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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夏洛蔓 有人敲門,她趕緊胡亂地抹去臉上的淚水,回到沙發端坐,兩腿併攏。 「小姐,你買的時問已經到了,請問要續時嗎?」進來的服務生問。 「喔……不用……多少錢……I她有些微醺,掏了半天才找到皮夾,抽出信用卡。 「需要幫你叫車嗎?」服務生好心地問,沒有接過信用卡,因為她手上拿著的是健保卡。 「不用……對不起,這張才是。」她低著頭,怕被看到哭過的臉。 結完帳,最後一首歌播完,她又提著喝掉半瓶的酒,飄飄然地走出KTV。 時間已經是凌晨一點半了,街上的車潮顯得冷清,但成群年輕人騎車經過的喧嘩熱絡微涼的空氣。 她發動車子,確定意識還清楚,趁著酒氣還未開始翻騰時,開車回家。 二十分鐘後,她的人跟車安全且完美地滑入她的停車位。 「厲害到可以出國比賽了,哈哈……」下車後,她為自己的停車技術喝采。 儘管她的愛情受到詛咒,再怎麼感覺到心痛、難堪,所有的生活技能都還記得,工作會繼續,餓了還是得吃飯,醉了還是會想睡。 「沒什麼大不了……只不過又發現了一個爛男人,這個世界,一半女人,一半男人,只是我比較倒楣,在一堆爛水果裡,挑來挑去,挑到最爛的。」 她將皮包甩到肩上,半瞇著眼,口中還哼著歌,像心情十分愉快。 哭過了,—切就過了,她還是堅強的曲希愛,不會因為這一點事就被擊倒的。 離開電梯,她將手上的鑰匙對準鎖孔,試了好幾次,怎麼都插不進去。 「啊……錯了,這是車鑰匙。」 她又笑了起來。 渴望愛情,渴望被愛,但總是拿錯了鑰匙,不得其門而人。 她伸進皮包裡摸索另一把鑰匙。 「咦……怎麼沒有……」 皮夾掉了出來,化妝包也被手擠出袋口,門鑰匙不翼而飛。 「倒楣,倒楣的一天……」她氣得將皮包整個扔在地上,轉身扒著鐵門的縫隙,一手拚命按電鈴。 「誰啊……瑪莉亞,幫我開門……」這個時候,她還有好心情跟自己開黑色幽默,假裝屋裡有個菲傭。 十六歲後,就沒有人會在屋內為她等門了。 或許,從來都沒有。 「喀啦!」門鎖打開。 「咦……」曲希愛納悶地退後一步,盯著鐵門,她該不會醉到連自己請了傭人都忘了吧! 她盯著鐵門,鐵門後的大門開了,然後,鐵門也開了。 她呆呆地看著從門後走出來的男人。 「你怎麼在我家?」 簡淳揚先是聞到酒氣,而後,看向有些搖晃的曲希愛。「你家在隔壁。」 他穿著運動褲,白色棉質T恤,戴著無框眼鏡,還是那麼好看。他用包容且帶著擔憂的眼神看她。 「我知道……我只是叫你起床……嗝……尿尿。」她變了一個人,喝醉酒後,愈來愈低俗。 她彎下腰,想要拾起散亂一地的物品,一個重心不穩,跌坐在地上,洋裝肩帶滑落。 狼狽至極。 她先是笑,然後莫名其妙地哭了起來。 「我扶你起來。」簡淳揚的手攬著她的肩。 「不用——」她扭動肩膀,甩開他的幫助,一手撐在地上,跪著將皮包、化妝包、手機塞進皮包裡。她勉強站起來,斜斜地走向電梯。 「你去哪裡?」他攔住她。 「去飯店……鑰匙不見了。」 「到我家吧!我有間客房。」 「呵……」她轉身面向他,搖晃的身體幾乎要貼上他,她又努力站直。「你不是不讓女人在你家過夜?」 該死,該死的她,記不起在哪裡弄丟了鑰匙,但是,他的事,她卻記得一清二楚。 「進來。」他再次攬住她的肩,提走她肩上的皮包和手上的紙袋,用她此時無力抵擋的力道將她帶進屋。 曲希愛沒再掙扎,她只希望,明天一覺醒來,發現這一切只是夢—— 吳爾達沒有劈腿、她沒有哭、她沒有醉到被簡淳揚看見最狼狽、最軟弱的一面…… 不過,顯然她醉得還不夠徹底,因為,她還能感受到他身上宜人的清香和暖暖的體溫。 他的溫柔,依然令她痛苦,她用著僅剩的理智告誡自己,不要再陷入這樣的溫柔陷阱。 第六章 「喝水。」簡淳揚倒杯水給曲希愛。 「不要,我要喝酒。」她從紙袋裡拿出喝剩半瓶的威士忌,先一口喝光水,然後將酒倒進杯子裡。 簡淳揚沒有阻止她,走到廚房為自己拿了個酒杯,幫她在杯中加冰塊,坐下來陪她一起喝。 