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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齊晏 十年後 胤衸背著竹籃走在深山裡,林間風聲鳥鳴,腳底的落葉沙沙作響,青草和霜露的香氣飄浮在空氣中,這是他感到最自由自在的時刻。 每隔一段時間,他就會單獨一人來到華南山區研究藥草,享受一個人獨處的安靜時光。 午後,他來到一棵大樹下,取出竹籃中採摘來的桑寄生、刺莧、紅田烏等各種藥草,與《本草綱目》上所記載的一一辨識比對。 他會開始讀醫書、研究藥草,起因正是胤禘。和胤禘兩人一起出生,但是他四肢健全,自小就生得白白胖胖,也很少生過病,可胤禘就不同了,一出生右腿就有了殘疾,身子也異常瘦弱,自小大病、小病不斷,御醫甚至還擔心他不容易養得活。 雖然這是兩個人天生就注定好的命運,與他並無直接關係,但是他每回只要一看見胤禘又生病了,心中就會有著強烈的不安和歉意,就好像胤禘的健康是被他奪走的一樣。兩個人在母親的腹中一起成長,然而自己的身體健健康康,胤禘卻體質孱弱,母親看他的眼神常常是冷漠的。 由於胤禘時常生病,御醫也常常進出景陽宮,和御醫接觸久了之後,他知道御醫對胤禘右腿天生的殘疾均束手無策,但是他心中仍懷有希望,期盼胤禘的右腿有醫治好的一天,於是,他開始研究起藥草和醫方,下定決心好好鑽研醫術,想辦法找到可以醫治好胤禘的藥方。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幾乎讀遍太醫院內的醫藥專書,再加上御醫的教導親授,他的醫術日益精進,但是儘管用遍了皇宮內的御用藥材,也始終治療不了胤禘右腿的殘疾。不過他並未因此放棄,決定走出太醫院,走出皇宮,往潮濕溫暖的華南山區尋找珍稀藥草。 天漸漸陰了。 胤衸抬頭看了眼天色,濃雲密佈,看樣子很快就會下雨了,他決定在下雨前提早下山。 才剛把醫書收好,綿密的細雨就已經開始下了起來,很快就將他的頭髮和衣服浸了個濕透。 胤衸加快腳步下山,在經過一處崎嶇不平的山徑時,忽然聽見陡坡下傳來微弱的嗚咽聲。 有人掉下去了?他停住腳步仔細察看,發現陡坡下確實有一團人影,正焦急地仰頭張望著。 「有人嗎?救命啊——」 聽見這聲柔細的哭喊聲,胤衸確定掉下陡坡的是個小姑娘。 「你沒事吧?」他蹲下來,高高望著坡底下蹲坐的人影。 「我……我的腿……」 「腿受傷了嗎?別怕,我來救你。」胤衸沒有多想,便把竹籃放在山徑旁,一邊抓著樹幹,一邊慢慢滑下陡坡。 來到坡底,胤衸才發現那個小姑娘就跌在坡下的一道山溝裡,動彈不得。 「你還好嗎?」他仔細看一眼那小姑娘,見她生得眉清目秀,臉蛋柔美細緻,一瞬間竟有些恍惚。 「我的腿很疼……」那姑娘見胤衸盯著自己看,白玉般的耳朵霎時紅透。 「傷到什麼地方了?能動嗎?」胤衸回過神,慢慢將她從山溝內抱了出來,蹲在她面前溫柔地詢問。 「腳踝,疼得站不起來。」姑娘從來沒有跟一個年輕男子這樣單獨相處、說話過,臉頰早已羞得通紅,低垂著臉不敢直視他。 胤衸見她一身淡藍衣衫全都沾滿了污泥和枯葉,雙手也佈滿了擦傷,猜想她的腳踝必然撞傷得很嚴重。 「能讓我看看嗎?」他謹慎地、柔聲地問。 那姑娘不敢把頭抬起來,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反倒下意識地將腳微微縮了回去。胤衸猜想,她應該在猶豫著男女授受不親這回事。 「你受傷了,現在又下著雨,如果不趕緊把你帶上去,你要是病了會更不妙。我名叫胤衸,是京城人氏,你放心,我不會佔你便宜,只是要看看你的傷而已。」他語調溫和,試著說服她。 小姑娘偷偷抬眸打量著他。原來是京城人氏,難怪模樣看起來俊雅貴氣,說起話來也溫文有禮,和鄉野村夫大大的不相同。她對胤衸的好感漸漸加深,一顆少女芳心悄悄被他觸動。 「我……我叫安茜……」她細聲細氣地報了姓名。 胤衸微微一笑。 「好,安茜,現在你我也算認識了,可以讓我碰一碰你的腳嗎?」 安茜點了點頭。 胤衸一腿蹲跪下來,手掌在她受傷的腳踝處捏握了一下,她立刻疼得縮肩皺眉,眼中淚花亂轉。 