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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周貞觀    


  封氏道館是一棟經過改良設計的日式建築,經過長久的風吹雨淋依然卓然傲立,不損沉肅的磅礡氣魄。館內只有兩幅遠比人高大的巨形字畫懸掛於牆壁上。一幅僅寫個偌大的「武」字,另一幅則是「道」字,並在左下角以小字落款。多年之後的今日,仍可以感受到「武」、「道」二字力透紙背的勁道與過人一等的氣勢。寬廣的館內僅在兩側隔出更衣室與洗手間,其餘空間全做習武使用。

  清晨的陽光穿透道館簷下的長廊,將溫暖灑進和室拉門內的世界,照耀泛著歲月光澤的檜木地板,陽光也輕輕地灑上道館中央那兩個面對面盤坐的男性。

  來到封家拜訪的第二天開始,聶晨鐘在道館的固定晨練結束後,於封伯父的要求下,在道館與他一同坐禪。

  坐禪第一天——

  「聶學長,你沒事吧?」封妍在坐禪時間結束後,確定爸爸已經離開道館後,趕緊來探看聶晨鐘的情況。

  「……腳麻了。」聶晨鐘緊皺著雙眉,強忍痛感。

  坐禪第四天——

  「聶學長,你還好嗎?」時間結束,封妍從紙門外探頭進來問道。

  「……沒事,今天不用扶我。」聶晨鐘擠出一抹笑容。

  坐禪第十天——

  「聶深長,你覺得怎樣?」

  「完全沒問題。」聶晨鐘靈敏的從地上躍起,朝封妍豎起大拇指。

  坐禪第十一天、第十二天、第十三天……

  「小妍你又要去看聶晨鐘啊?」封盤看著妹妹手上的毛巾。

  「嗯,坐禪的時間快要結束了。」封妍有些意外會在道館外頭遇到二哥。

  「那小子還算有點定性,可以連續坐著那麼多天。」老爸的坐禪,時間冗長,既沉悶又無聊,要把思緒維持在沉靜如水長達好幾個小時,連他自己都受不了,視陪老爸坐禪一事為地獄般的苦刑,沒想到聶晨鐘就這樣默默的跟著老爸坐禪坐了十多天,沒有喊過一聲苦。

  從二樓書房的窗戶可以清楚窺見到館內的一舉一動。封盤這些天早上經過書房、看窗外風景時,一不小心就會看到聶晨鐘的坐禪情況。

  「謝謝二哥的稱讚,我會幫你轉告聶學長。」

  「別誤會。誰在稱讚那小子啊。」

  「謝謝二哥的稱讚,我收下了。」同一時間,聶晨鐘自道館走出。

  「誰在稱讚你啊!別往自己臉上貼金。」話一說完,封盤旋轉腳跟改變行進方向,迅速的走開。

  「二哥……」封妍只來得及看到遠揚而去的背影。「聶學長……」

  「小妍不用道歉。我知道二哥很少稱讚人,他只是不習慣,有些彆扭而已。」聶晨鐘微笑的接過她手上的毛巾。

  「哦?這麼瞭解他?」

  「二哥的個性開朗又直線條,他將想法都表現在臉上了。」

  「聶學長你今天的坐禪情況如何?」

  「比起前幾天進步很多。」他一邊擦汗一邊回答。

  陪封伯父坐禪的前一兩天,他根本無法靜下心來體會坐禪的感覺。長時間坐在封伯父面前,一股沉重的壓力襲上心頭,腦袋裡塞滿許多雜念,而逐漸強烈的緊張感幾乎超越他負荷的範圍。坐禪時間一結束,他整個人由內至外的感到疲倦。

  漸漸地,他調整自己面對封伯父時凌亂浮躁的心情,克服壓力與緊張感之後,在吸吐調息之間先找回往日的平穩步調,再提升一層的去感受風的流動與身心的放鬆舒暢。雖然坐禪結束後仍會流汗,但是已經不像剛開始時流得滿身。不過他距離封伯父老僧入定的「心靜自然涼」境界還差得遠。

  「今晚我們要回爺爺家吃飯,你要一起去嗎?」

  「爺爺家?」

  「我爺爺他家就在附近,走路就到了。通常週末我們都會回去爺爺家,跟爺爺、奶奶、小姑姑一起吃個晚餐。上週末恰巧你來我家拜訪,我們才沒有回爺爺家。既然來了,要不要一起見見我爺爺他們?」

  聶晨鐘深吸了口氣,說道:「好。」

  聶晨鐘鼓足全部勇氣向前衝。

  封爺爺與封伯父不愧是父子,兩人像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似的,差別只在於一個是老年人,一個是中年人。

  封爺爺封奶奶與他之前猜測的模樣相去不遠,只是小姑姑的年齡輕到令他吃驚。小姑姑竟然比封家兄弟還年輕!

