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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葉芊芊 她——是寨主的光明燈,是寨主的生命火,是寨主的心頭肉!他不能沒有她,他不能失去她,那會奪了他的魂,會要了他的命。 秦嶺上,不是只有惡霸寨一寨獨大,除了他們,還有大龍寨和黑豹寨,這兩寨平日為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打打殺殺,美其名是自保,其實是為了爭奪地盤,擴大勢力才是他們真正的目的。 以前他們震懾於副寨主的深謀遠慮,不但不敢冒犯,還不時送禮來巴結示好;現在副寨主李代桃僵,自己嫁掉自己,惡霸寨只剩寨主管事,這種情況真是教人有點擔憂。 「李嬤嬤!」一聲輕喚,使李嬤嬤猛地回過神來。 「我有一點好奇,正好又沒話可聊,才會想到她。」公孫雪態度輕鬆自然。 「表面上寨主是老大,其實副寨主才是當家作王的人。」李嬤嬤字字斟酌。 「除了聰明伶俐之外,她還會什麼?」公孫雪看似毫無心機的隨意聊聊。 李嬤嬤卻是如坐針氈,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很多,耍劍舞刀,暗器兵法,樣樣精通。」 「這麼說來,她算是個女中豪傑。」公孫雪蕙質蘭心,恬淡一笑。 「老寨主把她當男娃養,害慘了她。」李嬤嬤搖頭歎氣。 「怎麼個慘法?」公孫雪聽得津津有味,讓李嬤嬤放鬆戒心。 「一個女孩子家,針不會用,地不會掃,菜不會煮,這還不慘嗎?」 「那她漂亮嗎?」公孫雪小心翼翼,盡量不讓語氣中流露出絲毫較量的意味。 「當然比不上公孫小姐的天生麗質。」李嬤嬤坦言不諱。 公孫雪嘴角掛了個嬌羞的淺笑。「我不是在問你對我的看法。」 「五官清秀,可惜皮膚黑,不像你白皙如雪。」李嬤嬤不疑有他。 「照你說法,寨主跟她一點也不像兄妹。」公孫雪不自覺的面露鄙夷。 「是不像,如果除去那臉大鬍子的話,寨王比她好看。」李嬤嬤話中暗藏玄機。 這些聽起來像嗑瓜子在聊的話題,其實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所有的謎團都一一被解開了,她終於看清楚,李嬤嬤是虛情假意,楊老也是一樣。他們兩個人聯手,不是可憐她,也不是同情她,而是在拖延時間,在玩兩手策略,以為只要大鬍子變得文質彬彬,就能打動她的芳心。 他們實在是大錯特錯,錯估了她的為人;她不是那種注重外表的膚淺女子,更不會因為他能吟詩作對就投懷送抱。 她討厭他,也討厭整個惡霸寨!他們全都是土匪,不僅掠奪別人的財物,更可惡的是,他們掠奪了她的花轎,毀了她一生!但她不會在此刻翻臉,她要保持冷靜,不動聲色的繼續扮演呆呆娘子,跟他們周旋到底,直到她帶領官兵圍剿惡霸寨,將他們全部繩之以法,讓他們嘗到跟她一樣被囚禁在牢籠裡的滋味!還有,最不可饒恕的就是副寨主,她是罪魁禍首!那女人不只搶了才子,還將她推入無底的深淵,害她時時提心吊膽,刻刻害怕驚恐,沒有一分一秒是安穩的,就連睡覺的時候,只要聽到窗外有聲音,不管是風吹草動還是蟲鳴鳥叫,她都會嚇出一身冷汗。 這種看不到盡頭的生活,究竟還要忍受多久?她的痛苦、她的悲怨、她的憤恨,讓她好想躺在才子溫暖的臂彎中…… 才子怎麼還不來呢?他不可能沒發現,佳人白皙如雪,跟那個黑面婆不一樣,除非——他被她纏住了!他被她迷惑了!一陣令人不寒而慄的冷意,從繡花鞋底竄升,遍及全身。 公孫雪咬著下唇,強忍住想大哭一場的衝動。她的淚水和身心都要留給才子,她相信他不像那個又蠢又醜的大鬍子,只有他才是她一生的依靠,是她一世的托付,是她朝思暮想的至愛,是她魂牽夢縈的牽絆。 她絕對不會把才子讓給那個心如蛇蠍的副寨主!李嬤嬤惴惴不安地凝視著她複雜的眼神。「公孫小姐,你在想什麼?」 「當然是在想逃出去的辦法。」公孫雪似真似假地說,但表情卻是調皮的。 「你想到辦法了?」李嬤嬤嚇壞了,佈滿皺紋的嘴唇微微顫抖。 公孫雪悵然若失的搖頭。「沒有,惡霸寨戒備太森嚴了。」 