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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春野櫻 絛月注意到江硯已經退出房外,喊了他的名字,「允肅,你做什麼?」 「我以為你怕我、討厭我了……」他說。 她先是一頓,然後蹙眉笑歎,「我只是離開了一會兒。」 「我聽江硯說了,我對你做了非常可怕的事情……」允肅的嗓音帶著深深的歉疚及自責,「你別怪我。」 絛月溫柔一笑,捧起了他的臉。 她俯視仰著頭的他,柔聲道:「我怎麼會怪你?當時你中了毒,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知道她沒怪他,也沒因此心生畏懼而躲著他,他寬心不少,但一想到自己差點奪去她的性命,他又懊惱得想把自己殺了。如果他真的傷害了她,或是奪了她的生命,他會很透自己,餘生就算活著,也像是死了。 這一刻,他意識到自己是那麼的需要她且愛著她,任何人、任何事,在他心裡的地位,都已經遠不及她。 「你信嗎?」允肅深情地凝視著她,真摯地道:「若我真錯手殺了你,我也不能活了。」 聽見他這句話,再迎上他那灼熱的眸光,絛月的胸口一揪,眼眶一熱,淚水不聽話的在眼眶裡打轉。「允肅,我信,我信。」 「我絕不會傷害你,我會用生命守護你。」縱使日後證明塔格爾有肋康親王謀反的念頭跟桿動,他也絕不會讓她捲入其中。 她眼中的熱淚再也忍不住滑落,她淚流滿面,卻帶著幸福而欣喜的笑容。 她捧著他的臉,微微彎腰,在他額頭印上溫柔的一吻。 絛月每天親自下廚替允肅煲湯做菜,料理三餐,完全不假他人之手,照顧得無微不至,十日不到,他的體力已恢復如昔,行動無礙。 這日午夜時分,他悄悄入宮面見皇上。 「老十六,你的事不礙事了吧?」皇上一見到他便著急地問道。 事發隔天一早,太醫便進宮面見,將事情稟報過了。 「多謝皇上關心,已不礙事了。」他說。 「你早已卸去官職,居然還有人伏擊你,而且是在你秘密進宮之後,依朕看,老六已經知道你在這整件事情裡扮演著什麼角色了。」 「六哥走這一步是死棋,他的馬腳已經露出來了。」允肅冷冷地道。 皇上哼地一笑,「他的腦袋鈍了,沉不住氣了。」 「依臣弟看,應是叛黨羽翼未豐,未敢明目張膽,才會使出這麼卑劣又不智的手段。」 「看來,你已知是誰動的手。」 允肅微微額首,「雖然對方全數蒙面,卻有一人一時大意出了聲。」 皇上臉色一沉,問道:「究竟何人?」 「阿齊圖。」他說。 聞言,皇上一震。「阿齊圖?」 「正是。」 「怎麼會是他?」皇上的表情從一開始的錯愕,變成了失望,「朕待他不薄,你……確定是他?」 阿齊圖的父親跟祖父都是戰功輝煌的將領,在之前的政爭中,阿齊圖的家族也選擇站在他這邊,他即位不久,阿齊圖的父親過世,阿齊圖雖無功勳,他還是給了他一個八旗護軍統領的正二品官職。 允肅神情嚴肅地道:「皇上,阿齊圖這些天可有上朝?」 皇上回道:「他告病輟朝,說是得了非常嚴重的熱病。」 允肅唇角一撇,「那日,殺手的左手讓臣弟斷了一指,是不是他,一窺便知。」 皇上深深吸了一口氣,眉心皺出一道惱恨的皺折。 若允肅所言不假,阿齊圖綴朝根本不是得了什麼熱病,而是斷了指頭,所以先避避風頭。 允肅是個行事嚴謹的人,沒十重九穩的事,他不幹,沒千真萬確的事,他不說,他說是阿齊圖,那麼就不會是胡亂猜測。 「真沒想到……」皇上沉默了許久,像是在做什麼艱難的決定,幾經思慮後,他目光一凝,交代道:「老十六,去瞧瞧他的指頭在不在。」 「在,如何?不在,又如何?」允肅問。 「在,便罷;不在,便殺。」皇上給了他一個果斷明確的指令。 明白了皇上的心思,允肅既不質疑也不遲疑地道:「遵辦。」 他很清楚皇上下令誅殺阿齊圖是為了讓他身後的康親王有所警惕,康親王未成氣候,才會使出暗殺自己的手段,以為斷了皇上的左膀右臂,就能有恃無恐。 皇上大可隨便給康親王安個罪名,或隨便找個名義將他逐出京城,可師出無名,皇上反倒落人口實,讓所有人以為康親王無辜,對他生了憐憫。 