  「什麼?!他是郭惠達的徒弟?!」封爺爺重重的放下碗筷。

  封爺爺不怒而威的眼神射向之前說話的封盤。

  「對啊。這是我聽聶晨鐘親口說的。」封盤被爺爺的舉動嚇了一跳。

  「聶家小子,你真的是郭惠達的徒弟?」

  「是。晚輩接受郭師父的武術熏陶已經許多年了。」

  封爺爺與郭師父是熟識嗎?已經很久未曾聽到有人直呼師父的「字」,他們做徒弟的都稱呼師傅的「號」——四全。

  「把郭老頭的手機號碼抄給我。」封爺爺從口袋裡掏出手機。

  封爺爺一拿到電話號碼後,飯也不吃了,立刻跑去打電話。

  咦?爺爺不是很排斥這類科技產品嗎?什麼時候也辦了行動電話,而且還是最新款的手機!

  封奶奶、封玠、小姑姑對封爺爺一反平日作風的行徑,見怪不怪的繼續吃飯。

  「四全老人是我的師伯。」封玠面無表情的為現況做了個解釋。

  咦?四全老人是老爸的師伯!老爸的功夫是由爺爺親傳,那麼爺爺跟四全老人不就是同門師兄弟?!他們怎麼沒聽爺爺提起過?封家兄妹心中大訝。

  聶晨鐘記得師父只有一個師弟。難道封爺爺是師父常叨念的「親親愛愛小師弟」?!聶晨鐘有些被自己所聯想到的事實給震撼到。

  「哼,老的瘋、小的癲,祖孫倆全沒個正經。」封爺爺講完手機,氣憤的收線,走進飯廳。

  「發什麼呆!繼續吃飯。」封爺爺威嚴的沉喝,不理會眾人的疑惑,拿起碗筷繼續吃飯。

  晚餐後,摸不透前因後果的小輩們拉著小姑姑說明,才知道四全老人與爺爺同年紀,不過爺爺早四全老人一天出生。當年爺爺較四全老人慢一天拜入師門,於禮,爺爺要尊稱對方為師兄,偏偏四全老人以逗弄嚴肅小師弟為樂,視惹怒師門裡的乖寶寶師弟為畢生最大嗜好。學成離開師門後,四全老人每年一定會到小師弟家玩,三不五時捉弄嘲笑小師弟,再開開心心的拍屁股走人。爺爺一遇到四全老人,他平日的冷靜便會被逼得隱蹤消失,少見的火氣就會被瘋子師兄給撩發出來。兩人這樣鬥鬥吵吵,打打鬧鬧的過了六十多年。

  由於封玠在大兒子出生時便搬至附近的新居,而四全老人每次來訪都只來封家祖屋這邊踢館。封爺爺從來不曾主動提起或承認他與郭惠達是師兄弟的身份人,視此事為奇恥大辱,要親人三緘其口,導致封家的三位小輩才會不知道四全老人與封爺爺的關係。

  古武術界中各霸一方地位的兩大龍頭是師兄弟關係,該說訝異,還是要說原來如此呢?

  「聶學長,怎麼樣?爺爺跟你說了什麼?」封妍趨前關心道。

  飯後,爺爺叫聶學長進入書房談話。不知道爺爺對他說了些什麼?

  「爺爺問明我來封家的原因。後來他說,將來我若想娶你過門,我師父一定要一起登門提親,並且給他奉杯茶,這樣爺爺才會答應這椿婚事。」

  做師兄的四全老人向師弟奉茶?!

  「辛苦你了,未來的侄女婿。這兩位老人家不容易搞定。」深知兩位老人家性情的小姑姑,拍拍聶晨鐘的肩膀,表達她的支持與同情。

  「……謝謝小姑姑的鼓勵。」

  「爺爺呢?他現在在做什麼?」封盤好奇的問。

  「他正在打電話給我師父,好像是在炫耀這件事情。」

  未來又產生新的關卡,等待騎士去努力奮鬥。

  封家的三位女性對聶晨鐘投以肯定票,樂見他們小兩口的情事發展。至於封家的男性們,已經有三個人開出他們的條件,現在只差一個人了。

  當天晚上,聶晨鐘接到南潯師兄打來的電話,轉述師父的口諭:要他務必追到封家小孫女做媳婦。

  明天就是封碩給的兩星期期限的最後一日。今天聶晨鐘跟之前一樣於晨練結束後陪同封館主一起坐禪。

  封玠緩緩開口說道:「你對小妍是真心的嗎?」這是封玠第一次在坐禪時間對聶晨鐘說話。

  「是。晚輩是真心的。」聶晨鐘必恭必敬的回答。

  封伯父終於要說出他的條件了嗎?

  「嗯,不錯。」封玠定定的檢視聶晨鐘一會兒後才說道。

  接著續道:「你有這份心,很不錯。不過,小妍只要還沒有結婚,她就有交男朋友的權利;不管她交了幾個男朋友,都是她的自由,她自己有分寸會拿捏,我們做父母的不會干涉。當她有一天要決定結婚的終身大事時,為人父母的只希望女兒能夠把結婚對像帶回家,讓父母親鑒定男方的品德是否優良,看他能不能給小妍一個幸福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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