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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頁     千尋    


  韋立邦頹然地垂下頭頸,本是預料中的消息,但親耳聽見:心底卻無法平息……

  之前說得慷慨激昂,為百姓不惜拋頭顱、灑熱血,才是軍人本色,但龍壢熙一出現,把他的謊言拆個七分八解,再不會有人肯追隨他了,使是營裡的韋家軍,恐怕此刻也各自保命,否認曾經積極同意反叛這回事了。

  「皇上呢?他也沒死,對吧?」

  「是。」

  「從一開始,皇帝就洞察所有計劃?」

  「一開始?你指的是哪裡的一開始?自從韋立昌的庶子韋應男,在江南當一個小小的縣令,卻濫用職權迫害人民、強奪財產、佔其妻女、大量斂財開始嗎?」

  「也許,此事傳到皇帝耳裡,定然會想,為什麼韋應男需要大量銀子,要養誰、養什麼?為什麼他必須定時帶著巨款回京,給誰、為什麼給?除了韋應男外,其他外放為官的韋氏人,是不是和韋應男一般斂財?」

  「許許多多的問號出現,皇上自然要追根究柢的,這一追,還能不追出答案線索、追出本就因權勢龐大而讓父皇處處忌憚的韋家,私底下處心積慮圖謀的是什麼?」

  「牆會倒塌,不見得全是因為強大的天災人禍,很可能起頭只是因為一道小小的裂縫,很不幸,韋應男便是那道裂縫。」

  這樣一查,白虎事件、紅凝香毒、攝魂術……一個幽居深宮、平庸愚昧的龍壅熙,豈有本事得到江湖人士大力襄助?若非權勢大過天的韋氏、若非有大筆大筆的金銀在背後支持,蜉蟻豈能撼樹?

  說到底,還是得感激自己為啞婆婆編造出來的身世,如果不是那樣,今兒個,說不定龍壢熙還是得早死,雅雅還是得在古代當一回寡婦。

  不,他要與她相守相攜一生,要親眼看著他們的孩子出世,要陪孩子長大,要成為一對老夫老妻相望於山林。

  「韋氏滅,是樹大招風惹得的。」韋立邦苦笑。

  「錯,韋氏滅,不因樹大招風,而是因為野心勃勃。已位居極品,仍不甘屈之人下。」

  「皇帝本就是有德有能者居之。」

  壢熙聽著,禁不住咧唇苦笑,原來古往今來,所有人都認為自己是當老大的不二人選,難怪皇帝、總統明明是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事,還是有人搶著當。

  「我不與你爭辯,世間許多事本就沒有答案,吵翻天也不過是信者恆信、不信者恆不信罷了。你就合作些,隨我回京面見父皇吧。」韋立邦的信念堅定,他就算費盡口舌,怕也說服不了他。

  壢熙望一眼謹言,她領命,準備上前捆綁韋立邦,沒想到已經全身虛脫的韋立邦,竟然還有力氣,一個縱身跳躍,自身後抽出預藏的凶器。

  情勢瞬間大逆轉。

  明晃晃的刀刃轉眼劈空斬到,電光石火間,謹言合身抱住壢熙,試圖將王爺護在身下,但韋立邦的動作比她更快一步,雪亮刀光晃得兩人眼前一片慘白……

  下一刻,劍刃直沒入柄,扎進血肉的悶聲清晰入耳,壢熙不敢置信地看蓍眼前一幕,他盯著韋立邦猛然自他腹間拔出長劍,鮮血激射,一蓬猩紅在眼前散開。

  中劍……他還是忒大意了……都是過度自信惹的禍……意識一點一點散去,他看見眼前有無數黑影在搖晃,刺痛灼熱感自傷口處向四周蔓延,一寸緊抓著一寸,吞噬他的知覺。

  「你是把毒下在水裡吧?你恐怕沒料到我是半滴水不喝,只喝奶子和烈酒的男人,你行,你有本事下毒,害我幾十萬兄弟,今日我就讓你嘗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是什麼樣感覺。」

  他高舉劍刃,讓壢熙看清楚,劍身上微微閃出的幽藍暗芒。

  自發現二十萬大軍中毒後,他立刻明白自己已落入人家的陷阱中,他可以逃的,但多年軍旅生涯,他放不下這群弟兄,更放不下京城中的父母親人,他孤注一擲,企圖找出答案,便預藏起餵了毒的劍刃,等待敵方。

  他曾想過,是否計劃環節有誤,也想過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在腦海間,做過無數的假設,就是沒想到自己等來的,竟然是他認知中、早已死得不能冉死的龍壢熙。

