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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心寵    


  「公主鼻尖上有一塊灰。」他自然的替她輕輕擦拭,「聽說公主去騎馬,想必風大吧?」

  灰?莊漣漪瞪大眼睛,這才憶起,此刻自個兒的模樣著實狼狽。沒換洗的衣衫發出難聞的汗味,頭髮油膩地打成結,一張小臉更是髒得不忍卒睹……她糗得想找個地洞鑽,但這一切是誰害的?還不就是眼前這妖精,都怪他把她婢女統統勾走,才會沒人伺候她更衣梳洗!

  初次見面,本想給對方一個下馬威,豈料,反招來譏笑。

  「你就是詩嬪找來的那個師傅?」她故意以懷疑的眼神打量他,「你有什麼本事?會彈幾首曲子,就想當本宮的師傅?」

  他似乎早料到她會存心刁難,笑意不減,從容的將絹帕納回袖中,謙虛的道:「容若才疏學淺,本不敢在公主面前賣弄,只是皇命難違,公主就當容若是個伴兒吧。」

  他說話文謅謅,虛偽的南齊人。哼,她偏要撕下他這張假皮!

  「想當本宮的伴兒可沒那麼容易,」莊漣漪輕咳一聲,才道:「不會騎馬可不行。」

  「公主是想考容若的騎術嗎?」他很快便會意,別有深意地瞧了她一眼。

  「敢不敢試?」毫無畏懼她挑戰似的回視他。

  「公主通常在哪騎馬?」他面不改色的反問,「聽說行宮外有一片山林,是在那吧?」

  「不必到那,你就在這繞著塘堤跑一圈,證明你會騎就行了。」她臉上露出惡作劇的詭笑,拍掌示意,「來人,牽那匹風行白駒來。」

  候在一旁的侍衛聽到命令,立即牽馬過來。

  司徒容若笑了笑,趨前輕撫馬兒的鬃毛,讚歎,「果然是匹寶馬,公主的坐騎嗎?」

  「本宮的坐騎從不讓他人騎。」莊漣漪靠近他,別有含意的說:「不過這馬兒跟你算是一家人——父皇說過,這是要留給你表姊的。」

  風行白駒,世間罕有,美形而神速,當日她一見便為之傾心,孰料父皇偏心得很,硬要將此馬留給那個不愛騎馬的詩嬪,真是暴殄天物!

  既然找不到機會整詩嬪,整整她的表弟也是樂事一件。

  「如此容若卻之不恭了!」他翻身上馬,韁繩微扯,神駒發出一聲長鳴。

  「去吧!」莊漣漪拍一記馬屁股,神駒便似一道閃電穿柳而去。

  其實她掌中藏有銀針,方纔那一拍,順勢將銀針插入馬臀,惹得馬兒吃痛,立即撒腿狂奔,顛得背上之人衣袂翩飛。

  她笑裡藏刀,叉著腰等著看他從馬背上摔下來,損他的顏面,殺殺詩嬪目中無人的威風,然而,不一會,她的笑靨卻僵在臉上。

  只見他從容傾身,一手拉著韁繩控制馬兒沿著塘堤奔馳,一手輕撫馬頸,嘴裡低嘯著如魔魅般的聲音,助胯下馬兒舒緩下來,忽然他一個緊拉,馬兒居然穩穩停住。

  他踏足翩然落地,引得宮婢們驚叫連連,更是崇拜地向他蜂擁而去。

  莊漣漪擰眉立在原處,猜不透他到底用了什麼法術,能讓被扎的馬兒平靜如斯?從前她只要出此狠招,馬兒必定瘋狂難馴的呀!?

  「公主——」司徒容若向她走來,暗中攤開手掌,赫見銀針置於掌心之中。

  「你……」她駭然瞪著他。

  「使這東西太過陰險,對付歹人可以,對付一匹純良寶駒,豈不可惜?」他兀自淺笑,隨手將銀針扔至草叢中。

  「哪位姊姊能替容若將短琴取來?」他忽然回眸,溫柔笑問。

  第1章(2)

  驀地,一群宮婢爭先恐後的捧了琴來,小心翼翼的遞給他。

  他盤膝坐下,望著她輕撥琴弦,「公主,那馬兒受了些驚嚇,心神未寧,公主可否借玉手一用?」

  「什麼?」借她的手?

  「替容若撫撫那馬兒吧。」他的聲音如三月春風,令聞者溫暖而舒服,「容若要為它彈琴。」

  她沒聽錯吧?他要為一匹畜生彈琴?

