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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春野櫻    


  回府後,江硯發現他負傷而返,十分緊張。「王爺,您這是……」

  「路上遭到伏擊,沒事,只是小傷,把金創藥拿來便行。」

  「是。」江硯立刻取來金創藥,將藥塗抹在他脖際的傷口上,並進行包紮,卻發現他臉色泛白,額頭上不斷冒出汗珠,難掩憂心的問道:「王爺,您真不要緊?」

  「不礙事,本王受過更重的傷。」允肅有些虛弱地道。

  「這……」江硯面有憂疑。

  是,王爺是受過更重的傷,不說王爺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就說臉上那個就夠折騰人了,不過王爺過往是在沙場上,現在可是在府裡呀!

  「你出去吧,我有點頭暈,先歇一下。」允肅打發了江硯,躺了下來。

  第6章(2)

  江硯不放心,一出房門便立刻去康寧苑通知已經就寢多時的絛月。

  絛月得知他負傷而返,心急如焚,立刻起身著裝趕至玉書苑。

  自與他成為名符其實的夫妻後,他們早已同宿康寧苑,不過因為他常有公事要辦,偶爾也會睡在玉書苑,因此當她發現他沒回康寧苑就寢,也不覺有異。

  趕至玉書苑,進到房中,絛月見他躺在床上,雖不動,卻隱約聽見他在喃喃自語。

  她急忙上前,看他光著上身,腰際纏著幾圈紗布,受傷的部位微微滲出帶黑的血水,她緊張極了。「允肅?允肅?」

  她喊著他的名字,這是他們的默契,只有兩人時,她會如他所願的喊他的名字,而不是叫他王爺。

  她輕輕的碰觸他,卻發現他全身冰冷盜汗,且意識模糊,她雖不是練武之人,也非大夫,但直覺告訴她事不尋常。

  「允肅!允肅,你醒醒,別嚇我。」她急忙擦拭著他臉上及身上的冷汗,為他蓋上錦被,並朝外面喊著,「來人,快去東交民巷找太醫!  」

  太醫院於正陽門以東,東交民巷內,太醫都在此辦公學習,並為文武官並及皇親貴胄們醫病療傷。

  這時,允肅突然瞪大了眼睛。

  她一怔,疑惑的看著兩眼充血的他,「允肅?」

  他醒了,但看著她的眼神像是見了仇人或敵人,目露殺意。

  她心頭一驚,正想做出反應,他突然彈起身,猛地掐住她的脖子,將她桉壓在錦榻上。

  「啊!」她尖叫一聲,驚恐的看著他。

  他自床架上抽出一把短刀,惡狠狠的瞪著她,聲音低啞地喊道:「殺!」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他手中的刀要落下之際,經江硯通知而趕來的蘇克哈及時攫住他的手臂。

