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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頁 季可薔 「不麻煩。」他摘下安全帽,傷腦筋似地扒梳一頭亂髮。「我想你也知道,我們男生買這種重型機車,就是用來耍帥的,可惜我一直沒機會載女孩子。」 「你……你想載我?」她受寵若驚似地問道,顫顫地揚起羽睫,一觸及他朗邃的眼眸後又急急忙忙地掩落。 他好玩地欣賞著那宛如蝴蝶拍翅的細微反應--有趣又女性化的反應。 「不好嗎?」他輕聲問:「是不是我太莽撞了?唉,我這人就是這樣,你相信我,我不是壞人。」 「我相信。」她柔聲說,偷窺他的目光也很溫柔。 他心一緊。她怎會傻到真的相信? 「我想……」她揚起眸,很羞澀又很清甜地笑。「坐坐看。」 「什麼?」他一時沒會意。 「我從沒坐過這個。」她指了指他的機車。「我可以試試嗎?」 「當然可以。」他的心漏跳了一拍。她是怎樣嬌貴的大小姐?竟連機車都沒坐過。他帥氣地下車,拉開坐墊,將備用的安全帽遞給她。「戴上吧。」 「怎麼戴?」殷恬雨將安全帽套在頭上,卻苦惱著不知怎麼系帽帶。 路柏琛無聲地歎息,冷硬的胸口某處融化了一小塊。他探過雙手,替她調整帽帶的長度,然後扣上。 粗礪的手指在撫過她光滑的下頷肌膚時,似乎激起她一陣微妙的戰慄,他可以感覺到指溫陡升。 他收回手,確定這女孩已是他的囊中物。 「我姓路,路柏琛,柏樹的柏,斜玉旁的琛。」他自我介紹。「你呢?」 「我……我姓殷,你可以叫我Daphne(戴芙妮)。」 「Daphne?就是那個太陽神阿波羅苦追不到的月桂女神?」他怪異地揚眉。 「你知道這個故事?」她驚異。 「嗯,大學時候讀過。」他不會告訴她為了打進上流社會,他貪婪地吞嚥了多少藝術文學方面的知識。 據說阿波羅與戴芙妮彼此相戀,但太陽神的光芒太強烈了,戴芙妮一靠近便有灼傷之虞,她痛楚地想躲開,太陽神卻緊迫盯人,最後戴芙妮受不了,哭求父親將自己變成一株月桂樹,永遠,永遠,拒絕了阿波羅。 「為什麼取這樣的英文名字?」他問,一面引導她坐上機車後座。 「因為……我希望有個阿波羅--」秋天的晚風,不著痕跡地吹去了她細細的低語。 不必回頭,他確信她容易發燒的臉一定又滾熱了,無須追問,他也猜得出晚風帶走的細語是什麼。 她希望有個阿波羅很癡情地愛著自己,極熱烈地追求自己。 可她難道不曉得嗎?神話裡的阿波羅其實是個花花公子,被他看上並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就算沒有戴芙妮,他還有眾多美麗的女神可以追求,即使上天願意成全兩人的愛戀,終究也會只是一段露水姻緣。 因為多情的阿波羅,是不可能只愛著一個女人的。 真傻。路柏琛冷冷地想。為何女人總是只看到神話裡的浪漫,卻忽略真實的殘酷? 「Daphne,你夜遊過嗎?」風,將他清朗的嗓音吹送至她耳畔。 「夜遊?」她愣住。「沒有。」 「想試試看嗎?」 「我--」 「我們去夜遊。」他擅自決定,不讓她有猶豫的空檔。 既然她如此渴求浪漫,他何妨給她? ☆ ☆ ☆ ☆ ☆ ☆ ☆ ☆ ☆ ☆ ☆ ☆ ☆ ☆ 他載著她,先是在台北市區以一種她想像不到的疾速狂飆,然後,就在她以為自己一顆心即將因為極度的驚嚇跌出胸口時,車子緩下來了,悠閒地在山路上蜿蜒著。 「我們要去哪裡?」她細聲細氣地問。 「你說什麼?」他大喊。「我聽不見。」 「我說,我們要去哪裡?」她提高音量。 「什麼?」他還是聽不清。 「我們要去哪裡?」她用盡力氣從喉頭催出聲音。 「喔,我們要去嘗嘗當皇帝的滋味。」 「當皇帝?」她愕然。 他沒解釋,瀟灑地撥弄了下機車的龍頭,轉了個彎,鑽進一條林間小徑。 路有些顛簸,兩旁林蔭濃密,清冷的月光從樹葉間篩落,奇異地也灑下了一片鬼魅氣息,她不由得屏住呼吸。 「到了。」 正當她以為自己即將逼不回意欲衝出唇間的恐懼時,他總算開口。 她怔望著週遭。 