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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岳靖 馮達朗想起來了,他們初抵這區域時,是藍馥陽提議下榻這旅店——「等待太陽」,莫非真是有個人在這裡等藍馥陽?她是來赴個約? 真的有點沮喪,馮達朗與藍馥陽認識算久的,她到馬賽學攝影時,他是她的學長,他們幾乎朝夕相處,租屋處緊鄰,常一起吃飯,他知道她喜歡烹調馬賽魚羹、曾向一位西班牙同學學習如何做出道地的海鮮什錦飯、每到一個地方會先學一句當地有名的諺語、睡前一定會喝熱可可加草莓酒、屬於不發胖體質、右邊乳房外側有顆痣……他知道這些,甚至更多,他看過赤裸的她,但她從來不是毫無遮掩。他不清楚她的來歷,大約只聽過老師開玩笑地說她家律師很多,千萬別欺負她,否則會被告死呢…… 「我情願被告死……」馮達朗幽幽吐了句,一轉身,看見電梯對牆雕花大鏡裡男人失魂落魄的臉。他大掌按著織紋艷麗的緹花布長沙發,像個胃痛病患彎著身子,繞過扶手,沉沉落坐,四肢大攤,仰望水晶燈的光彩流燦。 世界不完美,要嘛,你自己製造完美,不嘛,你自我毀滅。沒來由地想起這話,忘了是哪一國的諺語,他只記得是那個他鏡頭前的最佳模特兒、最完美模特兒告訴他的。 馮達朗閉起眼睛,長歎口氣。 就在此時,響亮亮的當聲闖入。 一個抱著大疊書籍的男人走出電梯,雙眸左右張望,順了沙發上的馮達朗一眼。 「你是宇穹先生的助理嗎?」男人朝著馮達朗發聲。 馮達朗斂頦,移平視線,稍抬眸,對住站在電梯前的男人,注意到男人抱的書籍。他站起來,看清書背文字——Perfect Soul——是他的作品! 「抱歉、抱歉,想必是宇穹先生等太久,才叫你出來的吧……」 他站起身,使得男人誤以為他是什麼人的助理。 「實在是這個馮達朗的作品,我不熟,花了一些時間才找齊——」 馮達朗愣了一下。這麼巧,藍馥陽行蹤成謎的二十三樓,有個人想看他的作品? 「嘿,」馮達朗叫了一聲,咧嘴笑了笑。「別這麼見外,說什麼抱歉。我幫你拿一些吧。」他說著,搬了部分遮住男人上半身的書籍,當然不可能全部取過手,他還得靠男人帶他上想看這些書的人的房裡。他有個感覺,藍馥陽就在那裡。 男人不疑有它,向馮達朗道謝,未覺是自己在帶著馮達朗走到2319房。 房裡,火光燒得很旺。這是皇宇穹第二次在客廳,脫掉西裝外套,解開領帶。他律己甚嚴,服儀一絲不苟且,除了在臥室,絕不做這種失禮事——今日,已成過往,短短一天不到,他兩次在客廳脫西裝解領帶,這兩次,她都在。 太熱了。皇宇穹打開冰箱,取出冰礦泉水,扭開瓶蓋,倒入水杯,飲了一口,再一口,乾脆整杯喝乾,又倒一杯。他拎著西裝和領帶,一手執杯,繞出吧檯,凝神看著藍馥陽。 靠背沙發、長沙發、雙人沙發、安樂椅都空著,她不坐,曲腿席地的動作太性感,壁爐火光啄吻她美顏。他走過去,她感覺到他高大的影子,仰起美顏看他。 「坐在這裡,會不會太熱?」他問她,把水遞給她。 藍馥陽搖了一下頭,接過水杯。「白蘭地奶酒呢?」 「我叫了room service——」 「我以為你要親手做。」她別開臉,將杯子放在地毯上,繼續撫著窩在她身邊的6655321,好像有點失望。 皇宇穹把西裝與領帶披在靠背沙發的扶手,神情凝思,拉了一下西裝褲,才慢慢坐下。這又是有史以來第一次——他坐在地板上,看著一個性格有點彆扭、浪漫而叛逆的美麗女人。 她很喜歡狗,把它當小孩一樣哄睡;剛進來時,擔心它一早到現在都沒吃東西,開了一罐幼犬罐頭倒在Nymphenburg「珍珠系列」白瓷盤中給它享用。