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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渺渺 察覺他指間收攏的力道,歐陽芸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他正看著前方並未回眸,她便靜靜看他側臉。他嘴角微勾,心情似乎不錯,原是有點心不在焉的她,看著看著,心思竟不自覺全落在他身上。 又漫步一小段,他終於開口,「你今日心不在焉,有心事麼?」 「……嗯。」她誠實地點點頭。 「願與我說說麼?」他腳步未停,邊走邊問,兩人牽手行在路上的模樣倒真像是一對小夫妻。 她搖搖頭,「不能跟王爺說的。」 「你這坦白倒是教我傷心了。」他苦笑,「也罷,你願與我說時再說便是,不勉強。」 兩人行到一處花燈攤販前,歐陽芸突然停下步伐,問道:「王爺喜歡我麼?」 她原以為他倆是彼此情投意合,可如今她卻不確定了。雖說那日是燕青下的手,但如若沒他授意,燕青又豈敢擅作主張?正因無法詢問當事人釐清事實原貌,所以才得更加費神去猜測;一旦猜忌的種子萌芽,再純粹的感情也會變質,她不願意她的感情因猜忌而無疾而終,是以更加迫切需要一個肯定的回答,一個能讓她放下一切猜疑,義無反顧去愛的答案。 藺初陽表情微訝,目光落在她身上,「本王表現得還不夠明顯麼?」 她定定看他,語氣堅持,「我想聽王爺親口對我說。」 她累了,不想再耗費心神去揣測他當日的動機,她只盼得眼下這一刻的答案,其餘一切就如她先前所說,只是過眼雲煙,都不重要了。 藺初陽側首看她一眼,似有些訝異她的堅持,片刻後,唇畔徐徐漾笑,眸光溫暖,「嗯,喜歡。」 歐陽芸怔望著他說喜歡時的側臉,嘴角勾得比平時更深,連眼睛似乎也彎起來,偶爾側首回眸看她時,他眸光脈脈流轉,那情動無法自抑的模樣,她之所以清楚,那是因為她看他時便是如此,再無法漠視他攤在她眼前赤裸裸的情意,一瞬間,歐陽芸只覺得自己可笑,竟然如此輕易就讓猜忌遮蔽心衷,哪還需要問?一切已全寫在那雙深情脈脈的眼裡了。 頓時,壓在心口的鬱鬱全數在那雙愛意橫溢的眼眸消泯,她低首含笑,語氣嬌軟,問:「王爺……喜歡我什麼?」才聽他說一句喜歡,便又想聽他再說一句為什麼喜歡,愛情,讓人變得貪得無厭了。 藺初陽沉默一陣子,這個問題顯然困惑他了,不一會兒,他唇邊又勾起笑,似是想通了什麼。 「不知道。便是喜歡。」他之回答,不是什麼詞藻華麗的真情表白,更不是什麼山盟海誓海枯石爛的陳腔濫調,便只是一句再簡單不過的——不知道。 便是喜歡。 「王爺,這回答不作數。」她嗔道。 「怎麼不作數了?那好,同樣的問題,本王也問問芸兒。芸兒,你喜歡本王什麼?」 歐陽芸張口欲接話,卻是語塞,「我……不知道,就是喜歡了。」 此話一出後,歐陽芸隨即錯愕地發現,她的答案其實和他的大同小異。 喜歡一個人哪有那麼多為什麼,便就是喜歡了。他是想通了才這麼回答她的,她真是傻瓜,這麼簡單的道理竟然掛在嘴邊問。 羞赧漫上心頭,歐陽芸羞怯地捂著雙頰,又是懊惱又是沾沾自喜地抿嘴竊笑,表情生動可愛,令他莞爾。 他伸手撫上她的臉,語氣充滿眷戀,「你笑了,本王喜歡看你笑的樣子。」 一路走來,她未展笑顏,他看出她有心事,卻未強迫她說出;如果她要的只是默默陪伴,他便做那個靜靜相守的人。雖然他明知她的心事來自於鳳冬青刻意的接近,但即便如此,他仍不願過問,甚至當她告訴他鳳冬青召見她問了有關皇靈寺的事情時,他當下亦無太大的反應,他不想再將當日之事掀出來,不想她再被牽扯其中,甚至,恨不得能徹底抹掉那段回憶。 弱冠前,他被縛於宮外,形同軟禁,皇姥姥派來監視他們母子的人卻被先皇身邊的妃子收買,多次設陷計殺;他一路走來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為求生存,長期處在勾心鬥角的環境中,心早已麻痺,不曾想過有一人會走入心間,剎那間就奪去他的心魂,如今他只想與她攜手共度此生,不離不棄。 