「副寨主人雖不在,但她立下的規矩,沒人敢鬆懈。」李嬤嬤說。 「秋天快來了,我一向怕冷……」公孫雪雙臂緊緊環繞胸前,顫了顫。 「我明天去副寨主房裡,拿幾件御寒衣服給你。」李嬤嬤一步步踏入陷阱。 「我跟你一起去,萬一衣服不合身,有勞李嬤嬤修改。」公孫雪感激一笑。 ¤¤¤¤¤¤ 「公孫小姐,你喜歡哪件,就拿哪件。」李嬤嬤打開衣櫃。 「怎麼全都是獸皮獸毛的衣服?」公孫雪彷彿聞到血腥味般向後退。 「你看這件,毛絨絨的,穿起來暖和,摸起來又舒服。」李嬤嬤大力推薦。 公孫雪義憤填膺地說:「有老虎,有花豹,有白狐,是誰這麼殘忍殺了它們?」 「都是副寨主親手捉來,親手扒皮,親手曬乾……」李嬤嬤說。 「好恐怖!我不喜歡!我不敢穿!」公孫雪心生畏懼地搖了搖頭。 「有了!這件舊棉襖,委屈你將就一下。」李嬤嬤取出,為她穿上。 「很合身,但是只有一件,我總不能不換衣服……」公孫雪哀怨的歎一口氣。 「那我馬上去布莊,剪布做暖衣。」李嬤嬤心急,沒有多想就往門外走去。 公孫雪露出微笑,眼珠子骨碌碌地溜來溜去。「我在這等你。」等李嬤嬤走遠,她就可以肆無忌憚的翻箱倒篋,她相信在副寨主的房裡,一定可以找到逃出生天的辦法。 在府裡,李嬤嬤表面上無微不至的照顧她,但她知道李嬤嬤其實是提防她逃跑,還有,那個大鬍子的賊眼,老是在她屁股後面打轉,若不是她有教養,早就想放屁熏死他。 此刻,一個去布莊,一個在私塾,再也沒有人可以監視她的一舉一動。 正當她打量著四周,身子尚未來得及移動,門外忽然傳來急遽的腳步聲——是大鬍子!除了他,不會有第二個走路像要踩死蟑螂似的,步步帶著殺氣。 他回來幹什麼?她的嘴角浮現一抹冷笑。大鬍子八成是跟書本有仇,坐不住,跑回來睡大頭覺;他連阿斗都不如,至少阿斗還會讀書寫字,他卻一無是處。 秦劍飛往未關的門裡一瞧,看到熟悉的背影,驚呼一聲。「喝!」半晌,回過神後才鬆了一口氣。「嚇我一大跳!」 「寨主,你什麼時候膽子縮小了?」還沒走遠的李嬤嬤以螳臂擋在門口。 「我還以為是我妹妹回來,看我的笑話。」秦劍飛一時被棉襖迷惑。 「你不是在讀書嗎?跑回來幹麼?」對他的半途而廢,李嬤嬤難掩失望。 秦劍飛理直氣壯地說:「上茅廁。」從私塾一路憋尿到府裡,靠的是一身武功。 「私塾裡又下是沒茅廁!」李嬤嬤哭笑不得,覺得他傻得可愛。 「我蹲不習慣,還是家裡的茅廁比較香。」秦劍飛嘻皮笑臉。 「少來了,你八成是想念寨主夫人。」李嬤嬤促狹的嘲笑。 秦劍飛屏氣凝神地問:「她這兩天怎麼樣?」 李嬤嬤不動聲色。「一樣呆呆的。」 「你不照顧她,想要跑去哪裡?」秦劍飛咄咄逼人。 「天轉涼了,我要去布莊剪布縫新衣。」李嬤嬤實話實說。 「你居然敢偷藏私房錢?!難怪這陣子菜色變差!」秦劍飛怒聲道。 「不是為我,是為寨主夫人添購暖衣。」李嬤嬤忙不迭的說分明。 他刻不容緩的從懷裡掏出百兩銀票。「這裡有一張銀票,你拿去用。」 「寨主,你的眼睛一個大,一個小。」李嬤嬤酸溜溜的揶揄。 「真的嗎?我進去照一下鏡子。」秦劍飛心懷不軌。 「你再不去茅廁,我看你以後就不用去了。」李嬤嬤搶先一步鎖上門。 「你幹麼上鎖?萬一我娘子要如廁,你教她怎麼辦?」秦劍飛暴跳如雷。 「她只有在看到你的時候,才會嚇到屁滾尿流。」李嬤嬤毫不客氣地指出。 秦劍飛雙手合十拜觀音。「只看一眼,求求你,一眼就好了。」 「不行!」李嬤嬤非但不為所動,而且還落井下石地吹起口哨。 「你幹麼吹噓噓?」此聲有如魔音穿腦,逼得秦劍飛兩腿交叉。 「催你趕快去茅廁。」李嬤嬤越吹越大聲,只見他兩腿越顫越厲害。 「真是的,大家都欺侮我!」秦劍飛倍感委屈,急急忙忙地狂奔至茅廁。 大家都是為了他好,才會替他設身處地的著想,雖然李嬤嬤不敢明講,但公孫雪心知肚明。 等待,再等待,直到門外一片靜悄悄,她才起身開始翻找起來。 打開梳妝檯的兩個抽屜,裡面都是讓人不屑一顧的廉價胭脂水粉和假珠寶首飾,難怪副寨主不帶走;她不但搶走花轎,還搶走她的嫁妝,真是一對狼狽為奸的兄妹!衣櫃裡,除了那些可怕的獸皮獸衣,其他全是俗不可耐的衣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