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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琳達·霍華    


  她全身像著火似地,根本無法和他交談。他若看見她這模樣,會怎麼想她?她集中精神閱讀書架盒上的說明,假裝沒有看見他進來。

  她直把說明看了三遍,才發覺自己的行為正如他所描述的那些人:自以為高貴得不適合和他說話,不適合認識他。瑪莉一向脾氣平和,卻忍不住對自己發起火來。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猛地提起書架箱子,差點讓超乎意料之外的重扯得腳步踉蹌。她回頭看,正好看見渥夫把一盒鐵釘放在櫃檯上,同時伸手去掏皮包。

  賀先生瞄渥夫一眼,然後把目光轉向正奮力提箱子的瑪莉。「來,柏小姐,我幫你提。」他匆匆從櫃檯後跑過來,腳步踉蹌地提起箱子。「你不可以勉強提這麼重的東西,會傷了自己的。」

  瑪莉想:如果他認為她真提不動它。待會兒她回家要如何提進屋裡?但想歸想,她並沒有戳破。跟著他回到櫃檯,她吸口氣,挺挺胸,注視著渥夫清晰說道:「嗨,麥先生,你好?」

  他的黑眸一亮,也許是警告。「柏小姐。」他用手指碰碰帽簷,對她的問候不予響應。

  賀先生以銳利的目光注視瑪莉。「柏小姐,你認識他?」

  「是啊!禮拜六我車子拋錨,人在雪地裡站著時,他救了我。」她刻意保持清晰而有力的聲音。

  賀先生懷疑地看渥夫一眼。「嗯哼。」他不再多說,伸手去提書架箱。

  「對不起,」瑪莉說。「麥先生先來的。」

  她聽見渥夫彷彿低聲詛咒,而賀先生則紅了臉。

  「我可以等。」渥夫繃著聲音說。

  「我不能插隊,」她堅定地說道。「我不能那麼魯莽。」

  「淑女優先。」賀先生努力擠出一個笑容說道。

  瑪莉駭異地看他一眼。「淑女不該占性別的便宜,賀先生。這是男女平等的時代,麥先生先到,他就應該排在前頭。」

  渥夫搖搖頭,難以置信地看她一眼。「你也是女性解放主義者之一?」

  賀先生瞪他一眼。「不准用那種口氣對她說話,印地安人。」

  「喂,等等,」她按捺住火氣,向他搖搖手指。「這種稱呼太粗魯無禮了。賀先生,令堂該為你臉紅,她難道沒有教你要有禮貌嗎?」

  他的臉更紅。「她教得很好。」他低聲咕噥道,眼睛就看著她的手指。

  教師的手指自然有其特殊的權威感,可以令成人也為之屈服。她發現教師的手就像母親的手,具有無比權威。賀先生也不例外,面對她的手指,他的模樣彷彿想匍匐在上。

  「那麼,我相信你願意使她以你為傲。」她以最低沉的聲音說道。「麥先生,你先。」

  渥夫發出近乎咆哮的聲音,但瑪莉盯著他直到他從皮包裡拿出錢來。賀先生一語不發地找了錢,渥夫也一語不發地拿了找錢離去。

  「謝謝你。」瑪莉對賀先生露出原諒的笑容。「我知道你會瞭解,被公平地對待,對我是何等重要。我不希望因為我的教師身份而佔人家便宜。」她的口氣彷彿教師是個女王似的,但賀先生只是點頭。他拿了錢,負責地替她把箱子提到她的車上。

  「謝謝你。她再說一次。「還有,米娜是你的女兒嗎?」

  賀先生顯出擔心的樣子。「是的。」米娜是他的小女兒,他的心肝。

  「她是個可愛的女孩,也是個好學生。我只是希望你知道,她在學校表現很好。」

  他滿面笑容地送她離去。

   渥夫把車停在街角,等著瑪莉從店裡出來,他氣得想把她抓起來搖撼,更氣的是,他明知自己不會這麼做。

  該死的!他警告過她,但她就是不聽!現在,人們知道她和他有接觸了,她再也不能為這個社區所接受,而他也無法再不受人注意地做自己的事。

  他告訴她,他是個前科犯時,她還沒搞清楚嗎?或許她以為他開玩笑?

