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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寄秋    


  她一震,霍地清醒,劍尖滴落的血紅得刺眼,忍住不流的淚珠一滴一滴滾落面頰,滴在好友的長劍上,與血融成一體。

  一言不發的,她轉身回到亡友身側,將白布再次覆蓋已經冰冷的軀殼,留戀的再看最後一眼才徹底掩上。

  「紅雁,為軍師著上我北越國服,擇日入棺,運回北越安葬。」她能為她做的,居然只是送她魂歸故里。

  「是的,君上。」被擒住的女侍衛掙開西臨禁衛軍的桎梏,著手準備軍師的後事。

  北越人一片靜默,神色哀戚地注視不幸香消玉殯的宮璃兒,內心的悲痛形於外,沒人願意接受她定得這麼突然,眼眶微紅。

  「北越清雪,此事在我眼皮下發生,我一定會揪出兇手執行厲刑,還你北越一個公道。」敢讓他在外人面前丟盡面子,不剝層皮再挫骨揚灰,他何以為立。

  面露狂暴的西帝口出承諾,剛硬俊顏繃得死緊。

  「真能揪出那個人嗎?能在皇宮內院逞兇,通行無阻的從容脫身,想必也非尋常人吧。」以璃兒的身手,想取她的性命並不容易。

  冷靜下來的北越清雪推敲著,敏捷的臆測是宮中人所為。

  唯一令她不解的是,若有打鬥必有聲響,驚動附近的宮衛,為何沒人聽見璃兒的呼救,或者她根本叫不出聲,平白的任人凌辱?

  他冷哼,「不論是誰,殺人者償命,絕不通融。」

  「你真辦得到?若是你皇室中人呢?」敢如此恣意妄為,地位必定不低,她猜想。

  南宮狂把眉一揚,黑眸銳如刀刃。「一句話,任憑處置。」

  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敢質疑他的話。

  「好,我信你一回,希望你不要令人失望。」為今之計也只有信任他了。

  他唇角冷勾,不可一世。「我也想瞧瞧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賊胚於敢在我頭上動土,三天內,就算翻遍西臨國的每一寸上地,我都會把那個人揪出來,施以五馬分屍之刑。」