  「王爺!」

  一旁的護院也速速上前,將允肅給拉住。

  「福晉!」蘇克哈拉起因驚嚇過度而動也不動的絛月,「您沒事吧?」

  絛月兩眼茫惑,眼底滿呈恐懼,眼淚奪眶而出。剛才的那一瞬間,讓她想起她目擊允肅殺人的那一夜……

  剛才,他幾乎要殺了她,就像他殺了那個人一樣。

  允肅失去理智,猶如瘋了般的嘶吼,完全變了個人。

  護院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他按壓在床上,並以繩索綁住了他。

  因為掙扎拉扯,他的傷口不斷流出黑色的血水,蘇克哈一看,大膽分析他是中了毒,而且可能是讓人喪失心志的劇毒。

  「王爺中毒,快請太醫。」說罷,他將呆站在一旁發抖的絛月帶到外面,「福晉,您沒受傷吧?」

  絛月慢慢的回過神來,眼淚卻還是止不住地流。「蘇克哈,王爺他……他不會死吧?」

  「不會不會,」蘇克哈安慰道:「再重的傷都奪不了王爺的命,王爺不會有事的。」

  說完,他看向一旁的喜福跟春壽吩咐道:「先扶福晉回康寧苑歇著。」

  「不,」絛月堅定地道,「我要守在這兒,我不走。」

  蘇克哈見她心意堅決,也不多說了。房裡,允肅不斷的咆哮嘶吼,那聲音裡夾雜著痛苦及憤怒,絛月聽著,心揪得死緊,也揪得死疼。

  允肅,別離開我……她在心裡不停地祈求著。

  不多久,太醫院的蕭太醫趕來了,他並非一個人,而是帶著另一名衣著奇特,滿頭白髮,滿臉皺紋的老嫗。

  「王爺情況如何?」蕭太醫邊走邊問。

  「王爺受了傷,傷口流出黑色血水,神志不清,連福晉都不認得了。」

  蕭太醫聽了蘇克哈跟江硯的形容,沉吟須臾,回道:「應是中毒沒錯。」他轉而看著同行的老嫕,「哈薩剌,依你看……」

  名叫哈薩剌的老軀像是聽不見他說話,兩隻眼睛直勾勾的望著由喜福跟春壽陪伴著,坐在不遠處候著的綠月。

  她一臉的不可思議,旋即又露出高深的笑意。

  「哈薩剌?」蕭太醫又喊了她一聲。

  她回過神,笑了,「我聽見了,沒聾。」

  身為王府總管的烏拉特疑惑地道:「蕭太醫,這位是……」王府裡來了「奇怪」的人,他本能的升起了戒心。

  「這位是哈薩剌,她是位薩滿老巫醫。」蕭太醫解釋道:「王府派人來報時,老夫正在向她討教薩滿巫醫的病理及藥理,便邀她一塊兒過來了。」

  「原來如此。」烏拉特稍稍放心,急道:「那就快請進吧。」

  「好的。」蕭太醫說罷,便在烏拉特跟蘇克哈的帶領下進到屋裡。

  神志錯亂,產生幻覺的允肅被五花大綁在床上,見有人進來,他像頭發狂的野獸般掙扎大吼。

  蕭太醫見了,有點疑懼。

  倒是哈薩剌一副老神在在、不疑不懼的樣子,唇角還掛著一抹神秘的微笑。「蕭老,王爺中了魔瘋草的毒。」

  「魔瘋草?」蕭太醫一愣。

  「沒錯,這是心術不正的薩滿巫師使用的毒,能使人心神喪失,產生不實幻覺,不是傷人,就是自傷。」

  蕭太醫難掩憂疑,「可有解方?」

  「當然。」哈薩剌走上前,一點都不害怕允肅隨時會掙脫束縛攻擊她,到了床邊,她突然念起咒語。

  聽見咒語,允肅忽而平靜下來,兩眼發直。

  這奇異的一刻,教在場的人都看傻了眼。

  哈薩剌邊念著咒語,邊踩著猶如舞蹈的步伐,並從腰間一個小麻袋裡掏出不知名的干藥草,兩手搓揉著,慢慢地,她兩掌之間冒出縷縷白煙,飄向了允肅,鑽進他的鼻孔裡。

  眾人見狀,全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哈薩剌臉上帶著微笑,一步步跳向了允肅,將掌中已揉成渣末的藥草塞進他嘴裡,接著吩咐道:「水來。」

  蘇克哈急忙遞上一杯水,她接過手,灌進允肅的口中。

  允肅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突然開口一咳,噴出一口黑水,而後身子一軟,失去了意識。

  「王爺!」眾人驚呼。

  「別擔心。」哈薩剌仍舊一派輕鬆,「你們王爺已經設事了,給他鬆綁吧。」說完,她走向了蕭太醫,「蕭老,我已給王爺解了毒,接下來就是你的活兒了。」

  「有勞。」蕭太醫向她一揖,「老夫真是長見識了。」

  她一笑,「好說。」話落,她便走了出去。

  絛月憂急的守在外頭,不安的揉著手。

  看蕭太醫帶著那奇怪的老奶奶進到房裡,她內心感到疑惑,尤其是那位老奶奶一進到玉書苑,不慌不忙,定定的盯著她瞧,實在教她心裡直發毛。

  雖然有點距離,但她隱約聽見蕭太醫說她是薩滿巫醫,聽見巫這個字,她的背脊頓時一陣發涼。

  她從前曾聽人說過薩滿巫師十分邪門,能行魔術咒人,也能以蠱毒害命,蕭太醫將這樣的人帶進王府,還說要給王爺治傷,行得通嗎?

  這時,房裡傳來唸咒的聲音及跳躍的腳步聲。

  她與喜福、春壽及趕來的玉春嬤嬤面面相頗,心裡都充滿疑慮和擔憂。

  「王爺他究竟中了什麼邪術?」玉春嬤嬤不安地問道。

  「我不知道,只知道他……」想起允肅喪失心志並想殺她時那可怕駭人的樣子,絛月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氣。

  那時,他把她當成誰了?當他對著她喊著「殺」時,他看到的是誰?

  想起她曾經親眼目擊的那一幕,她打了個寒顫,無法克制地眼眶又盈滿了淚。

  見狀,玉春嬤嬤急忙攬著她的肩,「福晉,您怎麼了?」

  春壽吶吶地道:「嬤嬤,我方才聽說……王爺發狂時,拿刀要斬殺福晉。」

  玉春嬤嬤一聽,面露驚色,然後憐憫不捨的看著她,「福晉,那可嚇壞您了吧?」

  絛月沒有回應,但秀眉蹙得用力,確實餘悸猶存。

  「王爺是中了邪毒才會喪失心神,絕不是存心的。」玉春嬤嬤緊握著她的手,「福晉可別怪王爺。」

  絛月搖搖頭,「我怎會怪他,只是……我很擔心……」

  「不怕不怕,王爺不會有事的。」玉春嬤嬤安慰著她,「王爺十三歲就進軍營,不知受過多少傷了,這點小傷要不了王爺的命。」

  絛月是見識過他身上的傷的,他們第一次袒裎相見時,她便被他身上那大大深深淺淺的傷疤給嚇了一跳,有些傷是怎麼弄來的他自個兒都忘記了,只記得幾處較嚴重明顯的傷痕是如何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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