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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柚心    


  秦思斂下思緒,佯裝鎮定地開口:「閒時看過一些醫書,但僅是皮毛。我會擅長包紮,其實是因為我同受傷的小動物特別有緣,若真遇上,便沒辦法撒手不管……」

  殷淮玩味地揚了揚唇,想聽她多說些關於自個兒的事,讓他多瞭解她幾分。

  然而有如此心思的不只有他,秦思有些靦覜地說完自己的事,也將內心一直存在的疑問問出了口。

  「你……冥王寨為什麼與朝廷作對?」

  今日見過殷淮的身手,單憑他的武功,應當可以投身正當門派,可他卻待在冥王寨裡當起賊頭兒,實在有些可惜。

  殷淮沉吟了片刻才道:「我是孤兒,自小被老寨主收養成為義子,並授與我武功,但在我十八歲那年,義父卻被朝廷高官給害死了……」略頓,他凜然道:「在山寨的兄弟們多半也是出身貧苦,或遭高官權貴迫害的受害者,我們聚在一塊兒,也算『志同道合』。」

  話落,他自嘲地揚了揚唇。像秦思這樣人家的姑娘,或許難以理解他們這幫人的想法吧。

  第4章(2)

  不過殷淮這一番話,卻深深震撼著秦思的心。

  誰說當官的都是好人?她所識得的、爹親的同僚、長官,便不乏端著白臉干黑事的人。

  像她這樣有個在朝為官的爹的女子,在他心中會是好人嗎?

  她不能讓他知道自己的身份……秦思打了個冷哆嗦,也意識到她與殷淮雖相識不深,卻在幾次共經患難下來,她竟有些在意殷淮是怎麼看她的……

  這想法讓她的心有些沉重,又覺這氣氛太過緊張,腦中不斷思考著要說些什麼轉移話題。

  她苦思了好一會兒,突然想起隨身的小布包裡還塞了點乾糧,於是側眸望向他問:「對了,你餓了嗎?」

  她的話才落下,卻發現殷淮將頭靠在石壁上,像是睡著了,狀況瞧來似乎不是很好。

  只見他皺著濃俊的眉,臉上佈滿細汗,隱隱可見身子打著冷顫。

  「殷淮,你還好嗎?」她憂心地問。

  雖然他點住幾個大穴讓血不會再流,還服了顆丹丸,但興許是失血過多、傷口太大,未對症下藥或丹丸還未發揮效果才生起惡寒,假如傷口未再做進一步處理,接下來便會發炎、產生高熱。

  為免秦思擔心,加深她的不安,殷淮努力拉回神智,避重就輕道:「沒事,只是突然有些冷。」

  聞言,秦思趕緊又把一些枯木添進火堆裡,火光燒得烈,發出辟啪聲響,帶來陣陣暖意。

  可那暖意似乎沒讓殷淮感到溫暖,隨著時間的流逝,身上的寒顫反而更加不受控制。

  秦思猜想殷淮的狀況並不如他自己所說的那麼樂觀。

  可她不懂醫,身上也沒藥,現在更不可能找大夫過來,她只能暗暗祈求巴圖爾能快快找來,至少它能幫他們帶信息回山寨求救。

  此刻她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想盡辦法減輕他的不適。

  心思一定,她拋開女兒家的矜持,靠近他,小心翼翼地張臂將意識渾沌的男人拉進懷裡,緊貼著自個兒。

  殷淮啞聲驚問:「你、你做什麼?」

  「讓你不那麼冷。」

  雖說兩人在方才危急時已經有過肢體接觸,但這時危機已經解除,他沒道理要她為他做如此犧牲。

  「你……不必為我如此。」

  秦思也知道她這樣抱著一個男人,對她姑娘家的閨譽有損,但因為心善、因為對方是他,所以她願意拋開世俗規範,給他溫暖。

  她赧紅著臉,避開他的凝視。「就……就當作是還你恩情。」

  她的身上還帶著些許濕意,剛貼上他身體的那一瞬間,她還是能感覺到男人陽剛的身體線條與女子的有多麼不同。

  那層體認讓她赧紅的臉持續發燙著。

  殷淮應該把她推開,但她柔軟的嬌軀以及密密相貼帶來的溫暖,舒服得讓他不顧一切,將臉枕在她的纖肩上沉沉睡去。

  秦思不禁訝異,殷淮身形頎長,沒想到身子也這麼有重量,她挪了下身子,讓背靠在山壁上才減輕些壓力。

  男人的呼吸不斷吹拂在她的頸窩,讓她的腦子不由得胡思亂想了起來,攪得心頭蕩漾不已……

  ***

  到了半夜,秦思在腦子胡思亂想的狀況下也跟著沉沉進入夢鄉。

  她剛睡著沒多久,殷淮便清醒了,他感覺到丹丸的藥效起了作用,惡寒退去,高熱並未發生,表示他的傷口沒有發炎。

  他微微抬頭,火光映在秦思美麗的臉容上,那模樣美得讓他無法移開視線。在惡寒發生時,她臉上流露出緊張的神情,讓他感受到溫暖,能有幸遇上這樣一位善良而美麗的姑娘,他怎麼捨得放手?

