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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心寵    


  賀珩沉吟,許久無語,下意識中有些恐懼,因為他知道江承恩所說不錯……

  這段日子與「玉惑」相處,他也覺得她與從前不同了,她少了張揚多了溫婉,一改從前的冷若冰霜,恍若三月春風。

  更主要的是她的眼底似乎對他有了「愛意」,這在從前他想也不敢想……

  假如她只是一個冒牌貨,只是一個細作,又怎會「愛」他?那種眼神他看得真真切切,從她舉手投足間他亦體會得真真切切。

  比如親手餵他湯藥,這哪裡會是一個帝姬所為?

  「駙馬,如今只有靠你來識斷……」江承恩語氣懇求。

  「我?」他不解,「我又如何識斷?」

  「帝姬胸前據說有一塊燙傷的印記,是她小時候留下的。聽宮人說,那時候董皇后與張貴妃爭吵,打翻了滾燙的茶盅,正好灑在帝姬胸前。據說傷好了,疤卻留下了……」

  「你想說什麼?讓我去瞧瞧那塊疤?」賀珩愕然,「這種事買通帝姬身邊的婢女即可,比如那個綠宛。」

  「帝姬身邊的人可不是這麼好買通的,」江承恩搖頭,「唯有請駙馬在……」

  言語戛止,不必多說他也明白是什麼意思。

  肌膚親暱之時,是吧?

  可惜成親以來,他們相敬三尺之外,名為夫妻實則連獨處都覺得尷尬,何以偷窺?

  看來他是該找個借口接近她了……不能再這般混沌不清地過下去,哪怕她是真正的帝姬。

  「帝姬,王嬤嬤派人傳信來了……」正想午睡,綠宛便匆匆來報,「說是上次帝姬派她打聽的事有結果了。」

  怎麼?王嬤嬤終於打聽到她肉身的下落了?

  蘇巳巳彈坐起來,睡意全無。

  「快說,」她連忙道:「王嬤嬤在信上怎麼講的?」

  「那個叫蘇巳巳的丫頭……」綠宛抿了抿唇,有些難以啟齒,才答,「已經亡故了……」

  「亡故了?」她瞪大雙眸,懷疑自己聽錯。

  「嗯,說是在什麼村頭,發現了她的屍體。」

  「確定嗎?」蘇巳巳叫道:「真是那丫頭?王嬤嬤去認過屍了?」

  「屍體被水泡得腐爛,已經認不出來了……」綠宛頗有同情,「不過她身上有那丫頭的貼身之物,應該不會錯的。」

  「什麼貼身之物?」她眉間一緊。

  「一個梅花荷包,據王嬤嬤傳信裡道,是那丫頭親手繡的……所以那屍體應該錯不了。」

  荷包?對了,她的確喜歡帶在身邊,片刻不離……

  做荷包的緞子還是過年的時候,王嬤嬤給她裁衣裳時剩下的,她便在那大紅的顏色上繡了銀白的梅花,艷麗分明的。

  這麼說,那屍體真是她的了?這麼說,她等於……已經死了?

  那麼玉惑帝姬的魂魄呢?真的與她易魂而居了嗎?會隨著她的屍體而消亡嗎?

  從今以後,她就要永遠代替玉惑帝姬這樣生活下去了?這一輩子,就被困在這裡了嗎?

  彷彿遭遇突如其來的輪迴,前世的記憶讓她痛苦不堪卻無法磨滅,而今生卻前路茫茫,徒生恐懼……

  她該怎麼辦?誰能告訴她,她是誰?

  現在是誰?將來,又該成為誰?

  「帝姬?帝姬,你怎麼了?」綠宛發現她神色不妥,擔心道。

  她搖搖頭,想回答卻不知該說什麼。

  「帝姬若沒有別的吩咐,奴婢就到駙馬那兒去一趟。」

  「駙馬喚你?何事?」她眸一凝。

  「駙馬也托王嬤嬤打聽這蘇巳巳的下落呢,奴婢去回稟一聲。」

  賀珩也在打聽她?

  呵,她以為他早把她忘了,原來到底有這一分牽掛。

  無論他是出於真心關切還是順口一問,她都滿足了。從前的她那般微渺,也不奢望許多。

  從今以後,她可以藉著玉惑帝姬的身份與他長久相處下去了,這算因禍得福,抑或福兮禍所伏?

  她只覺得頭疼欲裂,暫時無法多想……

  第5章(1)

  這一方溫泉池,聽說是賀珩在慶州行前,專命人為她建的。

  池子砌在露天的院子裡,四周種滿楓樹。正值秋天楓葉紅染,陽光從樹冠上透下來也變成了彤紅的顏色,讓人心頭一暖。

  蘇巳巳喜歡在黃昏的時候來此沐浴。

  坐在氤氳的霧氣中欣賞漫天紅葉,思緒得以舒展,彷彿整個人飄飄蕩蕩,無憂無慮……直至餘輝褪散,暮藹漸起。

  婢女們會準備好一隻小小的茶几,擺滿她喜歡的瓜果零食擱在溫泉池邊,供她沐浴時享用。

  她會用一隻瑪瑙做的杯子,盛著葡萄美酒輕酌小飲。霧氣加上酒香讓她有種甜美的眩暈感,不必再惦記前路的煩惱,不必再想起自己是誰……

  玉惑帝姬的肌膚像雪一般嫩白,再披上雪一般的長紗與水影共舞,好幾次連她自己都看得迷醉了,驚歎世上有如此媚人的軀體。

  現在,這具身體徹徹底底屬於她了,她該欣喜,還是該憑弔那故去的蘇巳巳?