  「容若雖不懂馬語,但自幼發現,馬兒與人一般,悅耳的音韻能緩解它們的情緒。正如方才在馬背上,容若便是用嘯聲安撫它。」

  難怪!他能逃過一劫。

  被抓到把柄,莊漣漪只能咬著唇踱到馬兒旁,伸手摸它的鬃毛。

  「公主,明天可以開課了嗎?」司徒容若忽然問。

  他在提醒她,輸了,就要承認他這個師傅。

  「明兒個巳時過來吧。」她低下頭無奈地道。

  似有一抹淺笑映入他眼簾,雖然他一直在笑,笑意卻未達眼底,然而這一次,卻清晰可見他眼底的愉悅。

  莊漣漪是個會賴床的人,每天不睡到日上三竿絕不起身,今天亦然。

  她打了個呵欠,披著晨褸發了一陣子呆後,才打著赤腳,往簷廊走去。

  她很喜歡這個時候的簷廊,靜悄悄,有股清新的氣息隨風撲面而來,泉水似的洗滌初醒的心,無論昨夜是惡夢還是渾沌的夢,都隨風散去,心情豁然開朗。

  有的公主喜歡讓宮人捧著洗漱用具,早早候在床前,她卻不愛如此,反而吩咐宮人待她傳喚後,再做準備,這樣她既可睡得舒坦,大伙也可以騰出手來先忙別的事去。

  像她這樣好脾氣的公主怕是世間少有了,就拿昨兒個的事來說,那幫犯花癡的宮婢們怠忽職守早該拖出午門斬首,她卻只嚇唬兩句就輕饒了一干人等——唉!?怪不得宮裡沒人怕她。

  忽然,她聞到一縷清香,好似茶水蒸騰的味道,從不遠的憩閣裡傳來。

  她雖不是品茶高手,但公主當久了,吃好穿好的,自然能分辨出優劣。這縷清香,一聞便知不俗,但她卻猜不透是何茶,而烹茶的又是何人?

  莊漣漪心生好奇,便大步邁向憩閣,見一抹白衣身影坐在案几旁,茶具擺了一桌,水氣氤氳中,俊顏展笑。

  「啊!?」她大叫一聲,連忙拉緊衣領,指著對方嚷道:「你——好大膽!」

  「公主終於起身了嗎?」司徒容若碧湖般清澈的眸子看向她,「在下恭候多時了。」

  「你膽敢不聽傳召就私闖本宮的寢宮?」莊漣漪怒瞪著他,嚴厲喝斥,「無法無天!」

  「公主忘了?」他挑眉淺笑,「是公主令容若巳時過來的。言猶在耳,公主難道在戲弄容若?」

  「已經巳時了?」她一怔,抬頭看向高懸的太陽,知自己肯定又睡晚了,轉念一想,心中仍有餘怒,「但你也不能擅闖本宮的寢宮啊!」

  「因公主還在熟睡,婢女不敢通傳,便讓容若在此等候。」他撣撣衣袖,「此處望水臨風,景致宜人,茶具果品齊備,容若很喜歡。」

  「你倒是逍遙自在得很!」莊漣漪知道自己不該責難他,卻忍不住惱火,「從前教我皇姊彈琴的師傅,未經通傳,一律跪在殿前等候,你可好,自個兒倒飲起茶來了!」

  「容若一向不守那些繁文縟節,想來公主也不是拘禮之人,該不會責罰容若才是。」他篤定地回答。

  「哦?你怎知我不會罰你?」

  「昨兒個公主不也沒罰那些宮婢嗎?」他再度淡笑,「說了這會兒話,公主不嫌口乾嗎?正好,這茶烹好了,公主可否賞臉飲一杯?」

  「我……還沒洗漱呢。」她微微臉紅,覺得自己的糗樣再次被他撞見,不甘心在這個南齊人面前出醜。

  「呵呵,那有何關係?」他舉起杯子,示意道:「這裡有清茶,正好先漱口,等綠嫣姑娘來了,再伺候公主正式洗漱便可。」

  向來隨興的莊漣漪只猶豫片刻,便依了他的話,卻見他遞上一方濯了清水的毛巾,她順勢接過,擦了擦臉,便迫不及待坐到茶具前,要嘗嘗他的茶藝。

  司徒容若卻道:「公主剛起床,喝清茶容易傷胃,我在這茶裡加了乾果、紅糖,配以茶食,權當早膳。」

  莊漣漪的確餓了,顧不得許多,便大口大口吃起來。

  茶香清冽,乾果酥脆,紅糖甜美,再配以米糕做的茶食,嗯,飽足又可口,是她長這麼大吃到最好吃的早膳。

  「怪了……」她一邊咀嚼,一邊含糊地道:「你這茶叫什麼名字?宮裡都沒這麼好喝的。」

  「這就是公主常喝的『碧兒尖』啊。」他又是一笑,「是憩閣裡現成的,並非我從宮外帶來的。」

  「怎麼可能!?」莊漣漪不信,「我平時喝的哪是這口味?」

  「煮茶要看準水溫、火候、時間。」他又將一把茶葉撒入壺中,「否則,再好的茶葉,也是暴殄天物。」

  「聽起來是門學問呢。」她不由得笑了。

  「任何事情都是有學問的。」他抬眸看她,「容若今後要教公主的,不只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更重要的,是生活中的學問。」

  她斂眉,收起玩笑的心情,第一次仔細地打量他。

  本以為父皇為她請師傅,只是為了給詩嬪一個面子,讓這外戚在宮中找個賺錢的差事,豈料,他竟是認真的……

  那麼,她是否該當一個認真的學生?

  「所以今天第一課,就是教我煮茶嗎?」莊漣漪直率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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