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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綺綺    


  「就這樣?」待再開口時,他聲音似乎經過極度壓抑,「你已經決定了嗎?」

  「對不起……」她不願意再說出更傷人的話,光是這樣看著他,她心中的痛苦便如此沉重,連呼吸都十分困難。

  「好吧。」他聲音一點抑揚頓挫也沒有,「如果這就是你要的結果,我無話可說。」

  最後,他鬆開了手,任她再一次走出他的生命……

  數日後,梁儀君一如往常在花坊內工作,她的世界仍然如常的運轉著,彷彿展名揚從來就不曾出現過。

  因為她認為只要離開了他,她就會完全克服自己對他的思念,她的生活也會逐漸步入正軌,然後得到她想要的平靜生活。

  只可惜,這一切全都是她自以為是的假象。

  「你這是自欺欺人!」在她的心底,他早就像生根似的盤踞著,她根本就忘不了他。

  想起姊姊又再一次拒絕姊夫,梁馨怡便感到十分扼腕,為了讓兩人破鏡重圓,她都不曉得從中牽線,當了多久的紅娘?

  「如果你要在我面前提起他,那我勸你可以把話省下來了。」梁儀君聲音冷冷的,竭力保持淡漠,不讓小妹看出她心底的悲傷。

  「難道你跟他之間連一絲轉圜的餘地都沒有了嗎?」

  對於妹妹的逼問,她只是淡然回了一句:「我會把他給忘記的。」

  「是嗎?」冷哼了聲,將姊姊的一切言不由衷看在眼底的梁馨怡,以一句簡單的宣言,便奪走了她僅存偽裝。「你對自己可真有信心!」

  如果她真的能夠忘記他,那她就不會在這一段時間裡都是這一副強顏歡笑的模樣。

  於是,梁馨怡決定作個小小的試驗,看看她這個固執的老姊,她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肯卸下偽裝與防備,坦然地接受內心最真實的自己?

  第10章(2)

  「對了,展大哥打電話給你了嗎?」

  她聞訊轉頭,不解的看向妹妹。「為什麼這麼問?」

  「難道他還沒告訴你嗎?」梁馨怡故意裝出一副吃驚的模樣,「他說他已經決定接受航空公司的調職安排,未來將長駐海外工作。」

  聽完,她臉上的神情久久無法從驚愕中復原,過了似乎有一世紀那麼久,她才重拾她的聲音。「他是這麼跟你說的?」

  「你不是不在乎嗎?」

  這時,櫃檯上的電話響了起來,這讓梁儀君有機會喘口氣,轉身接起電話,沒有回答妹妹的逼問。

  但,今天的幸運之神,似乎不站在她這一邊……

  「我是名揚。」電話的另一頭,傳來一道熟悉的嗓,讓她聽得一愣!「我現在方便跟你講電話嗎?」

  「嗯。」她輕應了一聲,勉強克制住聲音中的顫抖,機械式地彎起嘴角,問道:「你最近好嗎?」

  「好。」他聲音非常低沉,就像是靠在她耳邊說話一樣,「過幾天我會離開台灣一陣子,我想……最起碼也該先跟你打聲招呼再走!」

  「是因為調職的事吧?」她的微笑虛弱極了,極力穩住情緒說:「這件事我聽說了,你預計什麼時候走呢?」

  「下個月初二。」

  那就是三天後了。「這麼快?」

  「原本公司早已有安排,我也是這幾天才確定。」他的語氣輕柔,就像個老友一般與她交談:「臨走前,我可以請求你最後一件事嗎?」

  「你說。」

  「如果可能,我希望我們還是朋友?」

  她能感覺到他在說這些話時的心痛,也能想像此刻他有種種說不出的無奈,但是他越是表現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她越是替他感到難受!

  「好啊。」一顆淚珠滑下她的臉龐,她深吸一口氣,哽咽的點點頭,試圖鎮靜。「我答應你,我們會是一輩子永遠的好朋友。」

  深深凝望了對街的櫥窗內,他最深愛的女子最後一眼,展名揚淡淡收回了目光,打開了暫停於街角的車門,柔聲的說。

  「我得走了,你保重。」

  「我會的。」不知一雙深情目光就在不遠處凝望著她,梁儀君緩緩露出一絲微笑,道:「一路順風。」

  「再見。」

  就這樣,在這一天展名揚轉身與她道別的這一刻,梁儀君還不知道,這一通簡短的電話,卻是她最後一次聽見他的聲音。

  這是一場單純的意外。

  沒有人必須為這件事負起責任,儘管它還是不幸的發生了--

  自從展名揚的座車在高速公路上發生嚴重追撞事件以來,已經過了整整一個月了,他在車禍發生後第一時間就被送進醫院,於生死間掙扎了一個星期終於搶回一命,卻仍然未完全脫離險境。

  「他是我所見過最難以解釋的病人。」

  身為展名揚的主治醫師,王茉希皺了皺眉頭,將一對疑惑的目光從昏睡的病人臉上移向一旁的親人,嚴肅而專業的道。

  「展先生的腦部在車禍發生當時遭受到了嚴重的撞擊,經過診斷,他右肩嚴重骨折,顱腦也有部份損傷,雖然經過實時搶救,昏迷指數也有逐漸回升的跡象,但就是遲遲無法醒來。」整個人就像沉睡了一般,令人百思不解!