神思遠揚間,一旁的燈販突然熱情招呼道:「公子,買盞花燈送你家漂亮媳婦兒吧。」 媳婦兒? 聽見那小販說的話,又聽見藺初陽不置可否低低一笑,歐陽芸霎時紅了臉,羞怯地推拒:「不、不用了。」 「小娘子,中秋節人人都要來上一盞應應景的,便讓你家相公給你買一盞可好?」 「可中秋都過了。」 「中秋是過了,可您瞧今兒個花好月圓的,誰人手上沒來個一盞?公子,你家媳婦兒害臊了,便由你替她拿個主意唄。」 「那便來一盞吧。」 「好咧!」燈販趕緊遞上花燈,又交遞一張繫著紅線的紙條和筆。 藺初陽接過後,便看向歐陽芸,「芸兒,寫什麼好?」 「王爺作主便是。」 藺初陽又是淡淡一笑,低頭在紙上寫了幾個字。 「公子,前面的鵲橋下有條月老河,兩位可以到那裡放下心願。」 「多謝。」藺初陽把筆遞還給燈販後,就牽著歐陽芸的手朝月老河走去。 月老河畔前熙來攘往,人們雙雙對對,兩人挨著人群尋到一小方空曠處,站定後,藺初陽將花燈捧在手上,然後將紙條交給她,讓她親手繫上的意思。 其實,他還有另一個含意,便是故意讓她看他寫了什麼。 歐陽芸低首看著紙條上的字,芳心為之蕩漾,桃腮杏臉盡顯嬌羞之態,朱櫻噙抹笑,笨拙地將紅繩繫在花燈上,眼角不時瞄著紙上的字,偶有風吹來,便將紙條吹得獵獵翻揚,教人模糊了視線。 將紅繩繫上後,兩人攜手放下花燈,歐陽芸卻是一臉捨不得,多想將那紙條留下來當個紀念啊。 念頭剛過,就聽見他俯首貼在耳邊低聲說道:「你若捨不得,回去,我再寫一張給你便是。」 她低頭含笑,未語。 此時,不遠處的天燈冉冉升空,一盞盞乘載著人們心願祈福的天燈愈升愈高,最後在天際劃出一片炫爛奪目的紅,隨著人們的驚呼聲緩緩沉落。 回去之後,他果然守諾寫了張字條給她,她收下後,小心翼翼收進匣子裡。 幸福,不過如此簡單而已。 第8章(1) 清晨起來晚了,平時喜兒都會過來喚她起床,但那丫頭今天好像也睡晚了。本來起來的時間就已經偏晚,加上少了喜兒在一旁幫手,歐陽芸也就沒用早膳,匆匆梳理後便前往董姑姑那邊早課。 中午時仍不見喜兒蹤影,歐陽芸先前往喜兒住的廂房確認人在不在,推門進去後,發現榻上被褥整齊未動,內心微微納悶,便在綴錦閣繞了一圈,見人便問有沒有見到喜兒,答案皆是沒有。 傍晚結束功課時還是不見喜兒蹤影,此時歐陽芸已經無法以平常心說服自己喜兒只是一早事忙,忙到忘了回來這麼簡單而已。喜兒向來事事以她為先,若有事情耽擱,也會事先向她報備,絕不會一聲不響地跑不見。身邊丫頭不見了,這種事也不好驚動王爺,歐陽芸只能逐個見人就問,從綴錦閣問到未央宮,再從未央宮問回綴錦閣,最後回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丫頭們送來的晚膳她一口都沒動。 她神情茫然地坐在亭中,想著昨晚回來就不見喜兒過來伺候,那時她以為是自己回來晚了,也就沒多想,直到今早仍不覺有異,直到現在…… 閉眸,思緒開始回溯,她最後一次見喜兒是出宮賞花燈前,那時她交代喜兒將紫檀盒燒掉——回想至此,歐陽芸心頭猛然一跳,內心有不祥預感襲來,怕是,她害得喜兒失蹤。 念頭剛過,就有小廝慌慌張張跑來通報:「姑娘!大事不好了,喜兒丫頭投井了!」 聽聞惡耗,歐陽芸幾乎連站都站不穩,腦筋一片空白,小廝比手劃腳地在她面前說了什麼她根本聽不分明,好不容易回過神,滿腦子都是無法置信,張口便斥道:「你胡說什麼!喜兒好端端地怎會投井?!」 「這……小的真沒胡說,姑娘要不信,就自己過去看。」說罷,通報的奴才讓出一條道讓她走過。 喜兒並未被送回綴錦閣,宮裡頭忌諱喪氣,所以將人放在通往綴景閣的橋頭前等待她前去做確認後便要移去它處。 歐陽芸人還未走到,一具白布覆蓋的大體便先映入眼簾;入眼這一幕令她身子當場頹軟幾乎支撐不住,身後的奴婢見她搖搖欲墜,趕緊上前去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