家國天下,一家不寧,則舉國難安。 自古以來,天家無情,為了爭權奪位,手足相殘之事,不勝枚舉,可皇上不想讓兄弟鬩牆,手足相殘之事再發生第二次。 除去了阿齊圖,就算康親王不為所動,不萌退意,他的黨羽們也會引以為戒,心生疑怯,一旦削弱了康親王的勢力,他便會孤立無援,知難而退。 早朝結束後,阿齊圖在府裡遭到暗殺之事便傳了開來,文武百官、王公貴族們都在議論著這件事。 「阿齊圖是京城八大將領之一,誰能潛入他府裡殺了他?」 「這事……皇上應該知道了吧?」 「那是當然,只是皇上至今未做反應,不知……」 「這事咱們不明就裡,還是別多話的好。」 幾名大臣聚攏在一起議論著,見常善經過,便喚住了他。 「永城郡王,八旗護軍統領阿齊圖遭殺害的事,你聽說了嗎?」說話的是內閣學士蘇繼志,他身穿一襲黑色補服,胸口有著錦雞紋刺繡圖。 常善神情凝重,眼底有著一絲不安疑懼,「嗯,聽說了。」 「郡王跟統領大人不是頗有交情,可有聽說大人與誰結怨?」問話的是三品官通議大夫錢鈺,他身形頎長瘦削,身著胸口有著孔雀紋刺繡補子的補服。 「別胡說」常善眉心一擰,不悅地道,「本王幾時跟他交好?」說罷,他頭一拽,拂袖而去。 幾名文官見他反應激動,先是面面相覷,然後又竊竊私語。 常善撇過頭瞄了一眼,見他們不知在議論著什麼,神情更顯焦慮。 出了太和殿,常善快步下了王公橋,急急喊著前方不遠處的康親王。「舅父!」 摩親王停下腳步,回頭一看,不自覺擰起眉心,面露不悅之色。 知道常善急著要跟他說什麼,可他要說的事不宜在此談起,於是他轉身繼續前行。 見狀,常善忍不住跑了起來,追上人後,他像是受到極大驚嚇般又喊了一聲,「舅父。」 康親王怒氣更盛,冷冷地道:「你這是做什麼?」 「舅父,您聽說了嗎?阿齊圖昨晚在他府裡遇刺了,您說這是不是……」 「住口!」康親王沉聲一喝。 常善陡地一震,無助地看著他,「舅父,我……」 「一點小事你就嚇成這樣,還能成什麼大事?」康親王低聲警告。 「舅父,不是我膽小,是這事越來越收不了勢了。」常善壓低聲音道:「咱們除不掉允肅,他現在要反噬咱們了,我看這準是皇上下的令,不然……」 「混帳!」康親王斥喝道,「沒用的東西!」 「舅父,我……」常善一臉發愁,「我是怕自己成為下一個目標,您看……皇上是不是已經知道咱們的事?上回給皇子下咒,皇上他……」 「還不住口?」康親王兩隻眼睛像要噴出火來的瞪著他。 常善一驚,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有什麼話等回去了再說。」康親王說罷,扭轉身子,邁開步子往前走。 這時,他身邊的親信圖格低聲說道:「看來郡王爺動搖了。」 「哼,沒用的東西。」康親王冷哼一記,語氣不屑地道,「要不是因為檀花嫁了他,當初也不會拉上他。」 「王爺,依屬下看,郡王爺想縮手。」 康親王神情凝沉,低吟一記,「唔。」 「屬下怕郡王爺壞事,不只會拖累王爺,還可能為了自保而出賣王爺。」圖格又道。 康親王薑是老的辣,又怎麼可能沒想到這一層利害關係,他瞥了圖格一眼,「你還真明白本王的心思。」 圖格恭謹卑微的一笑,「屬下愚蠢,哪裡能明白王爺的心思。」 「圖格,依你看,本王若是先下手為強,會不會太不顧道義?」他問。 圖格想也不想地回道:「欲成大事,就不能有婦人之仁,王爺是做大事的人呀!」 聞言,康親王深深一笑,眼底閃過一株肅殺。「沒用的棋子,最後還是能有一點價值。」 「什麼價值?」圖格問。 「棄車保帥。」 宮裡來了邀帖,派帖的是當今皇后。 由於仁懿皇后想為太后做壽,事前派帖邀請幾位親王福晉、郡王福晉及格格進宮商討,肅親王福晉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收到邀帖,絛月心裡非常不安。 她壓根不懂旗人跟宮裡的規矩,如今受邀入宮,要是因此而失禮,甚至是犯錯,那可是要連累允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