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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白翎    


  同樣的戲碼一再上演,終於,他再也受不了了,按摩師也好、芳療師也罷、還是什麼指壓推拿師,凡是女人,他一律拒於門外。

  若非名片上的姓名誤導了他,他不可能乖乖接受萬秋燁的安排;也幸好她是個盲人,難以垂涎他這副皮相,他才破例讓個陌生女子——

  不對,這麼說也很奇怪,彷彿是在可惜著她所失去的雙眼……

  思及此,他甩甩頭,甩去了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下了床隨手拿件衣服套上,步出房間。

  「莫小姐?」他試探性地呼喚了聲,「莫小姐?你還在嗎?」

  回應他的,卻是已經前來上班的管家。「沐先生,您早。」

  「你看見莫小姐了嗎?」

  「抱歉,沒有。我一早來,莫小姐就已經不在了。」

  他皺起眉,有些無所適從。她居然就這樣走了他甚至連治療費該怎麼支付都還沒問個仔細。

  可是,轉念想想,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吧?她雙眼全盲,即使想留下字條也辦不到。

  他忍不住嗤笑了聲,訝異自己竟會介懷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

  突然,電話響起,管家自動自發地轉身前去接聽,應答了幾句之後,他掛上了話筒,道:「沐先生,助理在樓下等您了。」

  沐向暘只是點點頭,表示明白,轉身走回臥房裡,盥洗更衣,卻在房門前多佇立了幾秒。

  「錦明。」那是管家的名字。「你……這兩天幫我送洗衣物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一張治療師的名片?」

  「您是指莫小姐的名片?」

  「是。」當時他沒放在心上,也不記得名片是被自己塞去哪兒。

  「有,我幫您收妥在抽屜裡,需要我去幫您拿過來嗎?」

  「不用了,」他穿上了西裝外套,拉整鋪平,也順手微調領帶的位置,「今天找個時間聯絡她,請她今晚再過來一趟。」

  「沒問題。」

  「那就麻煩你。」語畢,接過管家手上的公事包之後,沐向暘套上那雙擦得晶亮的皮鞋,出門了。

  沐向暘三十歲不到,才剛滿二十九。

  然而,在他二十七歲的時候便已經當上了立法委員,是個前途備受矚目的年輕政治家。

  他來自一個標準的政治家庭,爺爺、父親皆是知名的政治家,他是獨子,於是在耳濡目染之下,他也走上了政治之路。

  但是,他跟別的政治人物不太一樣,他不愛上鏡頭、討厭應付媒體,從小到大,在他的記憶中,父親經常成為媒體記者包圍的對象,相對的他的生活也毫無隱私可言,就連他選擇女友的標準,媒體都能大作文章。

