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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頁 簡薰 父親點出了他一個很大的盲點——別只會嘴巴說說。 雖然他這麼多年都在等待再次相遇的奇跡，外人看來也許很感人、很深情，但是對天妮而言，並沒有任何意義。 這些年來，她一個人懷孩子、一個人生孩子、一個人養孩子，他的十分想念沒能分擔到她的半分辛苦，易地而處，他也不可能因為一番話就讓過去煙消雲散，一切重來。 他得找機會，再跟她好好的談一次。 蘇正東在辦公室又繞了幾圈，思緒也轉了好幾折。 再尋理由把她找來？不好！直接去店裡？非常不好！比較可行的方式，還是約在外面吧，她也許不會馬上答應，但他覺得，溝通過後情況應該可以稍有進展，因為他感覺得出來，她也有話沒有說完。 當然，他不奢望是什麼好話，但這種情況，能面對面交談是最重要的第一步。 從之前得到的調查資料，他已經知道她的手機號碼，不過他覺得還是打去星光鑽飾好一點，現在手上有她負責的訂單，打電話去找人很正常。 「星光鑽飾，您好。」 「請問汪天妮在嗎？」 「天妮今天請病假哦……」對方大概發現失言，連忙更正，「喔不是，她今天沒有班。」 「那麼請她上班的時候回復一下訂單一四五。」 「好的。」 蘇正東掛了電話，只覺得急，他聽得很清楚，天妮請病假。 打她的手機，沒有開機。 男人來不及多想，從抽屜拿出那張她在星光鑽飾的求職履歷，用手機拍下上面的地址後，拿起鑰匙走出辦公室，只簡單跟秘書交代，「我出去一下。」 秘書雅娜詫異，「經理，中午要開午餐會。」 「延到晚上。」 雅娜看著自家上司急匆匆的背影，感到十分不可思議。她已經跟著他工作四年多了，他總是勝券在握、游刃有餘，工作方面，百分之百的執行，從來沒看過他這樣驚慌、著急，好不像他哦。 到底是什麼樣的事情，可以讓一個八風吹不動的人變得如此不鎮定呢？會不會是…… 雅娜通知同事午餐會改成晚餐會之後，想了想，又拿起電話，撥了某個號碼。 第4章(2) 蘇正東覺得自己會因為太過擔心而無法好好開車，所以直接招了輛出租車，一坐上去便馬上告知他拍下不久的地址，大概過了三十幾分，當司機停下來的時候，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裡？」 「是啊。」 「沒錯吧？」 「不會錯啦，我在台北開車二十幾年了，就是這裡沒錯，電梯在那邊，這棟大樓都從這個電梯上去。」 蘇正東付了車資，依舊詫異得說不出話來。 他知道這裡！當年他不相信李心心跟天妮沒聯絡，跟了她好幾天，這是李心心的住處。 他還記得，她每次買吃的都買很多。 後來知道元薇跟她一起住，便沒再多想，可是現在仔細回想，根本就很可疑，元薇天天出門，他怎麼會以為李心心是幫她買的，分明是幫天妮買的，依照她們三胞胎的個性，不是住對門，就是住隔壁，他居然…… 大樓有警衛，但由於是住商混合，警衛沒有多問，讓他登記過後，便給了他電梯磁卡。 六樓是單純的住戶樓，他找到八號，按了門鈴。 還沒想到要說什麼，只想先確認她好不好。 裡面的門一下開了。 一個居家男人隔著鐵門問他，「你找誰？」 男人完全是出乎蘇正東意料之外的生物。他怎麼會忘記這個可能性？這麼長的時間，她如果有男朋友也不意外。 他打開手機，看了看拍下的地址，念了出來，「……是這裡沒錯吧？」 屋裡的男人點點頭，再一次問：「你找誰？」 她生病了，男朋友來照顧她…… 蘇正東正在胡思亂想之際，便見男人突然朝著他身後揮手，帶著笑意問：「沒帶傘？」 其實他有聽到電梯門開關的叮咚聲，知道有人上來，但因為不是很關心，只想著可能是鄰居，所以沒轉頭看，現在看到屋內的男人打招呼，知道那位鄰居正好經過自己身後。 「是啊。」 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蘇正東下意識轉頭看了一下，沒想到看到的卻是個熟面孔——幾年不見的李心心，頭髮上都是雨水，明顯狼狽。 