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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夏洛蔓    


  「像現在,我就很想到頂樓吹吹風,欣賞夜色。」她由衷地說。

  這夜太美好,她捨不得結束。

  「同感。」他點頭,不過,他想多看幾眼的不是夜色,而是眼前這個善解人意、體貼聰慧的女人。

  第7章(1)

  梁夙霏每個月有六天休假,不過近幾個月已通通被雷拓預約了。

  他對她展開追求,卻不著痕跡的小心呵護,那份細膩與用心,猶如第一次談戀愛,擁有用不完的熱情與活力,永不知疲累。

  等著她下班,期待她放假,興致勃勃地安排每一次見面的活動。

  帶她鑽遍大街小巷尋找美味小吃,帶她逛街添購新裝,帶她去看秀、跳舞,休假日兩人開遊艇出遊,他教她游泳、教她釣魚、教她騎重型機車……

  而梁夙霏就像個才剛學走路的幼兒,對於雷拓的世界充滿好奇,急於探索。

  他喜歡看她學會新玩意雀躍不已的模樣,喜歡她那雙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綻放出驚奇的光芒,喜歡她因喜悅興奮而緋紅的雙頰。

  她是個絕佳玩伴,是個超捧場的粉絲,讓安排活動的他產生極大的成就感,在她閃閃發光的崇拜目光中,他彷彿神一般無所不知、無所不能,整個人都驕傲膨脹了起來。

  其實,他明白,十三歲失去雙親、失去家人照顧的她,為了活下來已經心力交瘁,哪裡還有心情風花雪月,所以,儘管這個世界多彩多姿,對過去的她而言根本毫無意義。

  他今年已經三十歲,年少時的那股熱情衝勁照說已經不復存在,或許是梁夙霏的善良與體貼,觸動了他心底最柔軟的那一部分。

  因為心疼,所以更希望她加倍快樂。

  難得的是,在那樣艱困的環境中長大,還能保有純淨的心靈,不爭不求、不自怨自艾,就像他在過去的婚姻裡曾是個最糟糕的丈夫,自始至今她都從來不曾有過一句惡言。

  他經常望著她,心想,如此瘦小的她,這一路是怎麼走過來的?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她並不軟弱,即使二十六歲如此年輕的年紀已遭受諸多磨難,但她並沒有向命運認輸,還靠自己的一雙手,努力生活著。

  雷拓暗暗對自己承諾,以後,梁夙霏不只有她自己的一雙手,還有他做她最堅固的靠山。

  隨著氣溫一天比一天高漲,雷拓漸漸減少安排戶外活動,改往山上避暑。

  幾年前他為朋友紓困而買下一座別墅,因為位於山區,往返交通費時,他很少去,只讓清潔公司派員定期清潔,但梁夙霏喜歡這裡的寧靜,遂成了他倆近日最常待的地方。

  這座別墅佔地三千餘坪,前有花園後有球場,左邊是綠樹環繞的人工湖,右側是應有盡有的娛樂設施,有裝潢精美的酒吧、餐廳、健身房、遊戲間、桑拿室、卡拉OK,是朋友在生意全盛時期招待貴賓的場所,每個週末均有節目,夜夜笙歌。

  一場金融海嘯,繁華落盡,人去樓空,過去為他賺進大把鈔票的黃金屋則成了沉重的負擔。

  雷拓雖出身豪門,但生性淡泊,對於如何累積更多的財富並無興趣,寧可將跟數字打交道的時間用來交朋友,多看看這世界的美好,反而因此安然度過危機。

  梁夙霏帶著畫具到湖畔寫生,雷拓在一旁看書陪伴,偶爾簡短几句交談,閒適愜意,一股無法形容的滿足時時充斥胸懷。

  現在,他倆的默契,經常只需要一個眼神、一個手勢便能溝通了。

  「你父母親過世後,沒有其他親戚能夠收留你?」雷拓忽地抬起頭問梁夙霏。

  他手上拿著狄更斯著作的《孤雛淚》,雖已讀過數次但仍為書中描述孤兒院的殘酷生活鼻酸。

  而他心愛的女人,在那樣少不更事的年紀即要獨自面對生命的遽變,那單薄的身子,如何承受得了?