  所以,當年他一考上大學,二話不說火速搬出去獨住,意圖擺脫家族盛名所帶來的困擾。

  但命運就是這麼奇妙,對國家政策的不滿、對惡法的抵制、對時下政治人物的失望,這些,都讓他重新思考了「何謂政治」這個問題,也讓他重新審視了政治人物的使命。

  於是他懷抱著野心,終究還是隨著父親的腳步,踏入政壇。

  只不過,他那俊美到不可思議的外表,在他從政的路上既是助力,也是阻力。無庸置疑的,外貌吃香絕對有加分的作用,可是對於競爭對手來說,這就變成了很好發揮的題材。

  像是暗諷他是小白臉啦、嘲笑他只能吸收女性選票啦等等,總之,除了人身攻擊之外,對手也拿不出什麼有效的戰術了,最近還聽說,民間出現了一個專屬他的臉書粉絲團。

  粉絲團的內容不倫不類。對於他的政績隻字未提,倒是討論了許多關於他的髮型、他的品味、他的身材、他的一顰一笑……

  唉,想到這件事他就頭痛。

  「沐委員,」突然,坐在前方副駕駛座上的助理回過頭來,喚了他一聲,「昨天您父親有打電話來,交代您今晚務必回家一趟。」

  聞言,他眉一蹙,露出了不解的表情。「有說明是為了什麼事嗎?」

  「沒有,就只是請您回家吃個飯。」

  見鬼了,回家吃個飯需要用到「務必」兩個字嗎?最好他會信。「你打通電話回去,告訴他,晚上我有行程,沒時間。」

  張秀娟露出了困惑的表情,道:「可是,您今晚並沒有什麼特別的——  」

  「我知道。」沐向暘打斷了助理的話,「他八成又想介紹誰家的女兒給我,不用理會。」

  「呃……」她一愣,乾笑了下,點頭表示明白,沒多說什麼,她知道沐委員不是那麼喜歡提起私事。

  他快三十歲了,也差不多是該結婚的年紀。父親認為,已婚身份在政治形象上絕對能夠達到加分的效果,於是「催兒子結婚」以及「替兒子亂牽線」就成了父親退休後的娛樂。

  「今天第一個行程是什麼?」他問。

  她連行事歷都不用翻,道:「上星期有幾位民眾一同來陳情,表示他們的僱主無故扣薪、還企圖強迫離職,您答應今天要過去瞭解狀況。」

  「好,我知道了,有相關資料嗎?」

  「有。」

  不愧是他親自挑選的助理,早就已經備妥詳細文件,雙手奉上,「這疊是業主和公司方面的基本資料;另一疊則是陳情民眾的相關背景。」

  張秀娟今年才二十六歲,剛從法學研究所畢業。雖然實務經驗不多,可她非常敬業,做事認真、心思細密,深得沐向暘的青睞。

  「第二個行程呢?」他邊翻閱著文件,問道。

  「跟環評委員針對上禮拜提出的那些建案開第二次的會議。」

  「幾點?」

  「下午三點。」

  他聽了,沒應聲,只是點點頭表示瞭解。

  忙了一整天,他回到家,一眼就看見那個女人。

  她仍是穿著一套輕便的休閒服,坐在同樣的位置、腳邊擺著同一隻工具箱,導盲手杖就擱在她的膝上。

  不一會兒,管家下班回去了,這個屋裡,只剩下他和她。

  沐向暘刻意放輕步伐,接近無聲地走進客廳,在她對面坐了下來,然後無聲無息地盯著這個女人。

  她很安靜,靜到幾乎沒有存在感;可是很矛盾的,她的存在卻顯得又相當突兀、醒目。

  透過烏黑的鏡片,墨殤同樣凝視著對方。

  兩個人就這麼互相凝望了好一會兒……好吧,對某一方而言可能不能稱得上是「互相」,至少沐向暘不會知道自己也正被人給盯著瞧。

  她忍不住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段甜美而幸福的日子,他倆也總會這樣相互凝視著彼此。

  當時的他,眼神充滿了寵溺與愛憐;而她的眼裡,則是對他抱著滿滿的傾心與仰慕。

  可惜,如今人事全非,他忘了她,而她也已經無法再愛他分毫。

  客廳裡的氣氛就這麼維持了好半晌。

  沐向暘不太確定這女人是否能感覺到他就坐在她的面前?見她像尊雕像似的,直挺挺地坐在那兒、毫無反應,他開始覺得有趣。

  不是說盲人的其他感官會比一般人還要來得敏感?怎麼他坐在這兒起碼五分鐘了,她卻還是恍若未知?

  看著看著,他不自覺出了神,忍不住在心裡暗自想像,如果今天自己和一個盲人交往,那又會是什麼樣的光景?

  他凝視著眼前的女人,開始想像,他也許會幫她挑選衣服的款式、挑選髮飾的顏色;他也許會帶著她上髮廊,然後親自告訴她設計師給她弄了一個什麼樣的新造型。

  也許沒有行程的時候,他會開車帶她去海邊兜風,然後問問她海風的味道有什麼不一樣;也或許哪天心血來潮,他會開車載她上山,然後摘幾朵花送給她……

  等等,他在胡思亂想什麼?他為什麼要拿她當作假想對像?他頓時如夢方醒,甩甩頭,抹去了剛才那一大串荒謬的幻想。

  「咳、」他清清嗓子,無預警地出了聲。「你以前是做哪一行的?」

  墨殤聽了,先是故意露出個小小吃驚的模樣,才矯作道:「沐先生?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他揚起唇角,「就剛才而已。」

  墨殤在心裡冷笑,明明就是坐在那兒好一陣子了,居然還說得出「就剛才而已」?

  果然輪迴了幾世都一樣,是個說謊不知臉紅的騙子。

  「你還沒告訴我,」他又問了一次,「你以前是做哪一行的?」

  她靜了下,思考著這個問題背後的動機。

  是想探她的底細嗎?這個男人可不單純,任何說出來的字句都不可能只是純粹的閒聊。

  「算是仲介方面的業務……」她回答得很模糊,總不能直接跟他說其實自己是婚友社的員工吧?

  「仲介?哪一方面的?」他直勾勾地瞅著她。哪怕已經隔了一層墨黑的鏡片,她仍是無法忍受那道銳利的視線。

  坦白說,當初她會想要假扮盲人,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  因為她害怕他的眼神。

  這個男人的雙眼太可怕,在他的注視之下,好像什麼事情都瞞不了他。

  當年如此,現在亦是。

  第2章(2)

  「怎麼了嗎?」見她半晌沒有回應,沐向暘擰眉,什麼樣的仲介是會令人感到難以啟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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