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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簡瓔    


  丁宣瑛頭也不抬的揮手趕人,「去去去,你去外間吃糖去,不然去炕上睡,要回去再叫你。」

  雲水惜笑道:「其實你們少奶奶算有天分的,我看她拿剪刀跟尺子的手勢都很到位,前面那幾塊歪七扭八的布倒像是故意亂裁似的,瞧,她這針腳縫得雖不熟練卻勻稱得很,初學者能這樣已經很好了。」

  丁宣瑛心裡一驚,手心更是出了一層冷汗。

  她師傅好銳利的眼睛啊,竟然能看得出來她在裝笨,太強了!

  幸而雲水惜也只是說笑而已,並沒有細細研究她裁剪出來的布,不然定會看出破綻。

  時間便在一個願教、一個願學之中悄然流逝。

  丁宣瑛前世便是個工作狂,雖然恨不得一天學上十二個小時,但顧及到雲水惜的身子孱弱,便上午學一個半時辰,下午學一個半時辰,一天加起來學三個時辰,以前世的時間計算,也學了六個小時了。

  回到束香軒後,她這個有現代知識的現代人,明知道夜裡靠燭火做針線活傷眼睛,卻又捨不得不做,不做手會很癢,所以她總會複習當日所學直到就寢,如果不是思秋堅持熄了燈,強迫她一定要睡,她還想熬夜呢。

  丁宣瑛對裁剪和縫製都「學」得極快,雲水惜也發現了,她當然不知道她那徒兒前世早就會了,她只覺得果然有一好就沒有兩好,丁宣瑛對做鞋和刺繡一竅不通,得從最基礎的開始練起。

  丁宣瑛前世沒學過做鞋,刺繡更是冷門的專業領域,但做鞋與刺繡卻是這朝代女人最最基本的手藝,任何女子都會做鞋和刺繡,只差在精巧度,所以她得再更加努力的練習才行。

  冬去春來,時間便在學做帕子、荷包、襪子、腰帶、絡子之間過去,轉眼間便進入四月。

  丁宣瑛已經學到了褙子,束香軒裡采光最好的一間耳房被她改造成了她的個人工作室,自然也依樣畫葫蘆的裝上了地龍,讓她的手指頭在冬天不挨凍,可以輕鬆做針線活。

  雖然她那掛名丈夫不待見她,但掛名公爹和婆母對她還是極厚待的,許是覺得虧欠她吧,只要是她這束香軒提出的要求,大總管那裡一律照辦,而月例銀子也是只有多,沒有苛刻過,因此她的工作室也被她佈置得極為舒適。

  這裡有兩張大桌一張小桌和一張休息用的小床,小桌上有兩壺花草茶和幾盤點心,大桌上擺滿了布料、絲線、圖樣,有時累了,她連小床也懶得移步過去,便直接趴在桌上睡了。

  打從拜雲水惜為師,她心裡便每天都被針線活給佔得滿滿的,人家讀書人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唯讀聖賢書」,她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唯繡桌上布」。

  當初她一竅不通的做鞋,現在反而做得最好,這都是她信奉勤能補拙啊!她用那破釜沉舟的決心,一天練上兩個時辰做鞋,就不信做不好,如今她做的鞋,連雲水惜都誇讚又快又好。

  這日她心血來潮,親自做了一盤泰式煎餃要給雲水惜嘗嘗鮮,餡料跟沾醬都是她胡亂琢磨著做的,那檸檬香茅自然是主角,像不像三分樣,思秋和沁冬都說好吃,她也有了信心。

  就在她們幾個女人家主僕不分地在鎖秋軒的正廳裡吃得很歡時,一個小丫鬟匆匆而來,附耳對芳菲說了什麼,芳菲急忙拋下餃子出去,待回來時卻是驚慌失措地道:「是少爺來了!」

  丁宣瑛和思秋、沁冬要好」會才反應過來,少爺不就是她掛名的丈夫嗎?!

  丁宣瑛心下詫異,她不想給雲水惜添麻煩,便想避到暖閣去。

  雲水惜倒是鎮定如常,淡淡道:「不是相見不相識嗎?那又何須避開?」

  丁宣瑛滿臉黑線。師傅啊,那是場面話,縱使相見不相識,難道徒兒我能自在嗎?

