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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陽光晴子 「茶鼎夜烹千古雪,花影晨動九天風」這是元代山水詩人黃鎮成的詩,他信手拈來,寫得蒼勁有力。 另外,他還寫了明代文征明的詩句「寒燈新茗月同煎,淺甌吹雪試新茶」,這句寫得便龍飛鳳舞,字體截然不同。 再看看她的,唉,墨都透過紙背,黑漆嘛烏地,慘不忍睹。 「辛苦了。」 驀地,溫鈞的嗓音響起。 她嚇得一躍而起,又見到他將目光移到自己寫的鬼畫符上,難堪的趕忙伸手將紙揉成一大團,咻地丟進字紙簍裡。 動作雖是一氣呵成,可偏偏有幾張的墨汁還未干,這一抓一揪,雙手也弄得髒兮兮的,她急急的又將手搓搓裙子,見溫鈞憋著笑看她,以為臉上也沾到墨,連忙又抹上了臉…… 他看著她的俏臉憋笑,是因為剛剛他跟爺錯身而過時,看到一張久違多年的鐵青臉孔,他不得不佩服這丫頭激怒人的功夫,然而此刻,見她把自己抹得像花貓臉兒,再也憋不住的哈哈大笑起來。 「溫總管有事嗎?」她沒好氣的問,反正連薛東堯都敢吼了,對大聲訕笑的老總管也不必再裝了。 這麼大聲?她也被逼到極限了吧,他笑,「我來幫爺拿賬冊的。」 「喔。」 瞧她一臉的委屈,他好笑地搖搖頭,委屈的人是爺吧! 「你要用心點,爺為了教你,很多生意上的宴席邀約都交給幾名大掌櫃代表去了,他告訴我,他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教會你所有關於茶的知識,讓你懂得品茶、論茶、賣茶。」 「嘖,他最想的應該是可以光明正大的整我,用力的使喚我吧!」 她沒有多想就迸出話來,但話一出口,馬上就後悔了,因為溫鈞的臉色變得好嚴肅,顯然她說錯話了。 「爺絕對沒有整你,事實上,他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你身上了。」 「可是,他對我很不一樣,對別人仁慈,對我就嚴峻,我怎麼做都不合他意。」 「你對爺不也一樣?」他臉色一緩。 什麼意思?她困惑搖頭。 「你對其他人總是笑口常開,軟心腸,但對爺,卻總是敬畏……當然,那是表面,暗地裡,也許是把他罵得狗血淋頭吧。」 他講的真準,她嘴硬的說︰「我哪敢,我對他敬畏,是因為他是主子啊。」 「是嗎,單純是敬畏嗎?你該不會對爺有什麼壞心眼吧?」 她的心漏跳一拍,這老傢伙真的好可怕! 「沒有。」 「不是壞心眼,那就是欲擒故縱,很多女子對自己心儀的對象都會這麼做。」 見鬼了,她喜歡他?就算她不小心看到他裸身、不小心成了他培訓的對象,不小心天天跟他大眼瞪小眼,也不可能不小心的動了心……吧? 「總之,爺對你這丫頭的期望很高,當然也特別嚴格,你要加油。」他還是很正經的說了一番鼓勵的話。 「我知道了,謝謝總管。」嘴裡這麼說,但她的心仍震驚於剛剛突然發現的事情。 「我去忙了,馥伶格格正在花廳等爺,你就自己在這兒多練習吧。」溫鈞拿了賬冊就離開了。 馥伶格格?誰啊?她突然挺直腰桿,看溫鈞前腳一離開,她後腳也跟著往花廳跑,殊不知,溫鈞停下腳步,回身望著她快步跑往花廳的身影微笑。 傅沐芸一到花廳,就藏身在花窗後方,見到薛東堯正一拐一拐的走到廳前坐下,神情漠然,倒是穿戴滿身珠翠的馥伶格格眼中媚光流轉,不時的瞟向薛東堯。 「馥伶格格,不知今天到府有何指教?」他的語氣禮貌中帶點冰冷。 馥伶格格,這名字怎麼很耳熟?傅沐芸柳眉一皺,是了,她想起來了,難怪覺得耳熟,也覺得討厭,就是翊弘貝勒的妹妹嘛,舅舅是管轄江蘇、安徽、江西的兩江總督,出身真好,頭頂著高如牌樓的紅花髮髻,一襲綾羅長袍,腳蹬高底旗鞋,身材豐滿,整個人嬌滴滴的。 「哪有什麼指教?薛爺真見外,本格格前往京城三個月陪伴父母,心卻留在蘇州,一回來,就直奔你這裡,看看你是否別來無恙耶。」 天啊,馥伶格格撒嬌的嗲聲,令她不由自主的起了雞皮疙瘩,只能猛搓手臂。 