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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蘇曼茵 現在回想起來,人世間似乎不大可能存在什麼奇妙特殊的緣分。 「你追蹤我?」她瞧著這個好陌生的男人。是誰派他來的? 綺南雁蹙眉盯著她,只道:「我的任務是要把你平安帶回去,而你絕不可能逃出我的手掌心,所以,你乖乖認命吧。」 「可我不想看到你——」 史璇瑩眸光忽然轉為冷淡。「既然我爹的人馬來了,拜託你別再出現。」這段時日她已經受夠了,這輩子最好,永遠別再遇上這傢伙。「當我求你,再也不要跟著我,行嗎?」 綺南雁聞言,抬起下頷,最後一次深深凝視她,靜默了好一會兒。 「遵命,二小姐。」他允諾,轉身離開。 小園林外,還有大批人馬等著伺候她回家,她已不再需要他保護。既然她認為他出賣了她,那……那就算是吧! 儘管以長遠來看,他認為這並不是出賣,他所作所為是為了她好,對自己沒有半點好處。現在的她,太年輕太任性,不知自己在做什麼,再過幾年,她兒女成群,過著幸福日子,屆時,她自會感謝他,即便,他也沒想要她些許的感激…… 這位大膽麻煩的二小姐,再過一個多月就要出嫁,從今往後,她是死是活真永遠與他無關。很好,很好…… 秦總管見他從房間裡出來,腳步飛快,像要趕著去哪兒似的,不禁好奇地迎上前。「綺爺,您不跟我們一道回去嗎?」 「你好好照顧她吧!」綺南雁揚揚手。 既然任務已了,自然也沒什麼好留戀。他的馬停在門外,他從僕役手中接過韁繩,策馬離去。 先到市集裡打五斤燒酒,再買半隻肥鵝,他一年難得回秀川幾天,卻幾乎不曾陪伴在母親身旁。 沒關係,現在行孝也不晚,他就留在秀川住一陣子吧! 她什麼時候嫁人?他皺眉細想,她姐姐好像沒特別交代是哪一天,反正差不多就這一、兩個月內……他乾脆在家住上三個月好了。 想到這兒,馬兒漸走漸緩,他也忘了催促。真是莫名其妙,他高興啥時候回京城就啥時回京,幹嘛非要避開那丫頭的婚禮?就算回去了,她也不會發喜帖給他,請他喝喜酒啊…… 喜酒、喜酒……他忽然憶起,他看過史璇瑩穿婚袍的模樣。 就在她異想天開、代替姐姐出嫁的那天。那天,他壞了她好事,扛著她離開新房,而她瞪他的憤怒模樣像恨不得把他吃了。 那雙蘊著火焰的眼眸,至今還清清楚楚地烙印在他腦海裡。 從那之後,他不太有機會見到她,偶爾遇上她的孿生姐姐時,他內心深處總會莫名湧起一股自厭與自慚……他怎麼能、怎麼能敢癡癡看著好友的妻子,內心記掛著另一個和她相同面容的姑娘,那再怎麼說也高攀不上的鳳凰。 他只是個浪子、武夫,因令孤雅鄘而逐漸和史璇瑩熟稔之後,他更確信自己配不上。就算他應允某些人的期許,從此不做江湖遊人,還是無法匹配她們姐妹那樣精雕細刻的玉人兒。 史璇瑩,對他而言,是苦的。 偶爾她的身影浮上心頭,似乎便讓他嘗到一絲淡淡的苦澀味。 他回過神,才發現自己一直待在馬背上。他失笑,扯動韁繩緩緩往老家前進。 父親亡故後,他問過母親,願不願意隨他遷到京城裡,卻被母親一口回絕。 「我留在這兒,你爹爹那塊地才有人照顧。」母親癡情地說。幸而一家三口都是武人,他娘身體也還硬朗得很。 接近家門時,他跳下馬匹,牽著它繞過籬笆,把馬兒繫在後園的馬廄裡。他娘聞聲,抱著一籃菜從廚房裡探出頭來。 「你回來啦?」 「娘——」 「幫我把曬竿上的衣服收拾起來,我在煮飯。」 「是。」 綺南雁先把燒酒、肥鵝拿到桌上放著,接著把衣服收進來,放入房間的櫃裡。 他娘是個沉默不多話的女人,晚間母子倆一塊兒吃飯,即使許久沒見了,飯桌上還是一派靜默。 以往這種時候,綺南雁總是逕自打開話匣,一股腦兒說個沒完,恨不得把京城裡所有有趣好玩的事統統挖出來獻寶似的。可這回,他娘挾了塊肉到他碗裡,反倒率先開口。「你要照顧的那位姑娘呢?」 「她回去了。」綺南雁含糊地交代過去,停下筷子,給自己倒了一大碗酒。 