  「你就坐下吧。」雲水惜淡定地對她說道,跟著吩咐小丫鬟把廳裡收拾下,對芳菲說:「請少爺進來。」

  思秋和沁冬比她們的主子更加忐忑,她們一開始是盼望少爺能到束香軒看看主子,但清靜的日子過久了,如今她們只盼日子就這麼長長久久的過下去,不必面對那大宅裡的鬥爭。

  丁宣瑛無奈的坐下了,前世她已經二十六歲了,自然是有些眼力的,此刻也看得出來雲水惜是刻意讓她留下的,怕是想為她出頭。

  不一會兒,芳菲領著一名身材頎長、玉樹臨風的美男子進來了,他穿著一襲深紫長袍,很襯他那沉穩華貴的氣質,後面跟著兩名小廝。

  這是丁宣瑛第一次見她的掛名丈夫,心裡反而更加理解他為何會對原主不理不睬了。

  原主照她前世的說法就是個好吃懶動的恐龍妹,如此丰神如玉的美男子自然是對恐龍妹不屑一顧,要是他肯圓房,她才會懷疑他不正常。

  「侄兒給姑姑請安,姑姑近來身子可還安康?」雲斂鋒深深一揖,也沒看廳裡其他人,想來他是認定了鎖秋軒不會有外人,那麼除了雲水惜,其他都是下人,也沒什麼可看的。

  「坐吧。」雲水惜淡淡道:「今日怎麼會過來?難不成是我的生辰又到了?」

  她這侄兒一年只會上門一次,便是她生辰那日,她那嫂子極為有心,每年生辰都會讓兒子來給她送賀禮。

  「姑姑說笑了。」雲斂鋒哂笑一聲。「姑姑的生辰是臘月初八,每年侄兒都是踏雪而來,又怎麼會在四月天裡給您送生辰賀禮呢?」

  他那一笑,倒讓丁宣瑛怔了怔。

  笑起來還真好看,這就是所謂的男顏禍水吧……呸呸呸,她在想什麼啊?這傢伙可是還有一平妻兩姨娘跟幾個孩子耶,再怎麼俊美,她也不該被外表迷惑了,她要做的應該是把她師傅的生辰牢牢記下來才是。

  「既然不是來送賀禮,那麼你來做什麼?」雲水惜問得直接,知道雲斂鋒自然不是沒事只專程來問候她的。

  雲斂鋒也不客套,直接道明來意,「前陣子一場地牛翻身,鎖秋軒的外牆損毀嚴重,後邊還有一處小屋塌了,父親的意思是,鎖秋軒畢竟年分久了,又未曾翻修過,姑姑要不要搬回秋霞閣?」

  雲水惜的心緊緊一縮。

  秋霞閣……多久沒聽到這名字了?那是她少女時住的院子,她在那裡編織著相夫教子的美夢,一眨眼,都二十年過去了。

  她收拾起剎那間鬆動的表情,冷硬地道:「不必了,你派人來修復外牆便是。」

  看她瞬間冷然的眼眸,雲斂鋒也不再勸了,只道:「侄兒明白了,會將姑姑的意思轉達給父親,那麼侄兒就先告退了。」

  雲水惜淡淡道:「既然來了,就嘗嘗點心再走吧,是宣瑛親自做的,味道挺不錯,你在別處吃不到。」

  一句話讓丁宣瑛差點吐血。

  她原本一直當自己是局外人,聽到雲斂鋒要走了,心裡也鬆了口氣,誰知道她的好師傅竟然輕輕巧巧的三兩句話就把她抬到了人前,讓在品茶的她一下子嗆得不輕。

  「宣瑛?」雲斂鋒果然微微挑眉,很是不解。

  姑姑喊得那樣親暱,是什麼族裡的親友嗎?他不知道還有人會上鎖秋軒來做客,這倒是稀奇了,他這個姑姑可是連過年的團圓飯都不去主屋裡跟他們一起吃,竟然還會接待外客?

  「爺,」坤弘忙低聲提醒主子,「就是「那一位」啊。」

  「那一位」三個字令雲斂鋒臉色一變,他這才注意到除了他和雲水惜,廳裡還有個人是坐著的,會坐著就表示不是下人,他銳利的視線倏地看向那個人。

  雖不是絕代美人,倒也清新可人,長長的眼睫,靈動坦率的大眼,豐滿的紅唇唇型美麗,她穿著淺碧色織錦長裙,裙擺上繡著點點桃花,月白色腰帶緊緊束住了她的腰,顯得纖纖細腰不盈一握,而烏髮則綰成柔美的流雲髻,只有一支碧玉簪子點綴。

  他不知道的是,丁宣瑛這幾個月來確實又清瘦了不少,都是因為專注在女紅上,廢寢忘食的原故。

  兩人的眸光在一瞬間交會,又各自迅速閃開。

  丁宣瑛的心怦跳,暗罵自己沒用,前世又不是沒看過男人,在服裝秀看過的美男可多了,怎麼還會被掛名丈夫電到?

  不過,他看著自己那如墮煙霧的眼神又是怎麼回事?難道他也被她這個棄婦正妻給電到了?

  雲斂鋒的心裡同樣感覺到一股異樣情緒流過。

  他已接手家業,應酬場合不免到煙花場所,也見了不少美人,加上家裡的平妻和兩個姨娘容貌都是出挑的,所以剛剛那一瞬間的震撼根本就沒道理。

  他定了定心神,不再看丁宣瑛,輕咳一聲,起身對著雲水惜道:「侄兒還要去巡視鋪子,就不打擾姑姑了。」

  雲水惜點點頭。「好吧,你去吧。」

  丁宣瑛動也不動的垂著眼眸在出神,思秋和沁冬很是激動,她們熱烈的目送著雲斂鋒大步流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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