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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渺渺 聞言,鳳無極執酒的手一鬆,酒器掉落在地,磕出一聲清脆碎裂聲響。伺候的奴婢見狀,趕緊再遞上一隻新杯,迅速將地上的碎片收拾乾淨,彷彿剛才的一切都不曾發生。 眾臣未察覺哪裡有異,仍是一口一個毛遂自薦,轉眼間又是酒過三巡,聊天話題兜兜轉轉換了又換,卻不曾有人發現那雙闐黑的眼眸早在聽聞答案的瞬間覆上一層霜,仰頭將手中酒一飲而盡。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徑猛灌酒的鳳無極終是有些不勝酒力,本欲作壁上觀的藺初陽見眾人猶不知進退執酒勸進,便淡淡丟了句話:「本王聽說鳳陽王酒品甚差,酒醉後六親不認,諸位愛卿可要見識見識?」說罷,便交代伺候的奴婢去給鳳無極弄些醒酒的茶湯來。 此話一出,勸酒的人便都識相地散去了,唯一不變的是,那個向來自視甚高、總是一副高高在上、驕傲得不可一世的鳳陽王,此刻仍一徑提酒猛灌,不知道的人看了,指不定還以為他受了什麼打擊。 席間不時有歌舞表演助興,兩眼又開始隱隱泛痛的藺初陽早已無心觀看,面額泛出一層薄汗,耳邊傳來陣陣喧鬧聲響,一股煩躁之意油然而生,饒是最沉得住氣的藺初陽終於也耐不住地起身。 自家主子一起身,燕青直覺就要跟上,藺初陽卻道:「本王隨意走走,不必跟來。」 前廳熱鬧哄哄,光聽聲音就知道來了不少賓客。 隨著上場獻藝的時間愈來愈接近,歐陽芸也愈發焦躁地在院中來回踱步,一聽見迴廊傳來腳步聲,當下想也沒想就快步走上前。 「喜兒是你嗎——」聲音很快消失在入眼的震驚之中。 背著光的臉龐教人看不清表情,只知在四眼對望裡,對方似乎也和她一樣驚訝。 歐陽芸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再定睛一看,映入眼簾的便是那日在青龍門外所見的風姿神俊,然而此刻卻顯得有些蒼白。 「你……參、參見王爺。」當下不知楞住多久才回神的歐陽芸動作僵硬地朝他福了福身。 藺初陽輕輕頷首,沒說什麼,靜靜站在廊簷下看著天上的月亮,一身鳳紋錦織白衫讓人有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一時間氣氛沉默尷尬,歐陽芸原先就在擔心上場獻藝的事情,如今兩人又一直沉默無語,心神不由得更慌亂,於是主動揀了話題閒聊: 「王爺不是在前廳與眾臣們飲酒同歡麼?」 「覺得有些悶,隨意走一走。」 「王爺身子不適嗎?可要我去喚人過來?」 「不必。」藺初陽推拒,跨出廊簷走到院中,來到她放置梨花琴的石桌前,桌面上點著一盞熏燈,飄出淡淡花香味。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麼,藺初陽略微一頓,撇過頭看身邊之人,問:「本王可有打擾到你?」 「不會。有人作伴也是好的,陪著說話剛好可以分散注意力……」察覺自己好像失言了,歐陽芸連忙搖了搖頭,解釋道:「一會兒要在壽宴上給父親獻曲,眼下有些緊張,還請王爺莫要笑話我語無倫次才好。」 「原來如此。」藺初陽微微一笑。「那麼,較之當眾獻藝和與本王單獨相處,何者更令你緊張一些?」 「這個……」歐陽芸微愕,芙蓉面頰漫上一絲羞赧,有些難以啟齒:「自然是當眾獻藝較為緊張一些。」 她那一首「花好月圓」都練了不止百千回了,至今還不成氣候,當日信誓旦旦說要在壽宴獻藝的雄心壯志此刻已磨到只剩一腔悔恨。早知如此,當初涼氏過來找她閒聊,順便讓她一起學做刺繡,她便安安分分跟著學就是了,再怎樣耐不住性子,做針線活總比現在如坐針氈好呀。 她的回答頗令他訝異。眾人皆說他冷情疏離難以相處,在朝堂與之議事無不小心翼翼,哪怕他只是沉吟一聲半句話未說,也足以教人沉掉一顆心,滿朝中敢與他獨處又能泰然自若者少之又少。 猶記得初時剛回京時,眾人摸不著他脾性,只知他年過弱冠尚未娶親,於是爭相將自家閨女的畫像往他府裡送,哪怕只盼得一席側妃之位也能含笑九泉。日子久了,送來的畫像漸漸少了,他不必喚人來問話也知道,是這副天生淡漠疏冷的性子教人打了退堂鼓。