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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寄秋    


  她一聽,苦笑地輕搖螓首。「凡事謹慎為上,我們對南宮狂的心性瞭解不深,只知他力大如牛、狂放不羈,要是他心術不正、包藏禍心,你和我恐怕難以全身而退。」

  身為軍師的她想得遠,不輕易放下戒心,凡是預想最壞的結局,把可能的損失降到最低,不想大意失荊州。

  古人有云:害入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再怎麼溫馴的小貓也有十根利爪,何況是獠牙駭人的猛虎,她的憂慮其來有自。

  雖然西帝的表現並無異常,樂與北越簽訂互惠合約,可是她身負重任,不能掉以輕心。

  清雪不只是她無話不說的手帕交,更是北越百姓仰賴的一國之君,她的安全勝過兩國協商,更要戒慎守護。

  「璃兒,你把人心想得太邪惡,堂堂西帝有必要誑騙你我嗎?他真有心欺侮我們北越,你和我早就身首異處了。」有什麼比挾持一朝天子更能動搖國之根本,他若捉住她威脅北越,何怕不能予取予求。

  北越清雪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西帝雖狂卻不致天良泯盡,至少從他多次的劫掠行動看來,他志在搶糧,從不妄傷人命。

  「你呀!老是相信人性本善,不想人心難測,我真是被你的膽大妄為嚇到無力,你就不能先考慮自己的身份再下決定嗎?」她有些埋怨的說。

  「你是指這一回的出訪嗎?」丹唇微掀,翻出一朵絢爛笑靨。

  宮璃兒把眉一橫。「你還笑得出來,我都快被你嚇死了,說風是風的個性簡直是胡來,你就不怕春吟公主趁你不在朝時使亂。」

  她是憂忡忡,難以安心,清雪的樂觀是她心頭的一大隱憂。

  與西臨國易鐵的念頭一直都有,可是不容易實行,朝中大臣的反對、百姓們的疑慮,他們全不看好西帝會輕易點頭,怕損及國家利益。

  於是清雪大膽地做了個決策,她謊稱要為北越國運祈福,前往歷代帝王下葬的聖山朝拜,實則在流沙河前政道,不知會朝臣的前往西臨。

  一開始她是不贊同的,但清雪一意孤行,身為臣於的她只好捨命相陪,一同深入不可知的險地。

  「她還成不了氣候,想拉我下台得有點本事。」她眉頭微顰,隨即故作無妨地鬆開,小她一個月出世的皇妹北越春吟的確對她的皇位虎視眈眈。「別提她了,提了掃興,還是說說你吧!」