  見主子受傷,謹言震怒,搶身上前,雙掌一揚,沒想到韋立邦躲也不躲,硬生生接下她一掌,任由她奪走手中武器,洩恨似地在他身上進進出出戳進無數個血洞。

  韋立邦是個漢子,被謹言戳入那麼多個窟窿,卻還是堅持著不肯倒地。

  他揚起詭譎笑容,鑒向壢熙,「我韋立邦一條命換你龍壢熙一命,值得了……」

  第三十五章 生死攸關

  送走皇帝已經兩天了,茵雅讓籃球隊的兵丁們一路保護皇上回京,她將溫室上下打理好後,總算能夠鬆口氣,她累趴在床間,一動不動。

  銀月在旁邊催了又催,她只是輕扯嘴,淺淺一笑,繼續閉上眼睛。

  「夫人,起來嘛,這裡的床又硬又難睡,咱們回主屋,那裡已經收拾好了。」

  她對茵雅喊話,又看看站在門邊的端風、立羽,這兩人最近是怎麼啦,時刻守著夫人,不讓她和夫人單獨在一起。

  作啥?她會把夫人偷走嗎?

  「你們出去啦,你們在這裡,夫人不好起身。」

  銀月動手推推兩人,可他們像銅牆鐵壁似地,怎麼也推不開,她氣得跺腳。

  「厚,你們真是怪耶,自從皇上來過以後,就一天到晚排擠我,什麼話都不同我說,只會板著臉孔熏我,端風、立羽這樣也就罷了,夫人也是,好好的屋子不睡,硬要和下人搶房間,你們是打算聯手起來整我嗎?」

  銀月嘮嘮叨叨說不盡,嚶嚶嗡嗡的聲音持續刺激茵雅的耳膜,她不得不舉雙手投降。

  「行、行、行,我不睡了,我們回房間……」她只是懶嘛,累了那麼多天,便讓她懶上一回……唉……

  銀月滿意地向立羽、端風望去一眼。

  愛排擠就排擠,只要夫人站在她這邊就成。

  茵雅張著惺忪睡眼,一路往自己院落走去,腳步有些虛浮,幸好銀月在旁守著,端風和立羽乜一樣緊張兮兮,半步不肯離。

  她忍不住想笑,都是壢熙威脅太過,害他們如臨深淵、如遇大敵。

  走著走著,她終於走回自己屋前,可……

  張眼、閉眼,閉眼再張眼,她竟然看見壢熙站在那裡耶!不信,揉揉眼睛,他還在?不可能,朝廷事尚未拍板敲定呢。

  茵雅失笑道:「真是的,連大白天都作起夢來了,真是累得太過,得找大夫瞧瞧。」說完,她低下頭,逕自從幻影身邊走過。

  沒想到幻影竟然握住她的手,她抬眼,看見壢熙那個會把冬天變春天的笑靨。

  「你要去哪裡?」

  手腕間的觸感那樣真實,他的笑臉那般真實……她發傻了,呆呆地問他,「我住作夢嗎?」

  「不是,是我回來了。」

  他、回、來、了……她又用力揉揉雙眼,之後,笑臉從一分增至五分,再擴大成十分,她笑得滿臉甜、滿眼蜜,笑得天地合親、舉世同慶。

  她就說,壢熙哪有那麼容易死,那個天牢啊……他是熟客了呢;而且,他允諾過活著回來見她,他是個重承諾之人,怎麼能允許自己愛死就死。

  她只要充滿信心,他就不負所望,他們吶,是天底下最有默契的一對夫妻。

  她明明是在笑,喉間卻像是哽了什麼東西似地,酸了鼻眼心。

  「我等你,等得好辛苦哦。」她在撒嬌,撒得很張狂,撒得不像話,撒得失去大家閨秀立場,可她才不要在意別人的眼光。因為,她的壢熙回來了呀!

  「對不起。」

  「告訴你哦,我表現得很好,皇奶奶誇我、皇上誇我、母妃也誇我做得很好,我一點沒有丟你的臉。」

  才不管是不是野人獻曝,她就是要說,不停不停地說,把這個月來,滿肚子的話、滿肚子的思念一次清空。

  「不用人誇,你本來就是最好的。」

  「方先生、吳總管都誇我很好,說我臨危不亂,說我有見識,說我能獨當一面,說我是配得上龍壢熙的女人。」

  她努力了,很努力很努力,再辛苦也不停止努力,她要為了他,花盡最後一分力氣。

  「這樣啊,這樣我就安心了。」

  「是啊,你安心當太子、當皇帝,安心讓我在這裡當你最愛、最愛的小三,安心浪我替你賺銀子,安心替你養兒子,你一點心都不必擔著。從今而後,你無須再花心思寵我,因為我已經有能力寵你了,我會把你寵得裉好、照顧得很好,我要讓你成為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

  她不在乎自己舌過其實、不在乎自己是否誇大不實,她只要真真切切地讓他明白,她不再是他的負擔,她也能負責起他的幸福。

  從現在起,「我愛你」她來說,「甜言蜜語」她來主動,所有和愛情有關的計劃,她都要當裡面那個積極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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