轉眼間,十年光陰流逝,當年那些畫中女子一一嫁為人婦,而他依舊淡漠冷情難以親近。 「竟是如此。」藺初陽嘴角微微上揚,說不出的淡淡喜悅融入心間。 「王爺為何有此一問?」歐陽芸一心懸著表演,對她而言,他的問題不過是輕緩之分罷了,與他相處一開始雖有些尷尬,閒聊開了便也知道沒什麼好不自在的,如真要說哪裡彆扭的話,就是這一襲身姿太過神俊奪目,教她不太好意思一直盯著他瞧。 「沒什麼,好奇而已。」藺初陽搖頭,一抹清淡笑容掛嘴角,目光掃過桌面的梨花琴,「此琴是你所用麼?」 梨木製琴音質純而不噪,音色柔美清朗,最適合初學者,然而,堂堂歐陽府千金的琴藝竟只是初學? 「正是小女子專用。」大概猜到他在想什麼的歐陽芸大方承認,在他若有所思的目光下,款款走到石桌前坐下,抬頭便問身側之人:「王爺如若不嫌棄,可否充當一回聽眾?」 除了那名尋她報恩的刺客外,整首「花好月圓」反覆練習至今便只有喜兒這一名聽眾。喜兒不懂音律,能給的意見有限,每次問她意見總是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雖然涼氏也來聽過幾回,卻也不說好壞,便只是用關愛的眼神告訴她盡力便好,弄到最後歐陽芸索性不問了。 未料她竟有此提議的藺初陽面露一絲訝異,竟讓他一時間答不上話來。 見他沉默不語,歐陽芸還以為是自己的邀請唐突了他,便很有自知之明地說道:「王爺若不願意,可以拒絕無妨。」 「歐陽姑娘,本王願做一回知音人。」 說罷,藺初陽便入座,兩人僅一椅之隔,夏夜清風揚起桌案熏燈煙絲裊裊,略顯生澀的音律幽幽自那雙白晰纖美的指尖流瀉而出。 歐陽芸專注撥弦,眼角餘光不經意掃過身側之人,就見他雙目微斂,正專心聽曲,略帶蒼白的面容溫潤淡雅,熠熠星光映得一襲白衣若謫仙,是那樣神俊奪目。歐陽芸不敢久視,迅速收回目光。 曲子將末之際,腦海中突然浮出聽琴賦的歐陽芸,竟學起那騷人墨客幽幽念道: 琴聲清,琴聲清,雨餘風送曉煙輕, 琴聲奇,琴聲奇,落花風裡杜鵑啼, 琴聲幽,琴聲幽,十里蘆花鴻雁洲, 下指彈須易,人來聽卻難。夜靜瑤琴三五弄,清風動處夜光寒。 除非只是知音聽,不是知音不與彈。 「除非只是知音聽,不是知音不與彈……是麼?」聲音極淡,仿若一聲輕歎。 本作斂目狀聽曲的藺初陽緩緩抬眼,目光沉沉望向身側之人,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款款自他嘴角浮起。 察覺到他投射而來的目光,歐陽芸沒來由地一陣心慌,最末幾個小節頻頻出錯,本就生澀的琴聲便就在這陣失緒的心跳聲中結尾。 一曲彈畢,藺初陽足足沉吟片刻之久,方才開口:「姑娘之琴音似是初學?」 自知藏不住拙的她大方承認:「王爺果然是聰明人,小女子確實是臨時抱佛腳。日前有人笑話小女子琴藝甚差,當時心中甚是不服氣,想來還真被那人給說中了。」那個神出鬼沒的烏鴉嘴,丟了塊玉珮給她後便不見蹤影,也不知道都幹些什麼去了,還口口聲聲說尋她報恩呢。 「本王見你撥弦生澀,故才有此疑問。本王能問姑娘件事麼?」 「王爺是否想問,歐陽芸身為大家閨秀,理應是自幼學習琴棋詩賦,怎如今彈起琴來竟像初學者生澀?」 她,竟猜到他內心疑惑?從未見過如她這般聰敏女子的藺初陽微怔,道:「本王願聞其詳。」 「王爺有所不知,小女子先前曾失足落水,雖然僥倖大難不死,前塵往事卻是忘盡,過往所學如今正一切從頭開始。」 早先逃婚把歐陽府上下一干人等嚇得不輕,加上甦醒後性情大變,較之從前的懦弱優柔寡斷,喜兒都說她變得開朗又勇敢果決,卻也說這樣的轉變教涼氏很是擔心,是以每次過來看她時總是一臉憂思。喜兒說的這些,歐陽芸自然都明白,但她卻是什麼都不能說,一切只能順其自然。 從未料想她會主動提起皇靈寺落水一事的藺初陽眸光有一瞬間的動搖,「你當真什麼都不記得了?」 眼前之人,面若桃花,清艷如花照水,翩若驚鴻,卻是一片率直坦蕩,面對自己時亦無半點膽怯,未曾想過竟會出現這樣一人闖入心間,藺初陽思緒不由自主複雜起來,記憶中那張驚惶無助的臉再次浮現,她們……怎可能是同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