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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棠霜    


  第八章

  「你不要再來了好不好?看到你,我就煩!」季皓妍氣呼呼地瞪著天天不請自來的男人。

  「抱歉。」紀浩爾淡淡地對她說道,卻依然安穩地坐在床邊,小心翼翼地削著蘋果。

  「紀總經理,你放著公司下顧,不怕群龍無首嗎?」

  「所謂養兵千日,用在一時,我手底下那些人訓練了那麼久,早該分擔一些工作了。」

  「那你堂堂一個總經理,跑來這裡削蘋果,不會被人笑說大材小用嗎?」季皓妍繼續嘲笑他。

  「我是為我心愛的女人削蘋果,誰會笑?」他氣定神閒地回答。

  「你——」

  她小臉一紅,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可惡!說他一句,就被他堵回一句,而且不要臉的話,他還回得那麼理直氣壯,她簡直被他耍賴的行為氣到不行。

  她以前怎麼從來沒發現他死皮賴臉的這一面呢?

  果然是人心隔肚皮,所有人眼中英俊又儒雅的紀浩爾紀總經理,全都是裝出來的!

  鬧到最後,她乾脆偏過頭去不再理他,也不跟他說話,逕自看著自己手裡的書。

  病房裡的沉默持續延長著,只有一下、又一下的削果皮聲音。

  過了一會兒,她忍不住從書沿上力偷偷瞧他。

  看他戴著眼鏡,大手笨拙地抓著刀子,和滑溜的蘋果皮忙碌奮戰,她就有種說不出的幸福感。

  這段時間,他幾乎天天來醫院陪她,怕她悶,還不時帶一些書本、水果、或是各種新鮮玩意兒來給她。

  就算她故意不理他,他也是溫柔地對她笑,甚至自顧自地和她說話,害她常常忘了要對他擺冷臉,不知不覺地就會和他說起話來,每每等到他要走了,她才發現自己跟他聊了好多話。

  最近,她甚至已經習慣在他說要離開前,自動仰起小臉讓他給她一個道別的吻

  啊啊啊,她這個意志不堅定的女人,活該老是被人牽著鼻子耍!

  感覺到她的視線,他抬起頭來,對她溫柔一笑。

  「再等一下,蘋果很快就會削好了。」他舉了舉手中已經裸了四分之三的蘋果。

  「誰在等蘋果啊!」她的眉一蹙,馬上口氣暴躁地否認。

  他還是淡淡一笑,低頭繼續把蘋果搞定。

  只見他細心地將水果切半,去掉果核,然後削切成片,整齊地疊進小盤子裡,再放上叉子,遞到她面前。

  有一瞬間,她感到她最近已經被他無微下至的照顧,寵到連她自己都覺得快要天怒人怨的地步了。

  她懷疑,如果她張開嘴,他會不會自動自發地餵她?

  看了看水果,又看看他,她終是無言地接過去,一片一片地吃下去。

  他摘下眼鏡,起身去處理果皮,順便洗淨雙手。

  吃了半盤後,肚子就飽了,她將盤子又塞回他手中,不肯再吃。

  「還想吃些什麼嗎?」

  「我想睡了。」她倒頭躺了下去,拉起被單不想理他。

  紀浩爾沒說什麼,只是戴上眼鏡,拿起一邊的公文,放置在大腿上,一份一份地批閱。

  她發現,他在為她削水果時,也會像批公文一樣,慎重地戴上眼鏡。思及此,她的心裡一陣激盪。

  這男人……她已經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了。

  她投降地歎了一口氣。

  「怎麼了?」紀浩爾關心地察看她的狀況。

  「你……不再勸我放棄孩子了?」她看著他,主動提起這些日子以來,他們一直迴避的話題。

  「我仍然希望你會這麼做。」他搖搖頭。

  「為什麼?你真的不喜歡我的孩子嗎?」她受傷地垂下眼。

  「我曾經陪伴著一個女孩走向生命的盡頭,那種過程太痛了,我不認為我還有勇氣再經歷一次。」他誠實地坦白他的軟弱。

  「那你可以離開這裡,眼不見為淨呀!」她對他揮揮手。

  「我做不到那種灑脫。若能離開,早就離開了。」摘下眼鏡,他握住她的手,對她無奈地搖搖頭。

  她咬了咬唇,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為什麼一直看我?」他的話中有些笑意,伸手撫了撫她的臉頰,很滿意地發現,她已經不再像前些日子一樣,憤怒地排斥他的觸碰了。

