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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簡瓔    


  她真是越來越喜歡這個媳婦了,喪期她派了花兒跟在她身邊,花兒對這個少奶奶是讚不絕口,說她極為體恤下人,一點也沒跟溫詠佩、蕭姨娘、梅姨娘爭寵暗鬥的心,對雲府這幾年來的冷落也沒半句怨言,就只想結束喪期回束香軒過往日的平靜日子。

  如此心胸寬闊的佳媳,竟是他們雲府有眼無珠了,何況她還救了太子妃娘娘一命,保住了她大哥的烏紗帽,這段期間又讓太子妃娘娘如此滿意,未來保不定還會有什麼好事降臨呢,這不是他們雲府的福星是什麼?

  她一向是不喜歡溫詠佩那善妒的小肚雞腸,當下便有了主意,要讓丁宣瑛正妻之位顯現在世人眼前,還她一個公道!

  「宣瑛手拙,讓母親見笑了。」丁宣瑛謙遜道。

  太子妃愛不釋手的把玩著那雙繡鞋。「繡工真是精緻。」

  她先細細看那躍然繡面上的梅花,讚歎了一聲,待她看完繡鞋上的時,頓時面露驚訝之色,她很快的看向丁宣瑛,呼吸微微紊亂了。「這詩入了本宮的閨名,真真是蕙質蘭心,宣瑛,告訴本宮,這詩可是你做的嗎?」

  丁宣瑛繡了王維的「雜詩」,把太子妃的閨名繡在了裡頭,整首詩是——

  君自故鄉來,應知故鄉事,來日綺窗前,寒梅著花未。

  這是她小學就會背的詩,想到了太子妃的閨名,便將詩句繡在上頭了。

  她笑道:「隨筆之作,讓娘娘見笑了。」

  夏氏也是好奇得要命,她對太子妃道:「娘娘,可否把繡鞋借民婦」看?宣瑛竟會做詩,真真叫民婦十分地意外,不瞞娘娘,當日宣瑛嫁來之時,外邊都流傳她大字不識一個,看來謠言真不可信啊。」

  太子妃微微一笑,將繡鞋交給了一旁的丫鬟,示意那丫鬟交給夏氏。「確實,謠言該止於智者。」

  夏氏接過繡鞋,細看了一會兒,滿眼的驚詫和讚歎。

  不只繡工好,連詩也做得如此好,這不是才貌雙全是什麼?

  她抬眸看著丁宣瑛,感慨地道:「孩子,這些年委屈你了。」

  心中未出口的那句是——娘會設法讓你回到自己的位置!

  夏氏將繡鞋還給了太子妃,太子妃目光悠長地看著丁宣瑛,又看看手中的繡鞋,忽地微微一笑。「宣瑛,你這份心意,本宮便收下了,待本宮想想有什麼可回送給你。」

  夏氏回頭便將此事告訴雲斂鋒。「宣瑛畢竟是你的正妻,也不好再冷落她了,眼下須早早將她接回主屋來才是,你的嫡子也該由宣瑛懷上才是道理,如此長幼有序,家宅才會安寧。」

  雲斂鋒卻是什麼都沒聽到,只聽到丁宣瑛做的那雙長靴竟是給孟寒玉的,他盡可能讓自己聲音平穩一些,但眼裡卻掩飾不住燃燒的怒火。

  「一個婦人卻做鞋給丈夫以外的男人,這成何體統?她眼裡還有我們雲家嗎?還有我這個丈夫嗎?」一連串的質問,他越問越火。

  夏氏見兒子臉色難看,忙道:「快別渾說!那侍衛可不是普通的侍衛,是太子妃娘娘的嫡親胞弟,宣瑛也是見他鞋底都磨壞了才好心也做了他的,你千萬不能有此誤會。」

  「太子妃的胞弟?哼!」

  將來太子妃成了皇后,那傢伙便是皇帝的小舅子是吧?

  敢情丁宣瑛是想攀上更高枝頭的榮華富貴,被他冷落了多年,心中肯定是巴不得與他和離,好再嫁他人!

  雲斂鋒嘔得快吐血,男人的自尊心大大地折損了,根本就是被摧毀得不見骨頭,雖然這一番轉折,丁宣瑛根本毫不知道,但他便是不肯再留宿束香軒了。

  沁冬很是懊惱,「少爺怎麼不回來睡了呢?」

  「你還怕他沒地方睡啊?」丁宣瑛反而覺得輕鬆,有他在,處處不便啊,他的存在比太子妃更讓她不自在。

  「少奶奶有所不知。」沁冬小聲道,「小紅看見少爺給您蓋披風了,還一臉的濃情密意呢,少奶奶怎麼就這麼沒心沒肺了?」

  「他替我蓋披風?」丁宣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是討厭她嗎?怎麼會做這樣的事?

