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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舒格    


  「姑娘也不是隨、隨便讓人親嘴兒的。」

  「是。通常親了嘴兒一定還有下文,忙個整夜都不奇怪。所以當然不能隨便讓人親。」

  剛剛她就親自見識——或者該說耳聞——了花大姊與某位恩客的「下文」,其激烈放肆,真令人不敢回想,她的臉兒更紅了。

  「金爺說什麼下文的,恕小眉資質駑鈍,聽不懂呢。」她硬是裝出乖巧模樣,頭一低,想逃。「趕明兒問問翠繡姊姊她們好了,姊姊們跟金爺交情深,一定知道下文是什麼。」

  「妳當清倌當上癮了?」景四端這才起身走過來,幫她開了門,一面低聲在她耳際取笑,「明天我們就走了,哪還有工夫讓妳跟姊姊們閒聊?」

  「啊?要走了?」雁依盼詫異地眨著眼。

  「捨不得?真想在這兒多賺點銀子?」他還是忍不住要取笑、逗弄她。

  「才不是呢。只是……怎麼說走就走?」

  「我要的東西已經到手,自然得走。」他實在忍不住,低頭在她紅撲撲的臉頰上偷了個香。「至於妳,小眉姑娘,若不跟我們走的話,真的會成為如意樓的紅牌。到時候可別怪我見死不救,害妳淪落風塵。」

  第4章(1)

  隔日,雁依盼又在天未破曉之際上車趕路,離開了如意樓。

  馬車依舊,車伕還是沉默的老薑,但少了景四端,整個車廂突然變得好空蕩。她坐著坐著,車輪聲單調,車窗外怎麼看都是風景不殊,才沒多久,就無聊到想打瞌睡。

  她一個人安靜度日這麼多年了,早已習慣;但此刻一沒人跟她鬥嘴閒聊,居然有種難言的心慌偷偷襲上心頭。她過一陣子就忍不住往四周看看,一聽見後頭有馬蹄聲就豎直耳朵,「路上心神不定。

  他是怎麼說的為了掩入耳目,她必須先行,加上他還有事要處理——比方伺機把花大姊的帳本偷偷還回去,等他忙完了,就會趕上來。不過遲個一天兩天,沒什麼大不了。

  「掩人耳目如意樓的姊姊們,不都知道我們是一起來的嗎?」雁依盼困惑反問。「知道的只有花大姊,其他人都以為你是新來的姑娘。這兒姑娘來來去去慣了,不會有人太注意。但如果我跟你一起走了,就一定會啟人疑竇。」

  「什麼疑竇?」

  幽微晨光中,景四端盯著她片刻,露出那慣有的壞壞微笑,「人家會以為我這客人蓄意拐跑了姑娘你,連夜逃走。那我下次還怎麼來如意樓?到門口就被轟出去了。」

  原來擔心的是這個。雁依盼沒好氣,「我先走就是。只不過,你不怕我捲了你的東西,就這樣跑得不見人影嗎?」

  景四端愉悅日道:「不怕。老薑是武術高手,他會守好我的東西。」所謂的「東西」,也不過一個衣包、兩個小籐箱,就是景四端所有的行李了。她已經無聊到打開來翻過,除了舊衣服,就是筆墨紙卷,幾本書冊,一點也不值錢,真是送人都不要。

  這人到底怎麼在妓院一擲千金,還能維持住大方闊氣的翩翩貴公子殊不知根本只是空心大老倌,兩手空空,身上連一點多餘的銀子都沒有,難怪要貪圖她帶的財物

  不過……說真的,他雖然嘴巴稍壞,笑起來又邪,沒個清官的模樣,但心地應該是好的。一路出京到現在,多虧他處處照顧,若他真有一絲歹念,她早就被吃乾抹淨,半根骨頭也不剩,財跟色一起被劫光了。就算沒其他好處,有人陪伴說說笑笑的感覺也很好。她頭一道這樣覺得。

  以前在京城,和旁人說笑機會就只是跟表姊妹們聚會,但因.為都是被母親逼著去的——一她母親認為攀附千金、貴婦,對她自身一定有所幫助,說不定撮合個權貴富豪,一家都沾光了——不管氣氛再熱鬧,她從沒有真的交心一始終是個局外人。

  而那些閨閣小話在她看來,都無聊至極:誰家的嫂子又生養了,誰家的閨女出嫁有多少嫁妝,誰的夫君又高昇了,皇上多麼器重;自家老爺又跟哪裡的青樓狐狸精打得火熱,夜夜笙歌……多年來都是聽這些,千篇一律,表姊妹們也絲毫不覺無聊,聊得可起勁了,雁依盼卻給悶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表面文靜傾聽,其實都在發呆或神遊。