  「我?」她微怔,嬌艷臉上浮現迷惑。

  看她一臉困惑,北越清雪忍不住低笑出聲,「你和元將軍的婚事幾時要舉行?我等這杯喜酒等了好些年。」

  「你……你說什麼呀!存心讓人害臊不成。」她漲紅臉,似惱似羞地發嗔。

  宮璃兒大北越清雪兩歲,已經二十歲了,雙十年華的她早有婚約對象,就等她點頭便迎娶過門,共效于飛。

  在北越國,女子多半一滿十六便嫁作人婦,年屆二十仍未婚配者少之又少,家人視同恥辱。

  但她的情形實屬例外,早年入宮的她原是公主伴讀,而後一起習武,成為貼身侍衛,直到北越清雪登基,她便榮升地位僅次於宰相的軍事大臣,也就是護國軍師,常伴君側。

  由於她是女皇最倚重的左右手,因此一再誤了佳期。

  幸好她的未婚夫能體諒,毫無怨言的癡癡等候,她才能心無旁騖的輔佐君王。

  「這次回國後就把親事辦了吧!我親自為你倆主婚,別再因我而耽誤了,女子的青春有限。」

  聽聞君王的一席話,宮璃兒並未露出喜色,反而眉頭深鎖。「那你呢?你也不小了,該欽點皇夫,傳衍子嗣。」

  清雪需要一個有力靠山幫她分憂解勞,一個人的力量畢竟有限,難敵朝中眾聲,早日誕下皇嗣方可穩固帝位,杜絕他人的垂涎。

  身子一僵,她笑得頗不自在。「不急,等國勢平穩些再說。」

  北越清雪怯聽終身大事,她的母后刷太后及乳娘雪夫人一天到晚在她耳邊嘮叨,她聽得都煩了。

  她不是沒有招夫的意願,可是放眼北越國的男子,她沒一個看得上眼,若非野心勃勃,想藉由她一步登天,便是怯弱無能,空有長相卻無才識的草包,讓她想來就煩悶。

  擇夫當擇人中龍鳳,胸襟寬大,傲視群雄,能人所不能,威震天下。

  驀地,南宮狂帶笑的倨傲神態鑽入腦海,搔得她有一絲心癢。

  「什麼叫不急,你敢把這話拿到那群食古不化的老臣面前講,我保證不出三個月便有一排男子等著你挑選,擇為皇夫。」

  她可以不當一回事,卻不能不顧及社稷百姓,君王的責任不只是為民謀福祉,傳承下一代同樣重要,皇室香火不能斷絕。

  北越清雪有些孩子氣的摀住雙耳,不聽她的「忠言逆耳」。「你別和那些閒來沒事的老人一樣碎嘴,這事我自有琢磨,不急於一時。」

  「清雪……」她分明避而不談,寧願當個縮頭烏龜。

  因為沒有外人在,宮璃兒才敢直呼北越女皇的名字,甚至直言不諱,不行君臣之禮只論昔日情誼,兩人的相處如同親人一般。

  但若有第三人在場,她的態度便趨向嚴謹,一板一眼的恪守君臣分際。

  「好了,別再提了,我們這回達成協議,老百姓的日子會好過些,我們得想想如何把馬養壯點,賣個好價錢。」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

  宮璃兒嗔怒的睨了她一眼。「別想逃避,顧左右而言他,我今天非和你說個清楚不可。」

  她為的不是自己,而是清雪,她一日不婚,野心份子便一日不放棄的覬覦皇位,萬一她稍有疏忽,恐將帝位拱手讓人。

  為今之計是先完成大婚,儲君一誕生,那些蠢蠢欲動的野心家便無計可施,嚥下不甘收起妄念,共為國運昌隆而努力。

  北越清雪裝傻的眨動翦翦水眸。「璃兒這是為難我呀!要不我把西帝娶回北越。那就沒人敢嚼舌根了。」

  聞言,她一陣窒礙,臉色嚇得發白。「你……你居然把這種事拿來開玩笑,他不是你招惹得起的人物,你……你活膩了是不是?」

  「說說而已,何須當真,瞧你大驚小怪的模樣,我真懷疑你怎麼帶軍打仗……」不就是一句玩笑話,值得她驚惶失措。

  沒幾人敢拿西帝名諱當話柄,掛在嘴邊消遣,偏偏向來自負的北越清雪不以為然,拈來順口,似是談論天候一般。

  「住口、住口,休要自找麻煩,要是哪一天我不在你身邊,你該怎麼辦?」誰來約束她的言行,她太放任自己了。

  「不會有那一天,我一日為君,璃兒便是我的軍師,就算南宮狂他……」他來要人她也不給。

  對北越清雪面言,宮璃兒是她不可或缺的親信,唯有她可以信任,交付生命,她要留她一輩子,共商國事。

  但她話還沒說完,花崗石柱外的白鐵宮門被推開,一道頤長身影不經通報,如入無人之地般輕鬆走入,聲如洪鐘落下。

  「我怎樣?怕我說話不算話,給了你們承諾又收回?」

  君臣倆同時臉色微變,輕抽了口氣,目光戒慎的看向大步走來的男人。

  南宮狂的步伐又沉又重,身形魁梧而高大,雖然北越人因為飲食習慣和生活環境,不分男女個頭偏高,可是和他相較之下,就顯得單薄許多。

  「西帝深夜來訪,可有要事商談?」唯恐合約有變,北越清雪神色凜然地問道。

  「哈哈哈……需要提防至此嗎?我南宮狂雖是狂人一個,可說出的話一言九鼎,沒人敢質疑,你的防心是多餘的。」他張狂大笑俯視沒他巴掌大的清妍小臉。

  繃著臉,她不敢有一絲鬆懈。「人要多點防心才不會死得早。」

  「好,說的好,這句話我同意,多點防心才不致死得不明不白,我可是感觸良多,不過……」他笑聲一停,目光中多了評量。

  「不過什麼?」他落下話尾,她不得不提問。

  南宮狂咧開一口白牙,神色輕狂。「小酌一番不算罪大惡極吧!我剛得一瓶上等的『雪裡藏』,想找人品嚐一下。」

  「我……」

  「我朝君王不善飲酒,恐怕拂了西帝酒興。」怕有不測,凡事謹慎的宮璃兒搶先婉拒。

  畢竟男女有別,不可不防。

  他挑起眉,笑得令人背脊發寒。「何來大膽奴才?朕與女皇閒聊也敢妄自插嘴。」

  「你……」她還想反駁,卻被一隻柔荑按住,稍事安撫。

  「不就是興致一來的趣事,何必和底下人一般計較,多有得罪之處望請海涵。」北越清雪語帶生疏,不冷不熱的望著行事張狂的西帝。

  人家都行禮致歉了,他還拿喬不成。「喝不喝,一句話。」

  他豪氣,她也痛快的揚唇一笑。「有何不可呢!西帝誠摯邀約,清雪酒量再淺也要奉陪一回。」

  「君上……」宮璃兒擔心的低喚。

  她回以安心的眼神,笑容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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