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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心寵    


  「若我說不是,公主會相信嗎?」雪姬去挑眉反問。

  「你到底想幹什麼?」她不傻,早看出雪姬對倫的異樣,嗅出情敵的氣息。

  「想帶公主去一個地方。」

  「我不感興趣。」已經上了對方一次當,這回她堅守陣地,不讓任何人有機可趁。

  她已經是倫德妻子,就要信任丈夫,以防來之不易的幸福成為指尖沙。

  「公主用了晚膳嗎?」雪姬忽然問。

  「當然。」她不明白對方為何要說起這個。

  「公主該感謝我啊,是我換掉你的晚膳,否則此刻公主早已被迷藥麻醉,看不了今晚的好戲了。」

  「什麼?」

  「王爺命人在公主的晚膳裡下了迷藥。」雪姬詭異地笑,「因為,他今晚要去做一件很秘密的事。想知道是什麼嗎?」

  魏明嫣僵住,唇間霎時緊咬,良久不答。

  她承認,在引誘自己的惡魔面前,她又一次動了好奇之心。為什麼會這樣?動不動就懷疑自己的丈夫,親信情敵?

  或許,在她內心深處,總有一絲不安吧?她總覺得,倫還有什麼在瞞著她……

  「公主若想知道,便隨我來。」雪姬不在囉嗦,裙擺輕舞,轉身便走。

  她怔在原地,猶豫掙扎,然而心魔終究佔了上風,忍不住跟隨那水紅衣衫移向月光所在。

  草地上,夜曇盛開的地方,她終於看到魏明倫修長的身影。

  他正迎風而立,對月注視,彷彿在祈禱著什麼,一動不動……

  雪姬在一株大樹後停住,她亦駐足。兩人藏匿著,窺視他的舉動。

  「王爺,時辰到了。」這時一名侍衛上前道。

  魏明倫點了點頭,終於有所動作,他蹲下身子,親手在泥裡挖著什麼,不用任何器具,以血肉為鋤,一點一滴,掘開泥土,捧出一隻黑色罈子。

  午夜的風飛揚而至,夜曇在吹拂中搖曳,魏明倫揭開罈子,探手抓了一把什麼東西,灑往風的方向。

  粉末!

  銀色的月光下,魏明嫣看得真切,那是白色的粉末!

  「阿茹……」只聽失魂落魄的男子呢喃道:「對不起,直到今天,我才滿足你的心願,還你自由……從今以後,我不能再照顧你了,讓風兒帶你回家……你不是說,在你的家鄉,人死後都會變成星辰嗎?將來,托夢告訴我你是哪顆星,讓我可以時常看見你,好嗎?」

  他忽然語聲哽咽,垂下頭去,沒有眼淚,卻似在流淚。

  手中的粉末一把接著一把揚起,被風吹散在夜空之中,無影無蹤。

  「知道那是什麼嗎?」雪姬輕聲道:「骨灰,人的骨灰。」

  魏明嫣整個人處於震驚之中,無法言語。

  「知道他在為誰送行嗎?呵,如果質問他,他肯定會騙你說,是他的母親——其實,那是他的戀人,他此生唯一的戀人。」

  唯一的……戀人?

  魏明嫣只覺得耳邊似有蜂在嗡鳴飛舞,整個世界變得如同大雪般茫然,唯有夜曇的香氣,不斷吸入鼻尖,帶來鬱悶的窒息。

  魏明嫣坐在床側,瞪著門口一動不動,直到天明時分,才看見魏明倫緩步踱進來。

  似乎沒料到她居然醒著,他明顯怔了—怔.

  「怎麼這般好精神?」他不自然地笑笑,上前坐至她身旁,輕撫她的長髮,湊近耳邊曖昧道:「沒我睡不著嗎?」

  「對。」她直盯他的眼睛,「每次你離開,我都疑神疑鬼,害怕你會一去不回,或者,背著我做一些秘密的事……」

  她意有所指,引得他神色微凝。

  「怎麼會呢?」他故作如常道。

  「朝中事物繁忙嗎?」她徐徐地問:「怎麼昨晚在書房待了一夜?」

  「倒也不忙,只是閒了那麼多天,京中來信諸多,不能不回。」

  「不如我們回京吧,」她注視他的反應,「這裡地處荒遠,辦起公務來總不方便。」

  「其實也沒什麼不方便,」他溫柔地笑著,「每年我都會在這兒待上一、兩個月,如果急件,信使快馬加鞭,也誤不了什麼事。」

  「似乎你很喜歡這兒,」魏明嫣試探,「為什麼?要是說風景優美,不如在江南置宅。」

  「這兒的氣候適合養夜曇,與宮裡似,住在這兒,不會那麼想家。」他搪塞道。

  「哦?原來是為了夜曇?看不出來,你竟這麼喜歡這花。」魏明嫣起身移步到窗前,吸一口清晨的空氣,「其實,我倒不覺得它有多美,總是半夜才開,見不得光。若用人作比喻,它不算是坦蕩之人吧?」