事實上,它清晨喝過加了松露碎的牛奶。 「6655321好像吃太飽了,懶洋洋地……」她輕聲說著,怕吵醒剛入眠的小傢伙。 「嗯。」皇豐穹淡淡應了一聲。「白蘭地奶酒得用鮮熱羊奶,我房裡少這一味。」 藍馥陽驀然回眸,對上他的跟。 「怎麼了?」他問,沒事人般。 藍馥陽收回視線,拿起水杯,紅唇淺淺含著杯緣,啜飲一口水。他凝視著她纖頸唯美的線條,知道那水滑進她體內,她發出一絲細細品嚐的咂嘴聲,然後看向他。 「這是加味的礦泉水?」 「原味。」他回答她。 她皺了一下眉,惱自己味覺不靈敏似的,一會兒,繼續飲水。他始終沉著微映火光的雙眸,看她用他的水杯喝水。 喝完水,她盯著空杯子,突然問:「如果我赴約,你想對我說什麼?」美眸凝眄爐火,她想起自己沒吃早餐,難怪她現在頭昏昏的,感覺胃揪成一團,快要發出飢餓吶喊。 「我會和你討論婚期。」他聲息平穩傳出。她悠慢地——像他的音調一樣——轉頭,對住他,美顏卻是驚愕、難以置信的表情,彷彿,他說了什麼怪話。他倒嫌不夠怪地繼續道:「我願意娶你,藍馥陽小姐。」 如果她當初赴約,這就是他想講的話? 「這是為什麼?」藍馥陽雙手把水杯握得好緊,發顫著。「我們從來沒見過面,不瞭解彼此,沒相愛過……」嗓音在他的凝眸注視下,弱了下來。 她都能隨隨便便嫁給歐那了,說這種話豈不可笑? 藍馥陽悵悵垂下臉龐,不知不覺中,空水杯已自她手中滾落地毯,她柔荑揪著衣襟,像是發現睡袍領口太敞——其實擔心亂了拍的心跳,無法平定。皇宇穹站起身,往熊熊火焰燃繪大片紅彩的壁爐口靠,還是找不到撥火棍,他毫無遲疑拿起爐額架上的輕劍,撥整爐火,嗓音沈緩地傳出:「你的家人——說了很多關於你的事。」 藍馥陽揚眸,沉定氣息,看著他的背影。這會兒,她不驚訝了,只說:「我希望他們以我為恥……」 皇宇穹把劍插進火堆裡,轉過身來,沈緩蹲下。「所以,你才成為黑白暗房放大技師——」專門把她家人認為非常可恥的照片放很大。 藍馥陽震了一下,盯著他微暗的臉,輕啟紅唇。「我——」門鈴乍響,阻遏她出聲。 「白蘭地奶酒來了。」皇宇穹站起,手拿過沙發扶手上的西裝外套和領帶,離開客廳。 ☆ ☆ ☆ ☆ ☆ ☆ ☆ ☆ ☆ ☆ ☆ ☆ ☆ ☆ 門中是昨夜出現在馥陽房間的男人。 馮達朗的目光像相機鏡頭一樣,精準地對上皇宇穹。 他仍是一身尊貴優雅,西裝筆挺、領帶不歪不偏,眼神冷漠深合。 「抱歉、抱歉,宇穹先生,還讓您來開門。」皇夏生的助理連聲說著,側過臉龐,瞅睇馮達朗。「受您的助理幫了一把,真不好意思。」 皇宇穹面無表情,看了馮達朗一眼,對皇夏生的助理說:「你有事要忙,先走吧,這些攝影集全交給我的助理就行了。」 馮達朗雙眼一瞠,聽到他旁邊的男人反應極快地回道:「謝啦,那我先告辭了,宇穹先生。」 沒兩秒,馮達朗感覺手一重,胸膛以上全給遮擋了,他像個躲在牆邊搞偷拍的蹩腳貨,還得找偏角才能對住那張傲然孤絕的男人臉龐。 皇宇穹逕自旋身,走了一步。 「皇先生!」另一道嗓音搶快傳來。 皇宇穹回首。他要的room service來了。 旅店服務人員推著餐車,停在馮達朗後方,探臉尋看門內的皇宇穹。 「皇先生,您的餐點來了。」即便有人擋道,旅店服務人員依舊盡責,欲將餐車推進皇宇穹房裡。 「交給我的助理就行。」皇宇穹沈聲說。 旅店服務人員馬上躬身,然後退離。 馮達朗又一次瞪大眼。「喂——」喊了一聲。 皇宇穹腳步未停。「進來後,記得把門帶上。」 換來一句命令小廝似的交代。馮達朗低咒一聲,聽著男人的腳步夾在樂曲聲中漸漸遠去,真令人不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