  趁她睡著,殷淮放縱自己的目光在她臉上流連,就在這一刻,洞外突然傳來窸窣聲響。

  他的心一凜,不確定洞外是什麼狀況,隨手撿了塊可用的石頭,以備不時之需,他緩緩起身,躡手躡腳地走到洞前,驀地一股力量襲來,將他直接撲倒在地——

  秦思被巨大的聲響驚醒,見到被撲在地的殷淮,嚇得花容失色。

  她飛快回過神,瞧見眼前的火堆,迅速撿了根仍燒得正旺的樹枝,朝壓著他的白色大獸喊——「嘿!」

  殷淮此時受了傷,她要勇敢,要想辦法將那只壓在他身上的白色大獸驅離才行!

  狹隘的山洞內迴盪著她的聲音,吸引了白色大獸的注意力,與秦思對上了視線。

  秦思正想將手中燒得正旺的樹枝朝它扔去,還來不及動作,便見白色大獸眸底閃過一抹光彩,她還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下一瞬,白色大獸竟轉而朝她疾撲而來——

  「嘎呀!」

  直到白色大獸撲向自己時,她才發現那白色大獸不是獸,而是一隻大鳥……是殷淮養的那只鷹!

  秦思怔愕,殷淮卻擔心愛禽傷人,揚聲一喝:「巴圖爾,不!」

  他的聲音甫落,卻瞧見巴圖爾不是要攻擊她,而是親密地俯下頭蹭她的臉頰。

  感覺大禽柔軟的羽毛蹭上,秦思腦中的記憶突地湧了上來,倏地驚呼:「是你!」

  原本凶殘得足以與餓狼纏鬥的猛禽,經她一喊,瞬間溫馴得像一隻白鴿。「嘎呀!」

  殷淮懸著的一顆心放下,看著分外溫馴的愛禽,不解地問向秦思。「你和巴圖爾見過?」

  感覺白鷹熱情地用頰蹭她,秦思發癢,說話的聲音裡夾雜著濃濃笑意。「在密林時太暗,我沒能看清楚,方才靠近才瞧分明,原來……我識得這頭白鷹。」

  殷淮看見她臉上如花般的笑靨,有片刻失神,接著又聽到她開口:「在竹林遇上你之前,我在同一片竹林裡救過一隻白鷹,它應該就是巴圖爾。」

  殷淮想起之前巴圖爾的確受過傷,傷口經人細心包紮過,在拆下換藥時,他才發現上頭留有獸夾的痕跡。

  當時他便好奇,巴圖爾究竟是遇上什麼樣的好心人,可惜無從探究。

  他萬萬沒想到,救巴圖爾的好心人竟是秦思,那個同樣在竹林裡救了他一命的姑娘。

  那瞬間,兩人間的緣分牽扯,以及對她的好感,讓殷淮有種想將她留在身邊的強烈渴望。

  可兩人即將分別的現實,又讓他的心充滿說不出的惆悵。

  見殷淮盯著她和巴圖爾兀自發怔,秦思有些擔心地問:「你還好嗎?是傷口又疼了嗎?」

  見她正要起身走向自己,殷淮趕緊將那股莫名的情緒拋開。「沒事,只是有些感慨。」

  「感慨?」

  「巴圖爾不親人,瞧它拋開原本的高冷形象,討好地挨著救命恩人,竟讓我有些不是滋味。」

  秦思不解地望著他。

  胸口的鬱悶揮之不去,他悶聲道:「你承了巴圖爾的恩情,卻不承我親自送你回府的情,讓我……有些失落。」

  他會如此坦白,令秦思的臉一赧,張唇想解釋,偏又礙於自個兒的身份,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察覺她的尷尬,殷淮暗惱自己堂堂一個冥王寨寨主,居然因為嫉妒一頭鷹而為難起姑娘家。

  他自嘲地扯了扯唇。「沒事,同你說說笑,你就放心枕著巴圖爾,咱們好好歇歇,天亮我便帶你下山。」

  想到要回家,秦思莫名地感覺不到半點喜悅,反而被濃濃的惆悵給淹沒。

  待天亮一別,她與殷淮應該再也沒有機會再見了吧?

  第5章(1)

  鳥聲啁嗽,晨風輕輕吹拂垂至洞口的籐蔓,為金色曙光篩落一地細碎光影。

  山洞中靜悄悄的,經過一夜,原本燒得正旺的火堆成了灰燼。

  殷淮很早就醒了……不,正確來說,這一夜他其實睡得並不安穩。

  而讓他失眠的罪魁禍首不是身上的傷,而是眼前與愛禽偎靠在一起,睡得正酣的女子。

  因為知道她睡得沉,殷淮的目光放縱地落在她身上,思緒不斷起伏。

  在十八歲那年,他由義父手中接掌冥王寨寨主位置,那時本該就要尋個合眼的女子,為他生幾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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