十二年的黑牌威士忌口感順滑略有刺激感,帶點焦葡萄乾味和果香,混合多種威七忌調製而成,芬芳濃郁,飲後,齒頰間留有麥芽餘香。 簡淳揚安靜地坐著,什麼也沒問,既不擔心她為什麼這麼晚才回家,也沒喋喋不休她喝太多酒。 她其實需要人關心,但是,若他真的開口問,也只會得到她「少管我」的反駁,她就是這樣一個不知道在ㄍㄧㄥ什麼的女人,矛盾得令自己感到厭惡。 「有女朋友的人,不要隨便讓別的女人進屋。」她捧著冰涼的杯子,怒視他,一點也沒感激他收留了有家歸不得的她。 「我沒有女朋友,而且,你也不是別的女人。」 「那我是什麼?」他的話很溫暖,卻引出她一直隱而未發的怒氣。 他看著她,張口欲言,最後,決定沈默。 他不確定將對她的感覺說出來,是不是會讓已經處於混亂的她更心煩、更困擾。 「我明明就看到好多女人來找你,還有一個叫『鏡璇』的在你家過夜。」他的沈默讓她意識到自己像個乾枯的女人,急於 素愛,立刻舉證。 「鏡璇和我認識十年了,我一位很要好的朋友的女朋友。」 「騙人、騙人——你們這種人最會用一張看起來無害的臉騙人——」她將劈腿的吳爾達、過去遇到的那一堆爛男人的身影,和簡淳揚重疊了。 他微笑,不跟她爭辯,事實上,他一直覺得她太壓抑自己,酒後的她,直率多了,而他願意包容她的無理取鬧。 「明明有女朋友,還對別的女人那麼溫柔,像你這種花心的男人都該下地獄,下地獄前要先五馬分屍……」她堅持不信他沒有女朋友,一直盧。 「丟進地獄後要不要再炸過?」 「要……要下油鍋,上刀山,讓你們嘗嘗傷害別人的痛苦。」 「你現在……很痛苦?」 「誰說的,我為什麼要痛苦——」她嘴上這麼說,眼淚卻不知不覺地滑落。她不痛苦,卻覺得很孤單,她沒有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她父母健在,還有個弟弟,但是,他們關心的永遠是自己。 簡淳揚起身坐到她身邊,凝視著她。 「幹什麼坐那麼近?」當她發現自己哭了,連忙撇開臉 。 雖然他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她內心的痛,此時真實地傳達到他心中。 看她哭,他很心疼。 他抬起手臂,輕輕地撫上她的發,慢慢地將她攬進懷裡。 她起先掙扎,她不要人同情,不需要人安慰,但在他有力的臂膀中,掙扎毫無意義,他有著任她咬、任她搥打的準備,就是不鬆手。 擁抱,是安撫情緒、解放痛苦最好的方式。 透過身體溫度的傳遞,讓她知道,自己並不孤單。 她屈服了,下巴抵著他的肩,淚水沾濕了他的衣服,她被擁抱著,被疼愛著,被一股平穩的氣息包圍著,她覺得好安心、好幸福。 她累了,一個人孤軍奮鬥許多年,她覺得很辛苦。 為了證明自己不是無用的花瓶,不是靠著出色的外表衝出業績,她比誰都認真地吸收專業知識,比誰都勤跑工地、拜訪設計師。 為了證明一個人也可以活得很好,用心經營自己,用力地填滿每一天,從不抱怨、發牢騷…… 她究竟要證明給誰看?究竟要努力到什麼地步才是所謂的成功? 不知道,或許,只是為了對抗內心的軟弱,為了讓自己的心靈更強壯,為了找到別人以為她有,其實並沒有的自信…… 現在,她好累,想休息了…… 曲希愛睡著了,在篙淳揚的懷裡睡著了。眼角還掛著淚,粉唇委屈地嘟著,手裡抓著他的衣角,緊緊握著拳。 正派的他並沒有因為喜歡她而貪戀擁抱她的時光,他將她抱進客房,他的衣角被揪住,他便拉張椅子坐在床旁,心疼地看她睡夢中仍糾結的眉。 她睡得不安穩,可能是不習慣這張床。 只要她一翻身,他便從打盹中醒來,輕輕地拍撫她的背。 漸漸的,她眉間舒緩開來,鼻翼可愛地隨著呼吸一歙一張。 她會打呼,小小聲的,像貓的咕嚕聲,濕潤的唇瓣像小嬰兒一樣,微微嘟囔蠕動。 他微笑著,低頭專注地凝視她,只是這樣坐在她身旁,他便覺得滿足了。 他想保護她,想讓她快樂,這是他第一次明顯看見自己如此濃烈的情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