  「請問王醫師,為什麼我二弟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難道是車禍所引發的其它病因?」得知名揚發生車禍之後,第一時間就趕到醫院的展家大哥,早已在病床旁苦守多日,期間一直不見二弟轉醒,口吻不禁也顯得有些急躁起來。

  「這也是我無法理解的一點!」在她以往的病歷資料、醫學研究報告中從未有過類似的病史,王茉希皺著眉,思索了一下,又道:「他似乎仍有意識,只是不願醒來。」

  「不願醒來?」那是什麼意思?

  「從心理學層面來說,或許病患在發生車禍之前心中已有個難解之結,而那個心結超越了身體之痛,讓他不願再醒來。」王茉希建議道:「依照目前這個情況看來,我只能建議家屬試著找出那個足以讓病患醒來的誘因,這個關鍵物可以是一樣東西、一件事、或是一個人。」

  「一個人……心結?」展家大哥喃喃重複念著這幾個字,心中頓時若有所感!

  難道在二弟的心底,他到現在都還惦記著儀君?

  沉默片刻,展家大哥又問了句:「如果這樣,他還是醒不過來呢?」

  「任何腦部手術,都必須在一個月內清醒,如果一個月內沒有醒,醒來的機率即降到十%,三個月內沒有醒,成為植物人的機率即相對大增。」輕歎口氣,王茉希又道,「在醫療上,我們已經盡力,而病患目前需要的只是醒來的動力,但願你們能夠如願為他找到奇跡!」

  言盡於此,主治醫師一行人悄悄將病房內的空間留給了展家人,緩緩退出病房外。

  正當展家人感到一陣心力交瘁之際,原本被葉凱茵給抱在懷中的小女孩,輕輕掙脫開了嬸嬸,瞪著一雙圓亮的眼睛,望向在病房門口靜靜佇足已久的女子,愣愣地喊了一聲--

  「媽媽?」

  是誰在他耳畔低低切切,說著動人的情話?

  這下你開心了吧?這就是你要的結果?

  是誰緊握著他的手,為他注入了一陣暖意?

  展名揚做錯了什麼?他唯一對你犯下的錯,就是沒有在第一時間察覺到你的病,還為了成全你,答應跟你離婚!除此之外,他沒有對不起你,你為什麼就是不願意給他一個機會,讓他贖罪?

  是誰親吻著他的唇,在上頭流下淚滴,令他的心也感到酸澀……

  姊,孩子是無辜的,他也是無辜的,你不能老是拿自己的病當借口,將真正愛你的人都拒於你的世界之外。

  這不公平,一點也不公平……

  看著眼前的一切,梁儀君的胸口似乎被一把利刃穿過,一股錐心刺骨的疼痛,迅速傳遍她的心!

  她望著他,忽然想拋開所有的擔憂,就如往日那樣愛他,但一個隨時都有可能再因為病情復發,而再度失去記憶的人,還能如何渴望愛與被愛?

  「我以為這是對你,還有對我們的孩子最好的安排,但……」事實證明,她錯了。

  她的世界沒有因為他的放手而過得更自在,空洞的生活讓她失去原本快樂的動力。

  漸漸的,她連怎麼笑,怎麼哭也都遺忘了。

  若不是馨怡一席當頭棒喝,狠狠打醒了她,哭喊的告訴她,就在她蠻橫而頑固地把自己拘禁在自己的世界時,展名揚也即將一點一滴的流失生命,而這一切的悲劇,全都是她一手創造出來的!

  「在你眼底,我一定就像個任性的小孩,對吧?」

  她將臉龐淺靠在他心口上,聽著他淺而緩的心跳聲,沙啞而充滿感情的道:「那麼,你可不可以再讓我任性一次呢?」她對著他的心呼喚:「為我醒來,為我睜開你的雙眼,我與女兒都需要你……」

  這幾天,她經過展家大哥點頭的同意,得以在病房內陪伴他,經常在他耳邊跟他說說話,與他分享生活上的點滴,偶爾也會偷偷的告訴他,她已想起的過去某些片段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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