  他很懷念從前柔順又甜蜜的她。她的憤怒、淚水、還有抗拒,總會讓他的心口狠狠一揪。

  「浩爾,你是不是害怕死亡?」

  「我只是痛恨面對心愛的人比我早走的殘忍結局。」他垂下眼眸。

  「你就那麼篤定,我一定會比你早死?」她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唇。

  「皓妍!」他蹙起眉,握住她的手。

  直到現在,他還是不太喜歡她如此直接地將「死亡」兩個字掛在嘴邊。

  每次聽她提起生命與死亡,總會讓他心悸不已,恐懼也會盈滿整個心頭,沉重得教他幾乎無法呼吸。

  她看著他,歎了一口氣,明白他內心的恐懼。

  但越恐懼的事,就越要去克服,否則;水遠都會是個無法淡去的陰影。

  雖然他曾說,逝者已矣,但以前那縷逝去的芳魂,卻還盤踞在他的心門之內,害她一直只能在他的心門外徘徊。

  她不想再替他守門了,她要敲開他的心門,他不能再這樣被恐懼感綁得死死的,無法展開新的人生。

  雖然她嘴上說得樂觀,但她心裡頭十分雪亮,知道勉強懷孕的風險真的很大,誰曉得她能不能挨到平安生產?

  也許,這是趁她還活著的時候,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小時候,我媽媽經常抱著我哭泣。她認為我的心臟病那麼複雜難治,一定活不久,所以她一直活在隨時要面對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傷痛之中。我爸爸也是,他也將所有的心神全都放到了我的身上,害怕時間不夠,給我的愛會太少。」她慢慢地開口說道。

  紀浩爾握著她的手,一面審視著她形狀漂亮細白的手指,一面靜靜地聽著。

  「沒想到,我媽媽卻因為車禍去世,比我還早離開了這個世界。」她遺憾地笑了笑。

  「那個時候,最不能接受這個事實的是我爸爸。他完全沒有想到,最先離開他的,不是患有先天性心臟病的體弱女兒,而是女兒的母親。」

  紀浩爾蹙著眉,思考著她的話。

  「我爸爸的心裡一直很遺憾,他常常跟我說,如果知道媽媽會這麼早走,他會對媽媽更好一些,把他的愛分更多一些給媽媽。」

  頓了頓,她看著他。「所以,你在怕什麼呢?你就那麼有自信,在我心臟病發以前,你完全不會發生任何意外,先一步棄我而去嗎?而且,你怎麼就不擔心你其它的親人,隨時會在下一秒中發生意外離開你呢?」

  他的身子忽然重重一震,但他依舊不說話,陷入了沉思。

  「俗話說,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雖然我的心臟不好,但也不是全然不可治,只是還在等待醫學技術的突破。說不定,我最後不是因為心臟病而離開;也說不定,我會比你還長命;更說不定,我們真的可以平乎淡淡地相守一輩子,一起變成惹人嫌的老公公和老婆婆呢!你看,有太多太多的說不定了,所以何必庸人自擾,懷著恐懼過日子,對不對?」她對他淡淡地笑著。

  紀浩爾動容地看著她。

  「你已經為一個女人傷心了太久,應該要走出來了,不然我會很吃醋的。多關心一下你的父母、妹妹以及親朋好友吧。生離死別雖然悲傷,但你還有其它值得分享關愛的人,怎麼能捨棄他們呢?」她拍拍他有些呆愣的俊臉。

  他忽然傾身覆在她身上,雙臂緊緊地摟住她。

  「怎麼了?」她拍拍將臉埋進她頸邊的男人後腦。

  沉默了一段時間後,她才聽見他開口說話。

  「明明要面對生命嚴苛挑戰的人是你,你的信心和樂觀,為什麼會比我還多呢?」他的聲音悶悶地傳了出來。

  「因為我有吃心藥,所以心臟很大顆,信心和樂觀當然也能裝得比較多啊!」她俏皮地回答他。

  他埋在她頸邊,抖著肩笑了出來。

  過了一會兒,他才抬起頭來,再度看向她。

  她欣喜地在他晶亮的眼底,瞧見鬱積了許久的陰霾已淡化了一些些。

  雖然不能一下子完全化解陳年的積痛,但她相信,他將會走出來的。

  將來,就算她和寶寶怎麼了,他一定也能堅強下去,尋找下一段幸福的……

  忽然間,她的眼眶覺得好酸、好熱。

  「我的心一定也生病了,剛才,你的話讓我這裡……覺得好痛、好痛……」他凝望著她,緩緩撫住自己的心口。

  「那怎麼辦?把我的藥分給你吃嗎?」她眨眨眼,趕緊眨掉眼眸中的水氣。

  「我的心病,需要適合我的心藥來醫才有效。」他對她溫柔地笑著。

  「你的心藥是什麼?」她順著他的話問,也跟著擠出輕鬆的笑容來。

  「你,還有寶寶,缺一不可。」他斂起笑意,慎重地對她說道。

  她一怔。

  「答應我,你一定要帶著寶寶,一起努力地活下來……你要當孩子的好榜樣。」他輕輕地吻著她,溫柔又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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