他娘頷首溫言道:「你辛苦了,今晚好好睡一覺吧!」 「好。」綺南雁沒說什麼,滿滿一碗燒酒,轉眼就空了。 他今晚酒興特別好。收拾完碗筷,他娘又體貼地張羅幾樣下酒小菜,送到兒子身邊,這才回房睡覺。 綺南雁坐在門前台階上。夜風沁涼,明月如霜,他倚靠身後的門柱,抬頭望著那抹忽隱忽現的月。 不知她今晚睡得好嗎?是睡在馬車上,還是找了客棧投宿? 腦海翻騰著連日來的畫面,在小園林的夜裡,她總是難耐盛夏的暑氣,每每睡到半夜,便離開床褥起身,迷迷糊糊地推開窗子,仰臥在憑欄旁的軟榻上酣睡。然而即便如此,她再度熟睡後,額頭上、頸際間,仍是佈滿細小汗珠。 他常遠遠看著她,強自捺下偷偷翻牆到她身邊的衝動——無論再怎麼心疼,也不該由他來拭去那些晶瑩的汗水。 她即將為人婦,而他,只是個……不相干的男人罷了。 太接近她,不妥當。 夜風中,忽有馬蹄聲遠遠而來,綺南雁濃眉一緊,警覺地瞥向身邊的長劍。聽這聲音,難道是衝著他來的? 「綺少爺——綺少爺——」馬背上的人遠遠看見他從台階上起身,便張嘴呼喊道:「我家二小姐又不見了!」 「不見了?什麼意思?」綺南雁聞言愕然。 「她……又逃了……」僕役從馬背上滑下來,喘息說道。 「又逃了?」去他媽的!這膽大包天的小妮子! 綺南雁忍不住仰天暗咒。只怪自己警覺性太低,怎沒想到她一早氣呼呼地把他支開,或許就是留下這一手? 綺南雁強壓下心頭紛亂,問道:「是什麼時候、怎麼發生的?說仔細點——」 僕役大口喘息,一邊指手畫腳地說明—— 這天晌午,他們一行人走到客棧準備休息吃飯,要請二小姐下車時,她卻說自己不願拋頭露面,反正只是吃飯不會久留,派人送吃食上車就好。 等他們一個個進去用餐時,她故意指派留守的丫頭和車伕幫她跑腿,自己再偷溜下車,買通路邊的女乞,要她換上自己的衣服,頂替她睡在車轎裡。 丫頭拿著吃食回來,也不知道車裡換了人,那女乞悶不吭聲接過盤子便在車裡吃了,吃完再把空盤丟出來。丫頭怕她心情不好,只站在車外伺候,也不敢多問什麼。酒足飯飽後,一行人便上路了,直到晚上請她進客棧投宿,才發現二小姐早就跑了—— 綺南雁聽了一半,已轉身大步走往馬廄。 僕役跟在他身後,邊走邊說:「咱們快馬追回客棧,有人看見二小姐穿著丫環的裝束,買下馬匹跑了,不知往什麼方向。管事的叫我來通報,大夥兒現在正分頭去找。」 「那客棧叫什麼名字?」 「叫做朝興客棧,位置是在……」 「行了,我知道了。」他解下韁繩,身手俐落地躍上馬背。「我若找到她,自會跟你們聯繫。」 說罷,一夾馬腹,便飛馳而去。 *** 看來天快亮了,馬兒每走幾步,便聽見附近農舍的雞鳴。 史璇瑩抬頭看看靛藍的天空,忽然一陣暈眩,險些從馬背上跌下來。 好累,好想睡啊…… 她使勁揉揉眼,認命地繼續往前。從昨天晌午走到傍晚,只停下來吃了碗麵,又從晚上走到天明……逃了這麼遠,應該夠了吧?現在可以停下來睡一覺了吧?只要再往前一點點,找問客棧投宿就好,她得撐下去。 她的肩膀還有腰、整個背部和大腿,總之全身上下酸疼得要命,眼睛幾乎睜不開,簡直快累死了。 都怪綺南雁那混蛋,她好端端地住在小園林裡,到底妨礙他什麼?為什麼老跟她過不去呢? 假若她累壞了病倒了,不幸客死異鄉,日後化為冤魂,第一個就要找他報仇! 綺、南、雁!這壞胚!混蛋! 如此一路咒罵,她一邊拖著嬌弱的身子往前走,過不多時,天色逐漸大亮,總算找著一間客棧,要了客房,撲到床上倒頭便睡。 她一輩子不曾如此奔波折騰,現下好像只剩半條命,又累又餓,卻連張口吃飯的力氣也沒有。 唉,睡吧,是死是活,等睡醒了再來盤算—— 不料這一倒下來,當真是體力耗盡,她昏昏沉沉,幾次張開眼睛又逐漸合上,整個人虛脫乏力,彷彿永遠醒不過來似的…… 一塊冰涼的毛巾覆蓋上她額頭,她舒服地吁了口氣。 那毛巾,是誰幫她放上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