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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心寵 「可這把佩刀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雅眠詫異。 「當年宮裡的東西,如今已經流傳到民間,它會出現在這裡並不奇怪。」 是呵,亡國之後,不僅是人,就連東西也四方流散了。 「既然有幸遇舊物,算是天賜的緣分,趕快把它買下來吧!」雅眠興匆匆提議。 「我也是這樣想的。」聞人龍與她對望一眼,點點頭。 「老闆!」雅眠立即朝掌櫃的招手,「我們想買這把短刀。」 「嗯,這把不賣。」 雅眠與聞人龍同時詫異地一怔。 「老闆,瞧您這話說的,東西不賣擺在鋪子做什麼?」雅眠忙問。 「不瞞姑娘您說,這東西已經被人訂了。」 「訂了?」 「對啊,真是不巧,兩位再看點別的吧。」 「可我們就想要這一把,」雅眠索性纏著掌櫃,「到底是誰訂的?幾時訂的?如果對方到時候不來取貨,可否賣給我們?」 掌櫃正不知該如何回答,忽然門外步入一位丫鬟打扮的少女。 「老闆,我們小姐上次訂的東西到了嗎?」少女對掌櫃詢問。 「到了,到了,昨兒剛到的貨。」掌櫃連忙點頭哈腰的,取出櫃中陳設之物,捧到少女面前。 定睛一看,那正是聞人龍的佩刀。少女扔下一大袋銀子,轉身便走。雅眠顧不得許多,連忙追出門外,一把攔住她。「你想幹什麼?」少女愕然地盯著攔路人。 「這位姑娘,我想買你手中的佩刀。」雅眠開門見山地道。 「佩刀?」少女一怔,之後連連搖頭,「這是我家小姐要的東西,不能賣給你。」 「那就帶我去見見你家小姐,我會說服她賣給我的。」雅眠窮追不捨。 她也不知自己為何要這樣死纏爛打,或許因為這是聞人龍想要的東西。他送給她那麼多禮物,她也想回贈他一件,否則,對不起他的萬千情意。 「翠縷——」 這時,一個嬌柔的聲音打斷了她與丫鬟的拉扯。 鐵鋪的門外,停著一輛紗轎,只見一雙纖纖玉手掀開轎簾,露出一張蒼白美麗的臉龐。 「小姐,這人想搶咱們的東西。」丫鬟朝那轎子奔去,氣喘吁吁告狀。 「看這位小姐像個明理的人,」雅眠索性直接遊說美人,「我和我家哥哥是誠心想買這把佩刀,不知可否割愛?」 「真是抱歉,像這樣削金如泥的短刀天下難尋,小女子托掌櫃尋了大半年才尋到一把。這本是小女子打算買來送給家父的壽禮,恕不能轉讓。」美人婉轉拒絕。 「送給令尊的壽禮也可以挑些別的,不一定要這把佩刀吧?不瞞小姐說,這東西真的對我家哥哥意義非凡,還請體諒我們的懇求之心。」雅眠毫不氣餒,繼續懇求。 「哦?如何意義非凡?」 「這是……」雅眠情急之下,一時嘴快,險些道出「故國之物」四個字,卻被聞人龍搶先一步,打斷了她。 「抱歉打擾小姐了,」他對蒼白美人抱了抱拳,「我家妹妹胡說的,不過是為了從你那兒買到佩刀罷了。其實這玩意兒對我西言,真的可有可無。」 可有可無?雅眠不由得瞪著他,半晌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蒼白美人的目光落在聞人龍臉上,一雙水眸流現微微笑意,「公子當真覺得這東西可有可無?」 「是。真的打擾了,請恕罪。」聞人龍再次做了一個揖,轉身拉著雅眠的手便匆匆離開。 兩人步出十米之外,鐵鋪已經遠遠地拋到身後,雅眠才把聞人龍的手狠狠甩掉。 「你剛才為什麼要那樣說?」她忿忿地追問。 「如果道出那短刀的來歷,豈不是暴露咱們的身份?」聞人龍心平氣和地解釋。 「暴露了又如何?把短刀弄到手,再說又不一定能抓到我們。」雅眠不甘心,「那位小姐看起來心慈面善,不一定會加害我們。」 「防人之心不可無,」他輕攬她的肩頭,似乎在安撫她的情緒。「公主,你如果出了什麼事,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向在天之靈的父親交代。」 「可是那把刀……你當真捨得?」 「不過一把刀而已,身外之物,不必認真。」 她凝望他,看著他無所謂般的微笑模樣,竟覺得心疼。