兩人四目相對，心心先發制人，「你怎麼在這裡？」 「李小姐，是你朋友喔，他按錯門鈴了啦，我剛問他找誰，他也沒講，大概看到陌生男人嚇到了，哈哈哈，你男朋友咆？ 安心啦、安心啦，我有老婆，孩子都兩個了。」男人自以為幽默的說完，便關上了門。 蘇正東主動說出自己的來意，「我打電話去專櫃，同事說天妮請病假，她電話又不通，我有點擔心。」 「有點？」 「我……很擔心。」 聽到滿意的答案，心心一笑，拿出鑰匙開門說：「我有東西在出租車上，先去拿，進來坐一下，對了，家裡有貓，它討厭陌生人，別去逗它，會咬人。」 心心幫他開了燈，又去浴室開了水，便拿著雨傘出門了。 他沒想到女人會這樣請他進來，不太自在，坐到客廳的沙發上，也不敢亂動，當然更不可能隨便參觀。 浴室的水嘩嘩在流，他拿出手機，回了幾條訊息，門又開了。 天妮雙手抱著孩子出現在玄關，孩子像無尾熊一樣回抱著她，頭趴在她的肩膀上，醒著，但十分撒嬌。 蘇正東一下站了起來，女人也顯得有些不自在，他想，李心心剛剛大概已經跟她說了，所以她並不像他這般驚嚇。 隨後走進來的心心，把藥袋放在桌子上，轉頭對還賴在天妮懷裡的小朋友說：「出了一身汗，阿姨幫你洗澡，好不好？」 勤勤左看看、右看看，對於陌生人十分好奇，卻也不打算開口問，直到心心又問了一次，他才終於願意把雙手伸向她。 「勤勤好乖。」 心心抱著孩子進到浴室，關上門，不一會，嘩嘩水聲中傳來孩子清亮的笑聲。 「阿姨，我要旋風飛船。」 「小心，海盜進攻，刷刷刷。」 「宇宙艦艇出動，砰砰。」 「敵人太強大，要求總部支持。」 相較於浴室裡的歡愉熱鬧，客廳裡的兩人顯得尷尬不已。 天妮對於他能找到這裡來，不免感到疑惑，本想問，但轉念一想，既然人都來了，多問也沒有意義，反正他定有辦法找到。 沉默許久，蘇正東才率先開口，聲音很低，還有些顫抖，「他叫勤勤？」 「嗯，汪學勤。」 雖然不想讓他知道，但其實也沒什麼好否認的，他們長得那樣像，任誰都可以確定他們的父子關係。 天妮想想，又補上一句，「剛上小學。」 男人無意識的重複著她的話，「剛上小學……」 小學？七歲……七歲的孩子會做什麼了？ 他想起自己七歲的時候，會寫國字、算加減法，喜歡腳踏車，擅長短跑衝刺。 爸爸的生意一直都很忙，可是，每天必定親自去學校接他們兄弟，回家後會陪他們在院子裡玩一會，然後吃晚飯，很多時候父親總是吃完晚飯又回公司去上班，所以都是由母親負責講睡前故事給他們聽，而為了彌補，早上都是由父親來叫他們兄弟起床，生日的時候，必定全家一起慶祝，節日則是親友聚會。 親戚們都很疼愛他跟弟弟，爺爺奶奶更不用說，最愛的就是他們兩個，堂手足們雖然不住在一起，但也常常見面，感情好得不得了。 七歲的時候，他飽受呵護，在一個充滿愛的環境中長大，母親是專職的家庭主婦，父親雖然忙碌，但從不曾缺席他們的成長過程，即便到國外談生意，也是每天兩通電話，沒有一次例外。 而他的兒子，現在也是七歲，可是他沒有跟孩子吃過一次飯、沒有跟他玩過一次接球遊戲，不知道他喜歡吃什麼喝什麼、對什麼東西感興趣、喜歡什麼樣的運動，沒哄他睡過、沒叫過他起床。 孩子看他的眼神就如陌生人，他甚至連他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 蘇正東覺得全身都在發抖，肌肉完全不聽使喚。 他很難相信自己有那麼一個孩子，會跟媽媽撒嬌、跟阿姨有說有笑。 他看得出來，今天是因為孩子生病，天妮才會請病假。 孩子哪裡不舒服？看完醫生就回家了，看來應該不是太嚴重，可是、可是……孩子難過的時候，他不在身邊，天妮辛苦的時候，他也不在身邊，一年、兩年、三年……到現在都七、八年了。 男人用雙掌捂著臉，總覺得不管怎麼樣，都無法鎮定情緒。 雖然他四年前就知道了，可是當親眼看到時，那衝擊完全超乎他所能負荷的，心跳的聲音很大，胸口的地方很痛很痛…… 天妮看他好似很震驚很難過，突然間覺得，自己是不是太殘忍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