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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白翎    


  看著她恬靜的模樣,他的胸口像被羽毛拂過。

  他本以為她會很粗魯,可她並沒有,她只是以一種再平常不過的態度,端詳著他的傷、清理著他的傷,彷彿她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習慣了這種場面、習慣了照料男人身上的傷口、習慣像只小鳥般地依偎在男人身邊。

  說來奇怪,他明明沒和這個女人交往過,也不見得瞭解她多深,可他就是能夠想像這個女人陷入愛情裡的模樣。

  「你為什麼會來這裡?」

  她先是靜了一會兒,才揚起一抹漫不經心的笑容,「沒什麼特別的原因,半夜睡不著覺,出來散散步,經過你家樓下的時候,碰巧看見幾個黑衣小伙子把警衛團團包圍……我想這整個社區就只有你能惹出這種麻煩吧?」

  沐向暘瞇起眼,明顯就是不信她的話。「你半夜出來夜遊,哪裡不去,偏要來我家樓下?」

  「我暗戀你不行嗎?」

  「你說這種話,不怕我當真?」

  「油嘴滑舌。」她睨了他一眼,不想再搭理他。

  事實上,是召狐符起了作用。

  當年她用以修煉的那副狐狸肉身早已灰飛煙滅、化為腐土,如今,她重生到了一副凡人的身軀裡,雖不能再以狐妖自稱,可她的狐性依然存在,召狐法對她仍是有一定的效果。

  一開始感受到牽引的時候,她本是不打算理會的,然而,她左思右想,這年頭怎麼可能還有人知道召狐秘法?

  就她所知悉的,召狐法應該已經失傳了五、六百年,實在是不該出現在這個滿街都是智慧手機的年代。

  於是她抱著好奇,開始搜索、找尋施法處。不料,這一追竟來到了沐向暘的住家樓下。

  第5章(2)

  沒太多時間讓她震撼,她看見一樓的警衛被幾個人以鋁棒挾持,直覺認為是沐向暘有了危險,想也沒想地就溜上樓。

  想到這裡,墨殤歎了一口氣,將毛巾扔進臉盆裡,道:「我看吶,你還是留著吧。」就算之後要接受小路的處罰,她也認了。

  「嗯?」沐向暘楞了下,一時聽不懂她的意思,「留著什麼?」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妖丹啊,不然呢?」

  他皺眉,不懂她到底在想什麼,「為什麼突然又要我留著?」

  「這還需要問嗎?」她歎了口氣,那歎息裡帶著一絲淺淺的擔憂,「你自己應該很清楚,像剛剛那樣子的場面,往後只會愈來愈多、不會愈來愈少。」

  「那又怎麼樣?」他絲毫不以為意。

  「那又怎麼樣?!」她驚呼出聲,也嘲笑了他的天真與自負,「你聽聽看自己的口氣,你是腦袋壞了嗎?還是妖丹把你慣壞了?沒了妖丹,光是剛才那一拳,可能早就已經把你的下巴打到脫臼,更別說那些人還會拿棍、拿刀、拿槍出來對付你。

  到那個時候,你還有辦法抬頭挺胸、對外宣稱你要改革?」

  「改不改革,與妖丹無關。」

  「你還真是大言不慚。」她氣得別過頭去。

  「不,我說的是事實。」沐向暘的目光緊緊鎖著她,「還是,你接下來要告訴我,歷史上所有力求改革的偉人,全都是有妖丹護身才敢作為嗎?如果你真敢這麼說的話,那你才是那個大言不慚的人。」

  「你!」

  原本,那心意是擔憂他的安危,可卻被他拐了彎,反過來嘲笑了她。

  墨殤氣不過,手伸進冷水盆裡,掏了一把水就往他臉上潑,斥道:「你少得了便宜還賣乖。你很清楚,沒了妖丹,你就跟玻璃一樣脆弱,再也不能對政黨施壓、不能無視黑道的威脅,更不能繼續……」

  他驀地伸出手,以指抵著她的唇。

  她錯愕的把話吞了回去。

  「那種東西你儘管拿走好了,」他抬手,慢條斯理地抹去剛才被她潑灑的水珠,道:「你真的不需要那麼辛苦跟我談什麼交換條件。」說這話的時候,他正經、嚴肅,毫無玩笑之意。

  「在你出現之前,我從來不曾認為自己比別人命硬、比別人強壯,我更不可能會知道自己刀槍不入、百病不侵。可是,我的政見改變了嗎?我的立場改變了嗎?沒有,我從以前就是這樣,我相信你應該很清楚這一點。」

  他說的沒錯。墨殤很清楚、清楚得不得了。

  不管是南門靖也好,沐向暘也罷,通通都是這副死德性,明明就是脆弱不堪的人類,卻老是覺得自己有九條命可以耗。

  她真是受夠了這個好戰又好面子的大男人!