這一刻,她忽然做了一個決定,要給他一個驚喜,回報他的寵溺。 這天晚上,她沒有用晚膳,而是換了黑衣,悄悄出了門。待月上柳梢之時,才輕手輕腳地回房。 「你去哪兒了?!」聞人龍坐在客棧的房中,神色焦急,一見她平安回來,立刻站了起來。 「出去逛逛。」雅眠嘻笑。 「為什麼不跟我說一聲?」他的神情裡滿是責備,又飽含擔心,「我派了所有手下出去尋你,差點把全城都翻過來!」 「我沒事,只是去一個與我年紀相仿的女孩家裡逛逛而已。」 「我不知道你在本地有朋友。」聞人龍不解地盯著她。 「那女孩兒你也見過,就是跟我們搶佩刀的那位小姐。」她調皮地眨眼。 「什麼?你……」聞人龍一驚。 「知道她是誰嗎?她居然就是當朝攝政王愛女,雪菁郡主。聽說自幼身弱多病,常到風光秀麗的江南養病,這揚州城裡就有她的別業。」 「你怎麼打聽到的?」聞人龍劍眉深凝。 「哈哈,我今天趁你們下備之時,在那叫翠縷的丫頭身上撒了隱形香粉。這香粉可是辰山派的獨門之物,專門用來跟蹤尋找獵物的。」她得意的從袖中掏出今晚的戰果,「看,我把佩刀給你帶回來了!」 將短刀遞到他手中,期待他露出驚喜的表情。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他卻沒有任何喜悅之色,只嚴肅地問:「雪菁郡主同意把東西賣給我們了?」 「她不賣,我可以偷啊!」她沒注意到他神色愈來愈冷峻,還在兀自高興。 「辰山老人教你偷竊之術?!他答應過我,不會敦你這些的!」猛然一聲低喝,嚇了她一跳。 「沒、沒有。」雅眠怔怔搖頭,「師父從來不肯教我這些,是我自己偷學的。」 聞人龍的臉色深沉得駭人,一把將佩刀納入袖中,房門砰然一推。 「你去哪裡?」雅眠焦急的問。 「把刀還給那位郡主。」他在門口站定,冷冷地回答。 「什麼?」雅眠連忙奔到他面前,反身拙上門,死死攔住他。「我好不容易辛辛苦苦偷來的,你卻下領情?」 「這樣的盛情我不能要……」聞人龍眸中露出苦澀的神情,「這會讓我萬劫不復!」 「你在說什麼?一把刀而已,什麼萬劫不復?」雅眠不由得動氣,「你……你是不是看上那位貌美如花的郡主了?要把我辛辛苦苦偷回來的東西拿去討好她?」 不知為何,心中忽然湧上濃濃的醋意。 「雅眠,你是公主,」他凝視她的目光無比沉重,「你出生高貴,不應該做賊。如果為了我,為了一把無足輕重的佩刀,你去做降低自己身份的事,這會讓我很難過、很難過,比下地獄還要難過……」 「你、你真的是因為不想讓我做賊,而不是因為看上那個漂亮郡主?」她一怔,忍不住再次追問。 「呵,」他不由得被她逗笑了,「說真的,連她長什麼樣子,我都沒看清楚。」 「真的沒看清嗎?她長得好看,還是我好看?」她再次釋放自己的任性,沒完沒了地問。 「我都說了我沒看清……」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對峙的風暴終於在和緩的氣氛中過去。 她終於同意他把佩刀還給郡主,然而她卻沒料到,還刀時他與郡主的第二次見面,埋下了日後悲劇的種子。 第三章 「雅眠,你是公主……」 輕輕將花瓣上的露水掃入手中的瓷瓶裡,雅眠的耳邊縈繞著這句話。 十六歲那年,他不斷對她說這句話,直到今天,他依然強調這一句。 她不懂,對於一個亡國之人,公主的身份還有那麼重要嗎?或許他只是在提醒她,要自重吧。 呵呵,她何必為了這個無用的頭銜自重?如果可以,她寧可如尋常百姓般過著隨心所欲的生活。 花艷便知露冷。 眼前的芍葯,在清晨的微風中,呈現極深的絳紫,彷彿凍得瑟瑟發抖女子的唇色。 身著單薄道袍的雅眠,猜測此刻立在晨風中的自己的唇色,也是這般烏紫吧。 手指輕輕撣開花枝,放過這朵可憐的芍葯,她捧著瓷瓶,繼續在這王府的花園裡信步閒逛。 灰冷的清晨,人們還在沉睡,沒有人像她這般早起。 這兩年來,她都起得很早,因為時常失眠。或者說,她刻意不讓自己睡得太沉。 一旦沉睡,就會陷入夢境,夢境裡總會出現聞人龍的容顏,像鬼魂一般糾纏著她,無法擺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