  會不會有一天玉惑帝姬的魂魄又回歸故里,將她打回原形,變成野鬼?

  她害怕……真的,倉惶無所依……

  「綠宛……」蘇巳巳從沉思中掙醒,歎息一聲,喚道:「酒快喝完了,再去取一壺……」

  平素不喜婢女打擾她沐浴,都讓眾人等候得遠遠的,聽到她傳喚方能上前來。

  今天亦是如此。

  然而她忽然一驚,因為,她聽到了不一樣的聲音。

  「帝姬需要什麼?為臣可以代勞。」賀珩答道。

  蘇巳巳愕然回眸,瞪大雙眸,難以置信平素對她敬而遠之的男子,居然忽地吃了熊心豹子膽,未經通傳便近她咫尺……而且,還是在她沭浴的時候。

  「駙馬,你……」她想大叫,喉間卻被什麼卡住了般,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賀珩一襲青衫,依舊那般淡淡笑著,緩緩朝她靠近。

  他蹲到池邊,伸手撥弄那溫暖的水影,目光從漣漪間抬起,直投到她的身上。

  「大膽!你怎麼敢……」蘇巳巳有些語無倫次,雙頰早已臊得通紅,拉攏身上的白紗,游得遠遠的。

  然而再遠也不過一方池子的距離。白紗浸了水,緊緊貼合在她身上,勾勒出玲瓏曲線,讓他更是一覽無遺。

  「帝姬在害怕什麼?」賀珩脫掉長袍,一步踏入池中,笑道:「你我已經是夫妻,遲早要袒裎相見的……」

  「你……不怕本宮命人砍了你?」天啊,這人今天是怎麼了?簡直色膽包天,總不至於也被誰換了魂吧?

  「世人都說,帝姬的丈夫不好當,親近不易,疏遠不得,一不小心還會斷送了命……」他的語氣似在挑逗,卻並無輕浮之感。

  池水只及他的胸部,頃刻間他便至她面前,毫無阻力。

  「賀珩想著,假如真要喪命,至少等成為帝姬真正的丈夫,再死也不遲……」

  俊顏笑若繁花,晚霞之中,更顯絢麗。

  蘇巳巳有片刻恍惚,被他這張魔魅般的臉龐迷怔,等到清醒過來,卻見他的手已經探到她的胸前,一把揭開她覆體的白紗。

  「啊……」她尖叫,狠狠地給了他一巴掌。

  那記耳光打在他的臉頰上,頓時浮出淡紅的五指印,連她看了都駭然。

  而他卻仍是那般明媚地笑著。

  不過他的目光卻在掠過她胸前時黯了一黯,有什麼閃過眸間,不同以往。

  「帝姬,恕臣下失禮了。」他自水間撈起飄蕩的白紗,還復披到她肩上,「以後為臣不會再這麼做了……」

  他到底在說什麼?簡直莫名其妙。

  「溫泉泡多了對皮膚也不好,帝姬該起身了,」只聽他淡淡道:「為臣去叫綠宛來,給帝姬更衣。」

  就這樣?結束了?他不是來輕薄她的?只看了一眼算什麼?

  蘇巳巳只覺得匪夷所思,一頭霧水。

  「賀珩,你對本宮無禮,不該解釋一下嗎?」看著他轉身,忍不住對他的背影嚷道。

  「實不相瞞,有人對臣密報,說帝姬身份有假,」他低沉的聲音依舊鎮定,「為臣不敢聲張,只得親自來驗證此事,還請帝姬原諒……」

  有假?終於……有人開始懷疑她了?

  不知為何,蘇巳巳聽到這個消息倒不似常理中那般緊張,反而平靜了許多。

  這秘密瞞得她好苦,如今總算有人識破,她倒頓時輕鬆許多,如卸大石……死亡並不可怕,怕的是惶惶不可終日。

  「是誰?誰對你說的?」她真該感謝那個懷疑她的人,還真希望對方能一直查下去,最好能召回玉惑帝姬的魂魄。

  「帝姬恕罪,那人的身份為臣不能告知,」賀珩卻道:「總之,現在證明只是他多心,為臣代為懲罰他便是。」

  「你剛才在驗證我的身份?」蘇巳巳繼續追問:「如何驗證?」

  「帝姬胸前有一塊傷疤……還記得嗎?」

  傷疤?對了,她是見過,之前還感慨玉惑帝姬如此完美的肌膚,怎會多出這樣一塊瑕疵。

  「賀珩本不想冒犯帝姬,此等事情透過帝姬身邊的婢女大概也能窺悉二一。」他忽然補充道:「但賀珩覺得假如身為丈夫竟不知妻子體貌特徵,傳揚出去倒對帝姬的名聲不好。這才斗膽冒犯,還請帝姬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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