  「……你真的甘願無條件給我?」她瞪著他,眼裡有著濃濃的不信任。

  「嘖,還說我疑心病重?送你還不拿。」他哼了聲。

  「不是我疑心病重。」她冷笑,彷彿他是不懂事的死小孩,「有件事情你必須知道,妖丹這種東西會認宿主,如果你不是全心全意想要把它奉獻給另一個人,別人是沒辦法把它拿走的。」雖然這只是取妖丹的方法之一,卻已是比較簡單的了。

  「所以,你才會問我想要什麼?」

  「對,最好你對那個東西的欲/望遠遠勝過妖丹。」

  沐向暘陷入了沉思,似乎很認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

  他想要什麼?

  其實,他想要的都不是物質,而是一些近乎於理想的東西。自小他就生長在家境優渥的環境中,不管是求學之路、還是政治生涯,他幾乎沒嘗過什麼挫折,所以問他想要什麼?這真是個好——難的問題。

  「怎麼?這麼難想呀?」見他久久悶不作聲,墨殤忍不住出言調侃了他一句,「幹麼?是你的心願太多、難以抉擇,還是你真的那麼清心寡慾,什麼願望也沒有?」

  他突地抬起頭來,迎上她的目光。「那就讓我在十年內當上總統。」

  她先是錯愕了下,眨眨眼,隨即回過神來,露出一抹苦笑,「不到四十歲的總統?你野心真大。」

  「那是因為我不相信你有實現它的本事。」

  她瞇起眼,瞅著他,「嗯哼,你這是激將法嗎?」

  「不是,純粹就是不相信而已。」他微笑,說得雲淡風輕,「就算今天是媽祖娘娘站在我面前,說我十年內可以當總統,我應該也只會當它是一場夢。」

  「好,衝著你這句話,我就讓你在十年內當選這個國家的總統。」

  「你瘋了。」他一臉不相信。

  「廢話少說,如果這就是你要的東西,我現在就可以跟你訂下契約。」

  「怎麼訂?」他抱著看戲的心態,「書面嗎?還是口頭?要不要簽名蓋章?還是要求蓋手印……」

  「閉嘴,少囉唆。」她阻止他繼續喋喋不休,「把手給我。」

  手?沐向暘不自覺露出了微笑,還真的是蓋手印嗎?他照辦,伸出了自己的左手,而她卻只是伸手過來,握住了他的手,接著閉上眼,屏氣凝神、靜心冥思。

  他饒富興味地看著那張漂亮清麗的臉蛋,先是她那飽滿光滑的額頭,然後是那對不濃不淡的柳眉,她的睫毛長如羽扇,鼻樑端正直挺,紅唇水嫩飽滿、小巧而有型……

  他心念一動,差點兒湊上去偷吻她。

  不過,他忍住了。

  「你好了沒啊你?」他開始沒了耐性。只是,他失去耐性是因為他也同時失去了自制力。

  「吵死了,催催催,急什麼鬼?」她睜眼瞪他,「你點一份雞排都要等五分鐘了,我收個妖丹不用時間嗎?」

  「……」好凶桿,她真的是剛才那位溫柔替他照料傷口的女人嗎?不過他又覺得,無論是溫柔、沉靜、還是凶巴巴的她,都讓他有些移不開眼……

  墨殤再次閉上眼,慢慢地、一點一滴地感受妖丹的脈動。

  她不可避免地還是激動了些,沒想到在歷經了幾百年之後,她終於能夠再次觸碰到這個曾經屬於她的珍寶。

  墨殤不自覺地倒抽了一口氣,做好了重新接納它的準備。

  可是,十秒過了、二十秒過了……轉眼已經過了一分半鐘,妖丹仍是穩穩待在那兒,毫無易主的打算。

  半晌,她睜開眼,對上了沐向暘的深眸。

  「你說謊,對不對?」

  「什麼?」

  「那根本不是你想要的東西。」至少,她感受不到他的意念裡有任何爬上金字塔頂端的野心,更遑論是拿妖丹來交換十年後的江山。

  聞言,沐向暘眉一挑,一派輕鬆地笑了,「你這麼厲害?連我說謊你都能知道。」

  「我很認真,」她板起了臉,「請你不要開玩笑。」

  「哦,那你說說看,你覺得我想要的是什麼?」

  「我怎麼會知道?」她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連我的謊言都能拆穿了,那麼猜中真相會有多難?」

  「算了,隨便你吧,我看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要什麼。」她輕吁了口氣,乾脆順水推舟,反正她本來就沒有奪回來的打算,「你留著也好,我不想再跟你這樣耗下去了,大不了我就……」

  沐向暘突然反握住她的手。

  她嚇一跳,僵住。

  「你。」他突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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