  「它……香氣好聞。」魏明倫找了個借口。

  「倫,你真的喜歡它嗎?還是有什麼別的原因?」

  「為什麼這麼問?」他眉一挑。

  「倫,不要騙我,無論做過什麼,我都能原諒,唯獨不喜歡你騙我。」她給出最後的機會,希望他能坦白。

  「我怎麼會騙你呢?有什麼可騙的?」他依舊那副光明磊落的模樣。

  魏明嫣頭一偏,淚水忽然迸了出來,胸前起伏,長久地喘息。

  「怎麼了?」他連忙扶住她,「不舒服嗎?」

  她搖頭,一個勁地搖頭。如果真的染上重病,也多半是他害的……

  「別再裝了,」她終於決定跟他攤牌,「昨夜,我去過了書房,你根本不在那兒。」

  他一怔,俊顏忽變。

  「我看到你在月下祭祀,不知在為誰送行……」她的心一陣絞痛,「有人告訴我,那是一個死去的女子,她生前最愛夜曇……她是你從前的戀人……」

  魏明倫僵立著不作聲。

  「我不該嫉妒,畢竟她已經死了,你跟她早是過往雲煙……」魏明嫣啜泣道:「可我不明白,為什麼你要在我晚膳裡下藥?難道這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必須瞞著我?」

  「我只是……」他終於開口,打破謊言被戳穿後的沉默,「不願意讓你多心。」

  「我多心?」她諷笑,「如果你不是這樣神秘,我會多心?」她拂去淚水,上前一步,追問道:「倫,告訴我,你還喜歡她,對嗎?聽說,她是你今生唯一的戀人——」

  呵,多麼可笑,唯一的?那她又算什麼?可有可無的替代品嗎?

  「誰又跟你亂嚼舌根?」魏明倫忍不住吼道。

  「你生氣了。」他的表情,她看得很明白,生平第一次,看得如此明白,「假如不是說中你的心事,你不會生氣的。」

  一時間失去反駁的狡點,他啞口無語。

  「我要回京!」他的反應已經吐露答案,她不想再待下去,自取其辱,「請你立刻備車,送我回京!」

  轉過身,打開衣櫥,想收拾行李,然而卻發現所有的衣物都是他替她添置的,無物可帶……

  她重重地將包袱擲在地上,無處發洩的怒氣全數爆發,引得她狼狽地哭出聲來。

  「嫣兒,」他猛地上前,從背後抱住她,熾熱的氣息吹在她耳際,「不要走,不要生氣,你聽我解釋。」

  事到如今,還有什麼話可說?她傻乎乎被騙了一回,還不夠嗎?

  「你有喜歡過我嗎?」心仍舊不死,她哽咽地問他,「哪怕一點點喜歡……有嗎?」

  「如果沒有,我就不會讓她的骨灰隨風流散。」魏明倫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會永遠讓她待在我的身邊,待在那片夜曇底下——」

  她一愣,沒料到會是如此的回答。

  「嫣兒,難道你真的不懂?」他開始在她頰邊磨蹭輕吻,給她纏綿的觸感,「我對你的感情,你察覺不到?」

  察覺?這一刻,她喪失所有的判斷力,無從辨別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這如膠似漆的親近的確給她甜蜜的感覺,可他微笑背後的陰沉總讓她不安,宛如站在懸崖邊上,看見巨大的寒潭,深不見底,黑暗的,一如巨大的陰謀。

  什麼時候,他們的相處能夠如同天空般清爽?哪怕有一抹湛藍的顏色,她也知足……

  「嫣兒,不要走——」他的魔魅之音誘惑著她,「難道你忘了,我們已經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了,你真捨得離開嗎?」

  他說中了,她捨不得,的確捨不得。

  他實在太狡詐,一眼就能看出她的要害——對他的愛戀,就是她無法掩蓋的弱點。

  「為什麼要騙我?」她在他懷中抽泣,「你分明沒有從小就喜歡我,為什麼要騙我?」

  說什麼青梅竹焉的暗戀,礙於身份的退縮,都是假的吧?他一直另有心上人,那才是他遲遲不與她親近的原因。

  「我喜歡你,真的喜歡你……」他強辯道:「可對我而言,你一直是遙不可及的夢,明知不能與你廝守,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去愛別人——」

  真的嗎?在他心中,她真的如此重要?那個埋葬在夜曇深處的女子,反而卻是她的替代品?

  「她是誰?」還試忍不住要問,「怎麼死的?」

  這瞬間,她看到他臉上閃現一絲痛楚。為什麼?憶起傷心往事,愛掉逝去的戀人?

  「一個苦命的女子,病死的。」他簡短地答道。

  很明顯,他不願意深談,亦不願再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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