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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綠光    


  傷她最深的是這句話,是他對她義父母的薄情寡義……這意謂著,他確實有機會可以救,可是他卻放棄了,而且還這般冷酷無情就像認為他們該死一樣。

  魏召熒有口難言。

  「至少告訴我為什麼吧……」她還記得他待她的好,記得她染瘟疫初醒時,他眼裡的擔憂。

  那不會是假的,她寧可相信他對她有感情。就算在他的心底辦案比她重要,功名勝過一切,那她也認了,但是為何他不願救她的義父母?

  「待會於懷會送你到尋陽城,安置好你,過陣子我再去找你。」魏召熒沉默半晌只這麼道。

  她瞠圓水眸,不敢相信他竟避開問題,只打算安排她的去處。「你怎會以為我還會任你擺佈?大人,見死不救跟動手殺人沒兩樣,就算律法不能審判制裁你,但你對得起良心嗎?就算你可以,我不行……我沒有辦法和這樣的你在一起。」

  心底的罪惡感幾乎將她壓垮,她豈還有可能和他相守?

  「艾然……」他探手想輕觸她,卻被她再次撥開。

  「我會走的,馬上。」話落,她不再留戀地轉身回房。

  換下身上的衣裳,穿回她一開始所穿的青衫,將皇商令牌繫在腰帶上,再將長髮束起。她是這麼來,就這麼走,屬於他的東西,她一樣也不帶走。

  門一開,魏召熒就在門外,擋住她的去路。

  「不是要我走嗎?」

  「我會去找你,你要等我。」他啞聲道。

  她沒有回答,淡漠地推開他,走過耿於懷身旁。

  耿於懷以眼神問著魏召熒,他轉點頭,耿於懷幾不可察地歎了口氣,隨著艾然一道離開。

  耿府馬車就停在魏府外,但欲上馬車之前,耿於懷瞥了眼負責駕馬的車伕,想了下,對著魏府門房道:「跟你家大人說,這一路往北,艾姑娘去與不去,我很擔憂,請他自己省思。」

  門房點頭,等著兩人上了馬車離去後,隨即進府通報,將耿於懷所說一字不差地轉達,魏召熒聞言魅眸圓瞠。

  「大人,有問題?」

  「備馬!」話落,人已經起身。「傳令,所有屯兵前往城北沇水截斷口。」

  亭外兩名屯兵得令立刻前往通報,而八賢疾步跟在他左右,一頭霧水地問:「發生什麼事了嗎?」

  「艾然被邢去憂帶走了!」這是他和於懷二十多年的默契,於懷字字句句充滿警造和求救意味。「於懷提到的去與不去,很是擔憂,指的就是邢去憂!而且要前往尋陽城,該是往城東,怎會是往北?那北方指的必是城北的沇水截斷口!」

  「嗄?」

  第十五章 失而復得(1)

  馬車一路往北而去,艾然無心看景,只是垂著臉不語。恨不得早點離開,可是心卻像已在此扎根,馬車愈行愈遠,她的心也被硬生生拉扯著,痛得無以復加。

  坐在她對面的耿於懷觀察著窗外的景致,確定自己的推斷並無誤,移回目光,忖了下道:「如此一來,你應該就能看清召熒確實是一直在利用你。」

  她心口一窒,抬眼瞪他,惱他竟在這當頭落井下石。

  「我說錯了嗎?說來好笑,一切明明是召熒所策劃,可是到最後竟是你食惡果,想想我也替你掬了一把同情淚。」他笑得幸災樂禍。

  艾然本是惱著,但愈聽愈是覺得不尋常。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還不懂嗎?說穿了,不過是召熒嚴辦吞雲知府和底下六縣縣令,結果邢去憂逃出,以為召熒喜歡你,所以才針對你,以為殺了你,就能報復召熒,可實際上,召熒才不痛不癢呢!」

  艾然不解地睇著他。為何他這回答聽似在告訴她一些隱情?

  「他做的事,關我什麼事?」她佯怒道。

  「可不是?就可憐了你義父母因此被遷連。」

  經他提醒艾然頓住。沒錯,好端端的,為何暗夜突然起火?難道這一切都是邢去憂所為?

  那個在洪災之後,為百姓奔波的廣源縣令會做出如此可怕的事?

  她身染瘟疫時,大人從未對她說過那些官員如何處置,不讓她知道;難道是怕她心生恐懼?一如暗夜惡火,他也不點明那火要的是她的命,是怕她內病?

  思及此,她無奈搖頭。那對母子果真是相似得可怕,然而這些事,為何耿於懷卻挑在這時對她說?

  「耿爺,你……」

  「說真的,我還挺討厭你的,你走得愈遠,愈合我意。」他大聲截斷她的話,不住以眼神示意她。

  艾然不解地看著他,就見他朝前座方向指了指。

  車廂和前座隔了木板,她雖然猜不出他的意思,但依稀明白他是要她跟著一起作戲,但用意是?