  但,景四端不一樣。他整個人都不對勁,說話虛虛實實,似乎充滿了一個又一個謎團,挑起雁依盼的好奇之心。

  比如說,一個京官出門在外,為何處處隱藏身份,還寄宿在妓院裡那只從花大姊房裡偷出來的紙卷,上頭到底記著什麼,景四端又為什麼如此留心,這就很有趣了。

  「小姐,到了。」趕了一整天的路,老薑幾乎沒有開口說話,直到順利把雁依盼送到景四端事先交代好的地方,才來請她下車。

  一下車,雁依盼發現自己在一間雕樑畫棟的宅子前。夜色中門闊牆高,門口的火把照耀著一對威武的石獅子。

  一名總管模樣的男子聞聲開門出來,熟稔地對老薑招呼,「姜哥一路辛苦了,白大人呢?」

  「大人有要事纏身,晚來一步,讓我先過來打點:」夜色裡,總管上下打量了衣履樸素的雁依盼一會兒一方笑道:「你們這回還帶了丫頭實在大可不必,我們府裡多少人搶著伺侯他這位貴客哪。」

  「噯,路上也得有人伺候大人。」

  雁依盼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她就是他們嘴裡的「丫頭」啊合著她從現在開始得伺候景四端了

  而且景四端現下又成了「白大人」,每到一地就換個假身份,這人到底在幹什麼見不得光的勾當

  「讓我當丫頭?」有沒有搞錯雁依盼被迫提著衣包,跟在他們後面走,忍不住乘隙低聲問老薑。

  「不是丫頭,那就得說是夫人,這樣好嗎?」老薑也低聲回答。

  當然不好雁依盼的耳根子辣辣的燙起來。

  形勢比人強,不得不低頭;但一肚子不甘願不管丫頭或夫人,都是給景四端佔了便宜去哪。

  說到佔便宜,她陡然想起前夜被他輕薄了去的光景,火更是越燒越旺,整個臉都漲紅了。

  可惡的景四端,待明日見了面,看他怎麼解釋

  結果明日沒見面,後日也沒見面,景四端整整慢了四天才趕上。當風塵僕僕的他趕到桂城富商甄員外的宅第時,一進為他精心安排的房間,就見著一個「丫頭」正埋首在圓桌前翻書,旁邊還擺有紙筆。

  燭光搖曳,映在幾日不見的清麗臉蛋上,景四端竟看得癡了:這些天陌生的心慌至此終於落實,真相大白——

  全是眼前的姑娘害的。害他一向自由自在的心似乎被絲線綁住一時不時的就被扯一下,微疼一下。總莫名其妙想起她,想她在做什麼,有沒有乖乖聽老薑的安排,吃得可好、睡得可穩,手傷有大礙否

  牽腸掛肚的感受還是頭一遭,他花了好幾天才明白過來。

  雁依盼也察覺了,抬起頭,一雙明媚眼眸瞇著,不甚友善地瞪他。「怎麼沒易容?」他淡淡笑說:「給人看見了,會懷疑我帶個這麼美的丫頭在身邊一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只不過才幾天沒見,怎麼覺得他比記憶中更個儻風流長身玉立,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態,真是壞透了,卻又讓人心兒怦怦亂跳。

  「不認識我了嗎怎麼光瞪著我看?」

  雁依盼聞言起身,乖乖走到他身旁,佯裝柔順地屈膝行禮,低頭問:「大人一路辛苦了。用過晚飯沒有要不要梳洗讓小眉服侍您好嗎?」真是厲害,學什麼像什麼。扮丫頭就是個丫頭,沒話說。

  既然這樣,景四端也不能輸。他拉起乖丫頭的小手端詳,「當然好。不過這麼嫩的手,真能洗衣服、端茶水我可不信。」吃豆腐之際,還乘機撩起衣袖檢視了一下,燙傷的痕跡已經淡了,應該很快會恢復白嫩。景四端放下了一顆心。

  雁依盼把手一抽,倒退一步,裝出受辱丫頭的驚恐貌,「大人想對小眉做什麼?」

  「自古以來,男人對身邊漂亮丫頭會做什麼,你不知道嗎?」他故意靠近她,笑容轉為猙獰。

  他突然靠過來的俊臉,讓雁依盼心頭又是一陣亂跳。言語動作真真假假,親暱的調笑交談著,兩人越靠越近,氣氛正奇異而曖昧時——

  「咳咳。」神出鬼沒的老薑,在門外廊上咬了咳,讓他們同時嚇了一跳,趕快彈開。「大人,甄員外有請,正等您一起用晚飯呢。」

  「我這就來。」景四端回話。回頭還是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俏丫頭的嫩嫩臉蛋,壓低嗓子道:「這一頓酒席會吃到半夜,你別等我,早點睡吧。」

  「誰說等你了?」雁依盼兀自嘴硬著。殊不知她等他來,已經等了四天了。

  「丫頭可以這般懶嗎主子還沒回來,當然不能睡。」他調笑著。「我又不是真的丫頭!」這人演上癮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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