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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單煒晴 第4章 在杜晴春的堅持下,阮秋色被迫掛起右手。 就掛在她脖子上。 但阮秋色可沒有放棄追蹤血跡和平時例行處理的工作。尤其經過昨晚,她不知道在忙些什麼,大陣仗的指揮,調度主宅灑掃或雜事人手來觀書樓幫忙,把所有書庫房的書搬進搬出的。 「她到底想幹嘛?」杜晴春趴伏在小書房的窗邊往下看,難得質疑起阮秋色的舉動。 觀書樓的小書房有兩層樓,一樓通常被待修復的書籍給堆滿,二樓的空間更小一點,同樣放滿了各式各樣的書籍,哪一堆是修復好的,哪一堆是尚未修復的,只有樂七海自己知道。不過當他一天的工作結束後,會將二樓的書都清空,留待晚上給杜晴春和阮秋色使用。 如今,剛過午時,小書房裡來了條大米蟲,不是別人,正是這個家的主子。 「這就是少爺還沒入夜便到書房來的原因?」樂七海從工作中分心出來應付他。 「我看起來有那麼閒嗎?」杜晴春哼了聲,高傲地反問。 即使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他們的少爺閒得引起公憤,可不會有任何一個傻子在他面前挑明了說。 「也不是頂閒啦,普通而已。」偏偏樂七海在為人處事上少根筋,特別當他忙於工作的時候。 杜晴春未置一詞,繼續盯著阮秋色。 縱然逼她吊著手臂,情況還是沒有太大變化。 許是總管的自覺大過痛楚,才讓她支撐到現在都沒吭過一聲痛,他懷疑等到她處理完事情後,就會痛得在地上打滾,那麼他絕對會好好嘲笑她一番。 「啊……」杜晴春忽地直起上半身,不自覺逸出細碎的輕呼。 他看見阮秋色習慣性地用右手去接別人交給她的東西,結果力氣過大扯掉了固定手臂的布巾,東西也沒接好掉落地上,碎成一地。 喔唷,那是他曾祖父留下來的硯台。 見她一臉陰沉,杜晴春完全可以想見她有多自責。 「如果少爺擔心阮總管的傷勢,最好嚴格命令她暫時去休息。」樂七海不知何時晃到杜晴春身後,也看見這一幕,說出了杜晴春的心思。 「真是愚蠢,不過是個硯台而已,杜家要多少有多少。」摸出方扇遮住嘴角,杜晴春斜睨著屋外小小的騷動,滿臉鄙夷。 她傷口扯裂了嗎?很疼嗎? 縱然替她擔心,但驕傲的自尊擺在前頭,令他說出這種話,還得用方扇擋去怕會不小心洩漏出情緒的臉。 「我想這些話應該對阮總管說,而不是我。」挑眉瞧著主子寫滿顧慮的眼,樂七海聳聳肩,轉身回到案前繼續忙書籍修復的工作。 樂七海一離開,杜晴春又忙不迭地將注意力放回阮秋色身上,只見她已經整理好滿地狼籍,把硯台的碎塊謹慎包在手巾裡收妥,隨後意外地抬起頭對上他的視線。 晚春的觀書樓,雖無花草點綴,卻有她。 他們無語望著彼此。 他憶起兒時被迫在觀書樓裡聽父親訓話時,若她經過窗外,他總會不顧被父親發現後挨罵的可能,朝她揮手,或做些鬼臉逗她。 大部分時候她會擔心地比手劃腳要他專心,可有時她會忍不住笑了,笑容有多美麗不可言喻。 後來是為什麼她不再笑了? 他有點想知道如果此刻對她做鬼臉,她是不是會笑?也許冷眼以對的機會多一點吧。 杜晴春深似海的眸子隱約有著沉思,阮秋色清亮澄澈的眼卻始終平靜無波—— 太過無動於衷。 他突然有股衝動想向她解釋早上並非那個意思,想告訴她,他其實只是怕失去她,但一如往常的,他想了半天,計劃各種可能會出現的情況,一想出應對的方法,話到了喉頭,像魚刺一樣鯁著,吐不出來,也吞不下去。 杜晴春不會知道自己的眼神藏有多少秘密,阮秋色則是因為有段距離,而不確定自己是否看穿了什麼。 她想,是自己多想了吧。 否則怎會在他的眼裡看見內疚? 彷彿是為了陪他對看,才不得已停下來等待,若非有人來詢問,她不會欠身行禮,請求告退。 杜晴春高傲地撇過頭,阮秋色就當他准了,退開去忙,而他彷彿後腦勺長了眼睛,在她離開後,不能自己地用眼神追隨她的身影。 總是這樣無法克制的心,為何無法化作言語說出口? 也許他其實是個口拙的人也不一定。 「喔,對了。《春色十二花閣》我還沒修完,倒是在修復它的期間順便把《禁錄春果》給修完了。」