  「你放心,有多遠,我就送你多遠,最好是遠到再也回不來。」他說著,輕掀車簾,眉頭不禁緊蹙。

  為何還不見人跟上?難到是那門房沒有將這事通報?

  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艾然驚覺這並非通往尋陽的城東官道,而是城北。有陣陣浪潮聲,這兒不就是在河岸邊了?

  為何走這條路,難不成是要乘船?可不對,前往尋陽,搭馬車並不比捨船慢……難道是車伕有問題?

  「你想對我做什麼?」她問,學他以眼神瞄向前座。

  「這個嘛……」

  耿於懷的話未竟,馬車已經停住,艾然睇著他,就見他朝她搖搖頭,下一刻車廂門已被打開,站在外頭的是一身粗布短臂,頭戴斗笠喬裝車伕的邢去憂。

  「大人?」耿於懷佯訝。

  「下來吧。」邢去憂笑喊。

  耿於懷下馬車,鬆口氣道:「我一直等著大人和我聯絡,如今見大人無恙,總算教我放心了。」

  「是嗎?」邢去憂不置可否,一把扯下馬車內的艾然,抽出腰間麻繩,將她的雙手捆綁。

  那力道扯得艾然痛瞇起眼,卻倔強地不喊疼,只是問:「大人,你為何……」

  「綁著總是方便行事。」邢去憂笑答。

  那笑意教艾然頭皮發麻,尤其在瞧見雙手的麻繩被繫上一顆顆泥團般的圓球時,她開始恐懼。

  不會吧,這該不是古代的炸藥還是手榴彈吧……

  「大人這麼做,是打算挾持她來威脅召熒?」耿於懷試探問著。

  邢去憂抬眼,看他的目光冷沉得教人心頭發顫。「真是太可惜了,我一直以為是可以相信你的。」

  「大人?」耿於懷一臉委屈,像是難過自己被誤解,但其實心亂如麻,直怕魏召熒趕不及救人。

  「於懷,打從官宴之後,你不讓我的人動手殺魏召熒時,我就知道你根本是魏召熒的內應。」他說著,扯起艾然走向岸邊。

  沇水為漕運八丈河分支,河面在吞雲城北處最窄,先前魏召熒派人在晉平縣的源頭炸寬河面,引流分支,再從城北截斷水源,以防瘟疫透過沇水更加蔓延。

  所以此刻,以巨石堆為界,以東可見河床裸露,以西則是水源充沛,可水勢極為湍急。

  「大人,你恐怕誤解了,那晚是召熒誤以為他們欲除的對象是艾然而離開了房間,可不是我阻止那些人動手,這……不關我的事。」

  艾然悄悄握拳,雖然她有些地方聽得是一頭霧水,但卻明白耿爺確實一心為大人,否則不會冒險取得邢去憂的信任,以得知到消息。

  反觀邢去憂卻是從一開始就打算除去大人……真是教人不敢相信,在這嚴刑峻法的年代裡,竟有人如此恣意地買兇殺人。

  那夜大人突然闖進清華池,原來是怕她遭遇不測,也才那般直接地告白……

  「是嗎?」邢去憂拉著她踏上幾丈高的巨石堆。「那麼在這女人染上瘟疫後,你為何那般好心地要魏召熒帶她離開?你明知道只要這女人將瘟疫傳染給魏召熒,一切都好辦了,你卻偏偏破壞了我的計劃,還有什麼好解釋的?」

  艾然驚訝地瞪大眼。聽這說法彷彿他早知道瘟疫一事,非但不設法解決,反倒放任傳染,甚至打算藉此傷害大人……這人是不是瘋了?

  「那是因為……我沒料到召熒竟會願意為了她回魏府。」

  「這麼說來,不是有些矛盾了?你剛剛才對她說,魏召熒打從一開始就在利用她,若只是利用,他又何必在意她的死活?」

  耿於懷不禁語塞。他故意在馬車上說那些話,是希望邢去憂以為他仍舊是站在他這邊的,豈料反而被抓到話柄。

  「不過說來你也挺可憐的,認了一對老夫婦為爹娘,對他倆盡心盡孝,人家卻為了十兩銀子收下我給的火藥粉,準備把你給燒死……遺憾的是,那老傢伙怕是眼花手抖,才不小心把自己給燒死吧!」邢去憂說著,輕拍她的頰。「而魏召熒也不要你了,你留在這世上又能如何?不如我送你一程吧!」

  艾然水眸圓瞠,難以置信自己聽到什麼。

  爹娘要殺她……怎麼可能?心思轉動,她想起自己昨晚前去時,根本沒有事先通知,那娘怎會準備了她愛吃的料理?而向來淡漠待她的爹也突然熱絡起來……原以為是自己所作所為感動了他,豈料真相竟是如此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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