「應該沒有傷到骨頭,不過扭傷得很嚴重,恐怕腳踝會愈來愈腫,我們先想辦法爬上去再說。」他輕聲說。 「可是……這陡坡這麼高……」安茜咬著下唇深深吸氣,現在的她連站起來都有困難,更不用說要她往上爬了。 胤衸站起身四下望了望,看見一旁有個竹簍,四周散落了不少藥草。 「你也是來採藥草的?」他好奇地問。 「是啊,我家是開藥草鋪的。」她雙手交抱,環住自己隱隱發抖的身軀。 「你一個人上山,就不怕遇上壞人嗎?」以姿色來論,安茜算是相當出色的,難道不怕遇見登徒子騷擾? 「我爹病了,沒辦法上山來採藥,我弟年紀也還小,所以只好我來了,上山前我只想著要幫爹的忙,倒是沒有想過會不會遇上壞人。」她害羞地笑了笑。 胤衸被她的笑容迷惑了,在宮裡,他沒有見過如此令人舒心透骨的笑容,柔美羞怯的模樣十分惹人憐愛。 「公子,真是對不住,我真怕連累你也上不去可怎麼辦?」安茜的眸心盈滿了憂慮。 胤衸定了定神。 「你放心,傍晚前我要是沒回去,自然會有人來尋我。」他發現她的臉色愈來愈青白,要是繼續在這裡淋雨,只怕她要大病一場了。 「那……我們是不是就在這兒等你的隨從來?」安茜看他的模樣就像個貴公子,有僕從跟隨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可是雨愈下愈大了,等他們來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他轉過身看了一眼,在他們身後是一片濃密樹林,而陡坡之下是深深的溪谷,所以除了往上走,他們也沒有別的路可行了。可是看安茜的情況,要她自己往上爬是極困難的一件事,除非是他背她…… 這個念頭剛閃過,他不自禁地低頭看了安茜一眼。她渾身已被細雨打得幾乎濕透,單薄的衣衫勾勒出她纖瘦的嬌柔身軀,長到二十歲,他從沒有碰過任何一個陌生女子,更別說還要背到背上了。驀然,他的喉頭升起一股奇特的焦渴感,陌生得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公子,你渾身都濕了,你……還是先找個地方避避雨吧。」她連說話的嗓音都開始發抖了。 「趁雨還沒有太大,泥地還沒有吃太多水,現在要爬上坡還算可以。」胤衸不想等她病倒了再來後悔。「走吧,我先帶你上去。」 「你帶我?」安茜微怔。 「我……只好我背你了。」他已想不出別的方法。 安茜迅速地低下頭,燒紅的火苗在她白皙的面頰上竄延。 「沒辦法,我只有一雙手,挪不出另一雙手抱你,所以只好委屈你了。」他只希望她能明白,他沒有想要吃她豆腐的意圖。 安茜的臉頰無法克制地朱紅。怎麼辦好?她如果讓他背著,那簡直是半個身子都得跟他貼在一起了。一個月前,爹娘才給她訂下一門親,她是將要出閣嫁為人婦的新娘子,萬一這件事傳了出去,傳到她未來的夫君耳裡,說不定會被退婚的,她該怎麼辦好? 胤衸與她僵持著,等著她做決定,但是雨漸漸下大了,他看她身上的衣衫淋得更濕,便脫下自己的外袍,將她從頭到腳遮蓋住。 安茜愕然地仰起頭,迎向他溫柔的眼眸,她的心開始怦怦地跳,羞澀的紅暈深深染紅了她的雙頰。她微微低下眸,看見雨水已將他身上僅剩的雪白中衣淋得幾近透明了,倘若她再堅持下去,只怕還沒等到他的隨從來,他們兩個人就會雙雙病倒在這裡了。 下定決心後,她咬牙忍著痛,緩緩撐著身子站起來。 胤衸將外袍披在她身上,小心翼翼地扶她站著。 方纔坐著看胤衸,安茜只感覺他是瘦瘦高高的男人,卻沒想到他竟然會那麼的高,高到她的目光平視只看得見他的胸膛。 「那就……麻煩公子了。」安茜輕聲低語,兩頰脹得通紅,不知道眼睛該看哪裡。眼前的男性胸腔在濕透的薄衣下若隱若現,她的心跳愈來愈急,整個人暈眩得幾乎快要站不住。 「你還好嗎?」胤衸看她臉頰異常紅暈,全身還不住發抖,但是手心卻潮濕火熱,怕她病了,忍不住關切地問道。 「還好,只是很冷、很冷。」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身子冰冰涼涼的,體內卻燥熱得恍如火燒。 「你可能要發燒了,我們趕快上去吧。」胤衸蹲下來,手勢熟練地將她往背上一拉,然後輕鬆地背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