樂七海突然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沒頭沒尾,也不管他有沒有在聽。 又望了阮秋色離去的背影好一會兒,杜晴春才接問:「在哪兒?」 《春色十二花閣》和《禁錄春果》皆屬艷書,差別在於前者是文字,後者是圖書。 想來大概是樂七海在修復《春色十二花閣》時,對某些字句有困惑,翻閱了《禁錄春果》做參考,沒想到圖畫的教育大於文字,結果反而先修完了《禁錄春果》。 「角落吧。」埋首回工作中,樂七海的回答都很隨興。 杜晴春撇撇嘴角,「哪個角落?珍籍書庫房的某個角落,還是杜府的某個角落?」 「這個房間的某個角落。」樂七海覷了他一眼,眼神很困惑。 「等你找出來再給我看吧。」杜晴春知道在隨興這方面,樂七海和自己不相上下。 「唔,也好。」 閒了沒事,杜晴春又趴回窗邊,暗暗猜測她還需要多久才會回到觀書樓。 通常不會太久,可他也需要打發時間的玩事—— 「七海。」 「嗯?」樂七海雖然忙於工作,從頭到尾也沒嫌他煩過。 「你覺得鳳翔怎樣?」他天外飛來一筆的問。 「嗯……」樂七海用筆桿刮刮太陽穴,沉吟的吐出三個字:「不錯吧。」 他也是因為杜府遷至鳳翔,才會跟著一起來的,但鎮日待在觀書樓裡修書補書,可說是與世隔絕了。 「你真的認為不錯?」杜晴春慵懶地轉過眼,語氣微揚。 「聽少爺的口氣好像不這麼認為?」 「只是好奇罷了……」他低喃著,又問:「那麼,你覺得鳳翔府尹符逸瓊為人如何?」 「符大人……」樂七海臉貼上古籍的頁面,努力想分辨上頭模糊不清的字跡為何,畢竟很多時候即使有上下文,也難以準確猜出模糊的內容。「嗯……應該不上不下吧,沒聽過什麼特別的傳聞。」 要是有聽過,以樂七海的個性也不會在意。 杜晴春懷疑,在樂七海的眼裡只有書了,他若是想寫符逸瓊的名人錄,恐怕是問錯人。 「少爺想寫符大人的名人錄,也許可以上街去問問。」樂七海當然猜得出他要做什麼。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他們家的少爺不會無緣無故問起與自身毫無關聯之人的。 「嗯哼。」杜晴春哼了聲。 他還不夠常到外頭去走動嗎?要不那些名人錄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消息總不可能無端找上他吧。 偶爾會有愛道是非的人,也不捎信通知一聲,自以為和他很熟,逕自上杜府來,打算用道聽途說的小道消息從他這裡換得一些耳食之聞。 碰上感興趣的,他自然會和對方虛與委蛇一番,有不少消息就是打此而來,若是沒興趣,他打個呵欠便讓阮秋色攆人了。 「嗯……這裡好像有點……我想想……」樂七海已經全神貫注在修復書籍的工作上,忘了理會杜晴春。 「無聊啊……」沒事還敢喊無聊的人又開始發牢騷了。 「對了,應該是那本書。」樂七海猛地站起身,咚咚咚地離開二樓。 杜晴春朝他揮了揮手,懶得理會,依然趴在窗邊,望穿秋水地等阮秋色回來。 有時候他都覺得自己像只等待主人回家,只為了贏得拍頭作為獎賞的狗兒了。 *** 接近傍晚,阮秋色結束了一天的工作。 追蹤血跡的方法失敗了,暫時無法執筆為杜晴春捉刀寫名人錄,又整天做任何事都不順遂,她感覺自己難得的面臨崩潰的邊緣,只得放下手邊的工作,交代他人代勞。 她不愛示弱,從小就好強,也因為父親的刻意栽培,她學會掩飾自己的弱點,所以讓自己的傷勢公告周知,實在令她不自在,也不愉快。 當然,要她乖乖讓步,是因為她別有居心。 夕陽餘暉下,阮秋色揚首,遠遠地發現杜晴春的外衫還在小書房的二樓窗口飄揚,於是她快步走過觀書樓石造的長廊,朝小書房前進。 「少爺,我有事——」 踏進仍顯凌亂的二樓,阮秋色精明的目光抓准方向,卻和出口的話一樣落了個空。 杜晴春的衣裳還在,但人已不見蹤影。 她走到窗邊,拾起早已沒有餘溫的外衫,直搖頭。 唉,她的少爺只穿了內襖就在府裡晃呀晃,實在糟糕啊。 她又看看四周,猜想也許那個隨意的主子會倒在書堆裡睡午覺,也許就在軟榻上,她猜想杜晴春所在之處,一邊靈巧地繞過書堆,走至軟榻前,意外的又撲了個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