「下車啊。」他柔聲催促她。 「啊。」她這才回神,尷尬地下了車,傻傻地看著他將車停在一方小空地上,摘下安全帽。 對了,還有這個。 殷恬雨恍然察覺自己還戴著安全帽,想解開,卻抓不到訣竅,還是路柏琛靠過來,溫柔地替她卸下。 「你到底是怎麼長大的?連安全帽都不會戴?」他溫聲調侃她,聽得出毫無惡意。 尷尬,暖著她的臉。 他微微一笑,隨手將安全帽丟在機車坐墊上,然後牽起她的手。 她背脊一顫,一股難以言喻的熱潮擴至四肢百骸。 除了父親和哥哥,這還是她從小到大第一次,和一個男人如此接近,肌膚相親。 或許對其它人而言,和異性牽手是一件再自然不過的小事,但對她,是不曾有過的奇妙體驗。 他牽著她的手,一路將她帶往一塊鄰近山崖的奇巖,自己先爬上去,再伸手小心翼翼地將她也拉上來。 她沒告訴他,其實自己有點懼高,因為她很想和他並肩而立。 「你看!」他牽著她的手,往前方一指。 她悄悄調勻急促的呼吸,鼓起勇氣,順著兩人手指的方向望去,驀地,氣息再度凝住。 這回,不是因為緊張,而是讚歎。 「好漂亮。」她伸出另一隻手撫弄自己緊窒的喉嚨,為眼前捕捉到的極致美景而感動。 太美了!她從來不曉得從台北的山上望下去,可以將如此燦爛的流光收覽在眼底,那是屬於塵世的星空,與天堂相互輝映的璀麗。 她癡癡地凝睇著那一顆顆宛如水晶彩珠一般的霓虹。 「試試看。」他忽然轉向她。 她又是一震--他明亮的眼,也如同兩丸迷人的黑玉。「試、試什麼?」她覺得自己透不過氣。 「朝山下大喊。」 「大喊?」她一愣。「可是……要喊什麼?」 「都可以。」他微扯唇,飽滿的唇瓣性感得可比太陽神。 她心動不已,羞澀地斂下眸。 「你有討厭的人嗎?不如把那人痛罵一頓吧!」他提議。 她搖頭。「我沒有討厭的人。」 「誰都可以。看誰惹你不高興,盡量發洩出來吧。」 「大家都對我很好啊。」她還是搖頭。 「可是你不開心。」 意味深沉的話如一道落雷,擊中她,她凍住,不知所措地揚起眸。「你說什麼?」 「你不快樂。」他定定地用那雙黑玉般的眼眸,囚住她。「我在這雙眼睛裡,看見很深的憂鬱。」 她在他眼裡看見憂鬱?她頓時倉皇。那他是否也看到了,她對他情不自禁的著迷? 她慌亂地躲開他的視線。「我沒有不快樂,我只是……只是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好,我總是讓愛我的人失望。」 「你怎麼會讓人失望呢?」他不贊同。「你是這麼可愛的女生!」 可愛?他說她可愛?! 殷恬雨不敢相信,除了她那個疼妹妹疼到入骨的哥哥,從來沒人會用這樣的形容詞形容她,她在殷家人眼中……是可憐的,她總能在他們眼中看見令她難受的同情。 她擁有殷家高貴的血統,卻不夠出色到足以匹配那樣的血統。 她令所有人失望。 「我才不可愛。」她垂下頭,吐出唇間的每一個字,都像根尖尖的小針,紮在自己心頭。「我很……就說我很平凡吧,我們家的姐妹,每一個都比我漂亮幾百倍,也比我聰明幾百倍。」 「你很可愛。」他堅持自己的看法。「而且很溫柔。」追加一句。 「我沒有!」她近乎驚恐地反駁。 「你需要的是自信。」他又淺淺地勾唇了。他微笑的模樣,才叫溫柔。「來,跟著我一起喊--」 他鬆開她的手,在自己嘴唇前圈成一個傳聲筒。「不要瞧不起我--」 什麼?她傻傻地聽著他高亢的宣言在山谷間迴盪。 「快跟著我喊啊!」他催促。 她做不到。 「你可以的。」他鼓勵她,清雋的嗓音如磁石,吸引她。「跟我喊。」 「不要……」 「不要瞧不起我--」他又示範一次,這回比之前還大聲。 「不要……瞧不起我……」 「我是最棒的--」 「我是……最棒的……」 「我會征服世界--」 「我會……征服世界……」 這太瘋狂了!她到底跟這男人在這隱僻的山區做些什麼?她會征服世界?只有杜鵑窩裡的精神病患才會這麼說吧? 但她,真的這麼說了……不,該說她真的喊了。 而且一次比一次高分貝,一回比一回慷慨激昂。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