  「是真的。小紅守門那夜,她說被貓叫吵醒,本想去看看您房裡炭盆暖不暖,才打了簾子便看到少爺取了披風蓋在您身上,她嚇得連忙退下,以為自己在作夢,到外頭一看,天還沒亮透呢,少爺也不知道哪時進房的。」

  丁宣瑛擱下了手邊在做的針線活,沉思了起來。

  她也想不透,雲斂鋒何以神出鬼沒的來看她,還替她蓋披風?這太奇怪了,他真是教她猜不透啊……

  上回也是,她發燒那夜,他趕走了思秋和沁冬,親自照顧她……

  「丁宣瑛!」

  說人人到,雲斂鋒大步流星進來,沁冬嚇得整個人一跳。

  少爺那喊人的聲音好像衙門捕快在喊犯人的名字,好嚇人啊!

  丁宣瑛雖然也很意外,但比沁冬淡定多了。她佯裝不置可否的看著他。

  紅紫色錦織袍,領口處圍著黑色貂毛,深藍色滾金邊的披風,配黑色寬腰帶,腳上是薄底黑長靴,剛剛一踏進來,恍似有金光打在他身上,端是丰神俊秀。

  不得不承認,他是個美男子。

  不過,他眼裡那兩塊冰是怎麼回事?自己哪裡得罪他了嗎?

  「大聲直呼妾身的名字,夫君有何指教?」

  雲斂鋒對她懶洋洋的調侃充耳不聞,只冷硬地道:「貴人要走了,指名要你去相送。」

  這下丁宣瑛也跳了起來。「什麼?!」

  太子妃要走了?!昨天她們才一起討論繡法,說笑了一下午,也沒聽她提起要走,怎麼如此突然?

  雲斂鋒冷哼一聲,「貴人何等尊貴,要走難道還得跟你事先說一聲嗎?」

  殊不知,她的意外錯愕看在他眼裡,全成了她不捨那孟寒玉離去的表現。

  丁宣瑛也不理會他話裡帶刺,細細一想,太子妃的行蹤自然是要隱密再隱密,拜《大錦遊記》所賜,她知道從南泉到京城還有一個月的路程,要走水路還是陸路,要從哪裡走,是要抄捷徑還是特意繞道而行,這都是由夏大人決定的,保不定太子妃也是臨行前才知道自己今天要離開雲府。

  「是不是還有什麼腰帶、荷包要送人沒來得及做,聞訊才會如此吃驚?」雲斂鋒冷冷地道。

  丁宣瑛一聽便知道他指的是她送鞋給孟寒玉之事。

  自己是現代人,認為做雙鞋給男人沒什麼,但他是古代人,妻子做鞋給別的男人,那便是大大的有什麼了。

  難不成,他是在不高興這個嗎?可是他當她是棄婦啊,有必要在意嗎?還是自己不要的,也不許別人要?

  到了小門處,果然兩輛一模一樣、無從分辨的馬車已經準備妥當,這是為了讓人無法得知太子妃在哪輛馬車上。

  夏大人正在與夏氏話別,孟寒玉等帶刀侍衛均威風凜凜的騎在馬上,護駕馬車左右。

  「貴人請少奶奶上去說話呢。」太子妃的貼身侍女來請丁宣瑛上馬車。

  上了馬車,就見太子妃笑吟吟的看著她,已經換上了她送的繡鞋。「來,坐到本宮身邊來。」

  她順從地在太子妃身邊坐下,忽然覺得萬般不捨,太子妃跟雲水惜一樣,對她教導有加、關懷備至,都像她前世的姊姊。

  姊姊是不想她被蒙在鼓裡,當個笨蛋,才會派人調查方晉安,她車禍身亡後,姊姊該有多懊悔、多自責、多心痛。

  她的眼眶驀然一紅,「沒想到娘娘這麼快就要離開了,宣瑛還想向娘娘討教討教繡工……」

  這是她來到這裡後面對的第一個離別,不說京城遙遠,再無相見之日,就說太子妃的安危好了,她真心擔憂太子妃會在路上遭遇不測。

  「天下無不散的筵席,有聚有散,有散才有聚,不是嗎?」太子妃拉起她的手,包在掌心裡,語重心長地道:「如今本宮落難在外,也沒什麼可送你的,便送你四個字,希望你能體會個中深意。」

  丁宣瑛用力點頭,「娘娘送的字,那必定是好的,宣瑛定當深刻領會。」

  「很好。」太子妃微微一笑。「那四個字便是——入境隨俗。」

  她微微一楞,「您是說入境隨俗嗎?」

  太子妃點點頭,又笑道:「宣瑛,你認為本宮是聖人嗎?」

  丁宣瑛眼裡一片坦誠澄澈。「娘娘是尊貴之人,但非聖人。」

  太子妃讚賞的點了點頭,「不錯,本宮並非聖人,所以本宮跟你還有天下的女人一樣,都有七情六慾,但本宮的男人也跟天下男人一樣,擁有三妻四妾,如今太子殿下的女人有十多人,將來還有三宮六院,每三年有一場選秀,那些鄰近臣國的公主嫁來皇宮和親,為妃為嬪的更是不會少,本宮無法令太子只愛本宮一人,那麼本宮也只能去接受,太子不能獨愛我一人又何妨?只要他心中確實有我、以我為主就足夠了。」

  丁宣瑛聽得怔然了。「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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