「東堯尚好。」他的態度仍是疏離有禮的。 我也很好。傅沐芸在心中嘀咕,眨巴著一雙大眼楮,小心翼翼地從窗欞間看著兩人的互動。 「我、我爹想為我指一門皇室婚,可是,我有意中人啊。」馥伶格格帶著怨懟的美眸瞅著他瞧。 哎呀,意中人就是你嘛!連她這個偷窺者都看得出來,薛東堯怎麼面無表情? 真是不解風情,不過……她怎麼有點暗暗竊喜? 「人生苦短,青春有限,格格既然有此好姻緣,請好好把握,別蹉跎光陰。」他仍然平靜。 「你!」馥伶格格臉蛋驀地漲紅,眼中冒出兩簇怒火。 嘖嘖,薛東堯,你可以再刻薄一點沒關係,做人要忠厚啊,對姑娘家說話可別這麼狠,還說人青春有限……傅沐芸無聲一笑,但隨即柳眉一皺,不對啊,她又在開心什麼? 突然,薛東堯灼灼的目光射向躲在窗下的她,她來不及閃躲,與他四目相對。 慘了!慘了!被他發現她混水摸魚了,這下子,肯定對她更凶了! 馥伶格格不知道他為何直直的看向她後方,困惑的回過頭,這才看到一名花樣般的年輕女孩,那張嬌憨的小臉可比自己還要嬌艷三分,臉上雖然沾了些墨,但更可看出她沒有擦脂粉的肌膚是吹彈可破。反之,她來找薛東堯之前,可是費盡心思的擦脂抹粉,就連自己都不得不承認,這女孩兒的天生麗質令她嫉妒。 「回書房去,現在。」薛東堯立即沉聲對傅沐芸道。 「是。」她困窘的緩緩起身。 「等等。」他走上前,用袖子輕輕的拭去她臉上的墨。 她眨了眨眼,訝異於他這突如其來的溫柔,就這麼呆呆的任他擦拭。 甭說她訝異,就連薛東堯也震驚自己不假思索的舉動,他急急放下袖子,俊臉羞窘的怒道︰「該做的事沒有一樣做好,弄髒自己倒是很會,快去吧。」 「呃,是……是。」她結結巴巴,心兒怦怦狂跳,急急的轉身就跑了。 小手撫上發燙的臉頰,她哪根筋不對,怎麼沒罵他輕浮,還傻呼呼的讓他為所欲為。 第4章(2) 馥伶格格眼內冒火,一甩袖子的坐在椅上,「她就是我皇兄看上的丫頭吧!長得倒挺美的,難怪,薛爺不知何時恢復的武功,為了她倒是不再隱瞞了,看來你們關係——」 他直接打斷她的話,「我們沒有任何關係。薛某是個跛子,配不上金枝玉葉的格格,而且我跟貝勒爺的恩怨難解,我真的不認為格格該繼續把心留在我身上。」 「哥哥是哥哥,我是我,兩年前我就表明了願意將終身托付給你,你為什麼就是不肯!」她顧不得顏面的挑明說了,她愛他可不是兩三天而已,從他到江南擴展茶葉生意時,她對他就一見傾心,就連他發生意外成了跛子,她仍然對他不離不棄,他為什麼不能愛她? 「原因很多,但最重要的一點是,我無心娶妻。」 「那她呢?哥哥說你把她藏在府裡,她連大門都沒出半步!」她氣憤的指控。 她的話清楚點出翊弘貝勒派人監視他,他抿緊了唇,「轉告貝勒爺,不要打她的主意,除非他想再一次公然出糗,下一次,我不會這麼簡單放過他!」 她望著那張俊美卻嚴峻的容顏,那丫頭在他心中的份量有多重可見一斑,她氣得一跺腳,快步走出花廳,兩名丫鬟急急的跟上主子。 薛東堯沉沉的呼了一口長氣,低頭望著自己沾了墨的袖子,唉,他怎麼也犯糊塗了呢? 靜謐的初夏午後,微風輕拂過葉片,楊柳隨著風兒裊裊娜娜的舞動。 傅沐芸坐在書房靠窗的位置,一眼望出去是綠蔭處處,暖暖的陽光穿透窗紙而入,不時還傳來鳥聲啁啾,實在是很舒服啊,再加上,桌上攤開的是如磚塊重的賬冊,上面的數字飛舞交迭,讓她的眼皮愈來愈重,呵欠也愈打愈多,接著,又是一個大大的呵欠。 「你的嘴巴可以再張大一點,夏蟬已經飛進去了!」 她馬上閉上嘴巴,頓時清醒過來。圓圓的大眼驚恐的看著冷冷瞅視她的薛東堯,有那麼一瞬間,她彷彿看到,一抹笑意閃過那雙黑眸,但很快的又變成她有幸獨享的嚴峻。 「賬本看得如何?」 她咬著下唇沒說話,看著他坐在自己身邊,她的一顆心又開始怦怦亂跳起來。 到底是怎麼了?自從那天,溫總管說了什麼喜不喜歡的話,還有薛東堯莫名其妙的替她拭臉後,這幾天只要他靠近她,她就臉紅心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