  雷拓是一直到開始籌備兩人婚禮時,才知道梁夙霏的父母已過世,除了幾位公司同事外,沒有任何親人出席婚禮。

  無論是過去或現在,她都很少提及過去那些日子,不知情的人根本看不出她曾歷經過這樣的痛苦。她的堅強,由此可見。

  「一開始姐姐把我接過去和大伯一家人一起住。」梁夙霏輕描淡寫地說。「但是,大伯自己有三個孩子,還要照顧行動不便的姐姐,經濟壓力也很大,所以……而且,那個時候我已經十三歲了,可以照顧自己……只在育幼院待兩年多就開始打工,更大一點就搬到工廠宿舍,沒吃什麼苦。」她瞄一眼他手上的書,笑道:「比起『奧立佛』已經幸運許多。」

  「如果每個人的幸運都以你的為標準,那就天下太平了。」他曉得她的認知裡沒有所謂的「苦」,活著,已經是幸運。

  「能遇見你,還不算幸運?」她故意拍拍他的馬屁。

  「這倒是。」他也臉不紅氣不喘地接下。

  她格格直笑,半晌,喘了口氣才看著他,輕聲地說:「至少我現在真的很幸福。」

  雷拓是個很浪漫感性的男人,在他身旁,耳濡目染,明白了世界之大,看見了世界之美,現在的她不只學會了放鬆,學會了善待自己,學會了表達自己,也更懂得細細體會生活中無處不在的感動,她變得容易快樂,變得更有自信。

  她何其幸運,在以為和他已經走到盡頭時,峰迴路轉,突然間有了更進一步認識對方、瞭解對方的契機,兩人之間的感情反而日漸穩定。

  每每思及此,她總是特別感動,感激冥冥中那股神秘的力量。

  雷拓莞爾一笑,對男人而言,這絕對是最中聽的一句話。

  男人為喜愛的女人拋頭顱、灑熱血,為的就只是希望對方幸福。

  「奶奶現在呢,還跟你大伯住?」他感謝她奶奶,至少向她伸出過援手,沒有讓她只剩被遺棄的記憶。

  「奶奶後來被送到養老院,我十八歲那年她就過世了,後來,大伯搬了家,失去聯絡,再也沒見過。」

  所以,這個世界上,她真的再無親人?

  雷拓一時心疼不已,大手一攬,將她圈進懷裡。

  「別擔心,還有我,以後,我會照顧你。」

  「嗯……」她靜靜地偎在他寬闊的胸膛,心想,無論這是他一時感性所言、或者發自肺腑,她並不貪心,有這一句話已經足夠。

  傍晚,梁夙霏在別墅美輪美奐的歐式廚房裡整理從山下帶上來的食材,準備晚餐。

  不同的是,今天她是助手,雷拓才是主廚。

  「今晚的菜單有干貝南瓜濃湯,開胃菜是田園鮮蔬宇泥蟹肉塔,主菜是肋眼牛排佐波特酒醬汁,還有迷人的飯後甜點法式布蕾。」雷拓圍上黑色的半身圍裙,一手拿廚具,一手拿夾子,已是架勢十足。

  「好豪華的菜色,聽起來很唬人。」她幫忙將煮透的紅蘿蔔挖成小球。

  「嘿嘿,我從不唬人的,靠的完全是真功夫,為了你,特地請法式餐廳主廚特訓半個月。」他揚起驕傲的濃眉。

  下廚不是女人應盡的義務,以往都是他享受她烹調的美味料理,雖然不拿手,但只要用點心,學這麼幾道菜是不可能難得倒他的。

  女人,在乎的其實是那份心意。

  「為我?可今天不是我生日。」她受寵若驚。

  「我們相處的每一天,都像是你生日那麼重要。」

  「呵……」她裝出被迷昏的表情。「曉不曉得,光是聽你的甜言蜜語,我這個已經胖了兩公斤。」

  「如果我的真心真意對你來說太甜的話,那你只能靠運動瘦身,因為從小老師就教導我們不能說謊。」

  「哇……」她搖頭,不可思議,以前她怎麼會認為他「成熟穩重」?「我發現,我以前實在單純。」

  「怎麼說?」

  「我現在才知道你根本就是調情高手,可是以前你對我根本用不到這些招式,我就已經笨笨地答應嫁給你。」

  現在她已經能坦然地拿他們過去那段慘淡的婚姻開開無傷大雅的玩笑了。

  「那你就知道我對你一向開誠佈公,沒有半點虛假……」他揉揉她的發。「而你,細心地發現我靈魂深處的寂寞,善良地留在我身邊陪伴我、照顧我。」

  前半段他故意搞笑,硬把黑的拗成白的,但後半段則是發自內心地感謝她的陪伴。

  她毫無怨言,恆久不變地在家守候他歸來,當時他並不懂得珍惜,但此時回想,那是一股無形卻堅定的力量,讓他沒有墜落沉淪的借口,讓他在最茫然失意的時候,還知道有個地方是他該歸去的方向。

  「你誤會了,我沒那麼有深度,我只看見你英俊的外貌就暈船了,嫁給你純粹是這個原因。」

  他捂胸佯裝心痛。「其實我早知道了,只是不願意面對現實,你又何苦拆穿它。」

  「噗……」她撲哧一聲,擋不住愈來愈高漲的笑意。

  最後,兩人笑成一團。

  這樣輕鬆愉快的氣氛對他們現在來說一點也不稀罕,他們可以談深刻的生命經驗,可以瘋瘋癲癲的哈啦抬摃,也可以什麼話都不說,靜靜做自己喜歡的事,因為知道對方就近在咫尺而感到安心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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