?」 「虛歲十八,實歲十七,明年要上大學了。表哥,表嫂出月子了嗎?」 他表嫂最近剛生完小孩,他媽正陪著一干女眷在表哥家聊天。他對這種婆婆媽媽的場合最不感興趣了,所以自己溜下來玩wii。 「還沒,還要再半個月。」表哥笑道,「本來曾阿姨要回來幫小路坐月子的,我們都說不用了,公寓裡都是女人,不會沒人幫她做的,所以叫她不用急著回來。」 公寓裡雖然女人不少,可是「正常」的女人很少吧?黃光磊在心裡嘀咕。 不過房東吳阿姨倒真的是比較正常的一個。 黃光磊遲疑了一下,終於小聲問出來。 「表哥,你們的兒子……還正常吧?我是說,沒有跟表嫂小時候一樣吧?」 聽說他表嫂是天生半陰半陽的體質,所以從小就見不得光,直到青春期開始才變成正常的小孩。 「嗯……應該很正常吧?起碼沒聽風師叔說他有什麼不正常啊。」他表哥搔搔下巴,跟他一起沉思。 「表哥,你口氣不能再肯定一點嗎?好歹你也是當人家爹的。」 「管它的,生都生了,體質像小路也沒什麼不好的,她不也好端端地長大成人了?」表哥聳了下肩。 「嗯,有道理。」黃光磊點點頭。 兩個大小男人正聊著,一襲鮮黃的道袍伴隨著一串清脆的叮鈴聲,從五樓風也似地刮了下來。 「風師叔又要出馬了?」表哥向老道士打聲招呼。 「我去隔壁街看看。」老道士疾如風迅如雷地往樓下飄。「好歹這裡也是本師公的地盤,竟然有凶鬼作祟,簡直是不給我面子,看本師公不收掉它去!」 鮮黃道袍才剛飄下一小段,突然頓了一頓,轉眼又飆回來,在黃光磊面前站定,瞇著眼皺著眉湊到他鼻端前打量他。 「風師叔,你、你幹嘛?」黃光磊連忙退了一步。 「奇怪,奇怪……嗯,嘴巴張開我看看。」老道士命令。 黃光磊依言張口。 檢查完舌頭,老道士又扳著他的下巴,左轉轉右轉轉,一下子看眼珠,一下子看印堂,一下子捏人中。喬了半天,大惑不解地盤起手。 「奇怪,怎麼會有陰氣?」 「陰氣?」兩個男人脫口而出。 「你的父母都是陽年陽月陽日陽時出生的純陽之體,生你的那一天也正好是火神祝融的生日,你的體質比他們的純陽之體更純厚,照理說,陰魂鬼魅是近不了你的身的,怎麼會有陰氣呢?」風師叔瞇著眼又盯著他的臉左瞄右瞄。 黃光磊的腦子裡立刻浮上一張蒼白清秀的小臉。 難怪她老是抱怨他「太燙」,一天到晚要他站遠一點,原來是因為他真的很燙…… 「師叔,那……那個『鬼』要是靠近我會怎樣?」黃光磊試探性地問。 「輕者元靈灼傷,重者魂飛魄散!」老道士搖頭晃腦道。 「這麼嚴重?那該怎麼辦?」他嚇了一跳。 「鬼嘛,魂飛魄散就魂飛魄散了,還能怎麼辦?」老道士瞪眼,「不過……看你身上那縷陰氣又隱約藏著生氣,不像是尋常的鬼魂。小子,你最近是遇上什麼人了?」 「最近?最近沒有啊!」他裝傻。都認識兩年多了不算最近吧?還是不要亂講比較好,免得這老師公真的跑去小女鬼家把她給收了之類的。 「如果不是最近的事……那我知道了,那陰氣一定跟著你一段時間了,只是你的陽火太旺,被它纏久了之後才勉強染上這麼一點點青寒之氣。」老道士捶了下手心。 有沒有這麼準的?看來這老師公真的有幾分道行。 「沒事啦!反正您不要擔心就是了。」黃光磊迴避道。 王家表哥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少年那眉宇間的彆扭,與欲言又止的神情,激起了表哥自己年輕時的記憶。他也是過來人,怎會不瞭解這種慘綠少年的心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