  為了追查害死宮璃兒的兇手,原本打算隔日起程返國的一行人又耽擱了數日,他們在西臨皇宮中靜待南宮狂的鐵腕作風,將摧花淫魔繩之以法。

  第11章

  西臨皇都封城了。

  西帝南宮狂一聲令下,全城進入警備狀態,禁衛軍大批出沒,挨家挨戶進行搜查,若有可疑人物立即逮捕,寧可錯捉而不枉放。

  入夜後實行宵禁,百姓一律不准在街上走動,夜裡的生意全面停止,譬如酒樓、客棧、妓院,全部關燈歇業。

  這一天,人心惶惶,以為皇宮內院發生什麼大事,議論紛紛的百姓個個不安,不曉得這樣的禁令何時才能解除。

  而同時,皇宮內的太監和宮女也不得安寧,他們一個個被帶王西帝跟前問話,每個當晚執勤的宮衛也嚴加盤查,幾乎是滴水下漏的全面追查。

  唯一遺漏的,大概只有二殿下南宮越的寢宮,因為他「臥病在床」,不宜打擾。

  「君上,請喝口粥好嗎?你再這麼不吃不喝下去,身子骨怎麼承受得了。」代替軍師的紅雁在一旁規勸著,她精神不濟的氣色並不比北越女皇好到哪去。

  「我有進食,用不著為我擔心,我的身子自己清楚。」沒揪出元兇前,她絕不允許自己倒下。

  「吃得少、睡得少,整天勞心費神,你要臣等如何不憂心,我們同樣為璃兒姊的死傷心。」不說不代表不難過,他們把悲傷藏在心裡。

  紅雁是宮璃兒親自訓練的侍衛之一,只晚其三年進宮,是宮璃兒的得力助手,常在她左右處理女皇交代的軍機大事,地位不亞於宮中統領。

  她有多次陞遷的機會卻不願意接受,始終效忠女皇與軍師,願追隨兩人身邊,效犬馬之勞。

  「紅雁……」北越清雪幽幽地抬起頭,苦笑地望向無垠北方。

  沒人知道她心裡的自責是無法化解的,若不是她一意孤行,以百姓福祉為由,說服璃兒與她同行,今日好友也不致慘遭橫禍。

  她對不起情同姊妹的好友,也無顏見宮家二老,更愧對等待心愛女子多年的元將軍。

  一條年輕的生命就這麼沒了,教人怎麼接受,明明她們還笑談著兒女心事,眨眼問,竟成了鏡花水月,一場空。

  「君上,紅雁自知喻矩,但是亡者已矣,你若不保重萬金之軀,九泉之下的軍師豈能安心,你不屬於自己所有,而是屬於北越的百姓們。」個人事小,家國為大。

  載著憂傷的眸子一黯,她笑得澀然。「你說的沒錯,我不該為璃兒的死忘了自己的責任,有太多人比她更需要我,我是他們的支柱。」

  紅雁欣慰地命人端來鮮魚粥。「君上,請你多吃一點,別辜負了大伙的關心。」

  她努力勸食,希望女皇能將消瘦的肉補回來。

  「我北越清雪有你們這些忠肝義瞻的臣子,實屬上天賜予的福份,你……」一想到慘死的宮璃兒,她頓時意志消沉了幾分,歎了口氣。

  「君上,請克制,西帝已經下令緝兇,我等相信不日便有好消息傳來。」以西帝狂傲的個性,肯定不容許西臨國境內有人削了他的顏面。

  不再好的消息也不能使人復生,若是當初我不走這一遭,璃兒也就不會死了。」好端端的活在北越宮闕,謀劃著軍事的部署。

  「君上莫再追悔,已經發生的事再去自責也沒有用,你離宮有些時日了,再不回去,恐怕宮中生變。」春吟公主無時無刻不想著扳倒女皇,趁隙而入。

  「回宮……」她幽然一歎,笑容沉重。「兇手還沒找到,如何能回北越。」

  「君上……」紅雁有些急了,擔心她消磨了心志。

  「對了,璃兒的後事處理得如何,靈柩準備好了嗎?一緝捕到元兇便立刻運回國,中途不得耽擱,免得天熱腐臭了屍身。」

  「君上寬心,西帝已先一步命禮宮接手,後續的入棺、移靈皆有人代勞。」西臨的處理算是仁至義盡了,難有惡語。

  「那就好,我一直憂慮不夠周全,讓璃兒死後再受一次委屈。」她說時紅了眼眶,語帶哽咽。

  北越清雪的低落情緒讓紅雁十分難過,她端起熱粥舀了一匙,送到女皇嘴邊,盼她多少吃一點,別因悲痛而餒餓體膚。

  可是她真的沒什麼胃口,勉強吞噎兩口就揮手要紅雁拿開。

  此情況讓身邊的八名侍衛非常擔憂,她的悲傷、她的難過、她的悔恨,在在像一根針紮著,扎得她失去身為君王的果決和氣勢。

  「北越清雪,你這場為臣失意的戲要演到什麼時候,不覺得可笑嗎?你真有像你所表現的那般在意?」死氣沉沉的無神模樣,教人看了不痛快。

  譏諷的聲音一落,北越清雪頓時背脊一僵,回頭一視大步走來的霸氣男子。「你說什麼,我在作戲?!」

  沒看見她的心有多痛嗎?痛得像有巨石壓在胸口,又沉又悶難以展顏。

  「哼!不是嗎?不過死了個人而已,你卻如喪考妣般茶飯不思,這不是作戲是什麼,存心讓人以為你是重情重義的君主,不忍臣子死去。」悲傷也該有個限度,身為帝王,背負的是黎民蒼生的生計與安危,不該放縱自己的情感,而罔顧與生俱來的使命。

  「璃兒不只是一個人而已,她是我朝軍師,我北越清雪最倚重的左膀右臂,亦是我無話不談的摯友,你這冷血西狂哪能理解我們君臣問的深厚情誼。」她跳了起來,衝上前指著他鼻頭大吼。

  南宮狂將她纖纖玉指撥開,不屑的冷哼,「死了就是死了,什麼感情都是過眼雲煙,留下只有一堆黃上,要是你真有情有義就替她大哭一場,我會當作耳中塞了棉花,沒聽見你難聽的殺雞哭聲。」

  要嘛就好好的痛哭一場,把心裡的悲傷全哭出來,不然就化悲憤為力量,挺直腰桿,繼續過生活。

  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嘴臉真令厭煩,原本不大的小臉又消減幾分,讓他一見就心煩,忍不住想罵上兩句。

  「你……你這個……這個……」她氣得不知該說些什麼。

  「狂妄的暴君,粗暴無禮的西狂,還是沒血沒淚的狂人,隨便你怎麼說,我全然下在意。」反正他生性如此,沒什麼好不承認的。

  「你真是……真是自大到極點。」紅著淚眼,她大聲喊出心底的苦悶。

  他不怒反笑,大力的拍著胸口。「來吧!來吧!暫時借你一用,你哭完了以後也不用還,夠大方了吧。」

  「你……」鼻頭一酸,她忽地明瞭他冷言冷語背後的用心。

  原本不想哭的北越清雪咬著下唇,不讓喉間的嗚咽流洩而出,她不願讓他人看見她軟弱的一面,倔著傲氣不肯示弱。

  可是當南宮狂的粗指撫向香腮,做出承接淚滴的舉動,心頭的酸澀再也關不住,如潮般澎湃而出。

  那是君王最珍貴的眼淚,滴滴似珍珠一樣晶瑩,閃動著星辰光芒,璀璨耀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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