  如果他還有理性,他應該開車離她遠遠地。只要他不理她,人們談的就只是她為喬伊補習而已,那樣人們還可以接受。

  可是,她怎麼能把那個箱子提進屋?那個箱子大概和她一樣重。他要為她提箱子。

  得了,他在騙誰?他嘗過她的滋味,而他還想嘗得更多。他想撫摸她。在吻過她、抱過她之後,他就沒有去找歐茱莉,因為他無法將瑪莉小姐逐出心田。他的身體還在痛,而且會愈來愈糟,因為,他知道柏瑪莉小姐不屬於他。 

  她的車離開店門口,超越他,以穩定的速度朝她家的方向前進。她一定發現他的車在後面追蹤,但她沒有變更方向,仍然直接回家,小心地停在平日停車的地方。

  渥夫搖搖頭,把車停在她的車旁,下車。她已經下車,正在皮包裡掏鑰匙,並對他微微一笑。她忘記他對說的話了?他無法相信,他己經告訴她,他是個強暴前科犯,而她仍在數哩內渺無人煙的狀況下,還當他是個神父一般。

  「該死的,小妞!」他大吼。「你完全沒聽我禮拜六說過的話嗎?」

  「我聽了,但我不一定要同意。」她開了後車廂,微笑道。「既然你在這兒,麻煩幫我把箱子提進屋裡好嗎?感激不盡。」

  「我就是為此停車的,」他斥道。「我知道你提不動。」

  他的壞脾氣似乎沒嚇著她,她只微微一笑,他扛起箱子,然後帶路走向後門。

  進屋第一件事,他發現屋裡有一股清新的香氣,而不是空了許久的老屋子味。他難以抗拒地深深吸口氣。「這是什麼味道?」

  她停下腳步,嗅一嗅。「什麼味道?」

  「那甜甜,像花香的味道。」

  「花香?哦,那大概是我在每個抽屜都放了紫丁香花香囊,很多香囊的味道都太嗆鼻,但紫丁香花的正好,是不是?」

  他對香囊一無所知,但既然她把每個抽屜都放了香囊,那她的內衣、她的床單必然也會是紫丁香味。想著,他已滿頭大汗。

  「我把暖氣打開。」她說。「機器很舊,很吵人,但我沒有壁爐用的木柴,只好用它。」她邊說邊走開,一會兒帶著笑容回來。「馬上就暖起來。你要喝杯茶嗎?」她看看他,又說:「咖啡好了,你不像是喜歡喝茶的人。」

  他已經很熱了,幾乎要著火了。他脫下手套,丟在廚房的桌子上。「你知不知道現在全鎮上的人在談論你?小姐。我是印地安人,我是個前科犯...」

  「瑪莉。」她插口道。

  「什麼?」

  「我的名字是瑪莉,不是小姐。你真的不要咖啡?我需要喝點東西把身體暖起來。」

  他脫下帽子,搔搔頭。「好吧!咖啡。」

  瑪莉轉身裝水煮咖啡。以前她沒有注意到,現在才發現他的頭髮又黑又濃,而且長及肩頭。他沒有坐下,只是倚著櫃子站。瑪莉低頭,臉色通紅,心想他不穿衣服會是什麼模樣?

  「你為什麼要讓我進屋,還請我喝咖啡?」他以低沉的聲音問道。

  她驚訝地注視他。「為什麼不能?」

  他覺得他快氣炸了。「小姐....」

  「瑪莉。」

  他握起拳頭。「瑪莉!你有沒有比讓前科犯進屋更聰明的作法?」

  「哦,那個啊!」她揮揮手。「如果你真的犯案,照你的話去做,是比較聰明。但既然你沒有做那件事,我想也就沒有必要放在心上。而且,如果你真的是個罪犯的話,你就不會給我那個忠告了。」

  他無法相信她如此輕易就洗刷掉他的罪名。「你怎麼知道我沒做?」

  「你就是沒做。」

  「你有什麼證據?或是你純粹靠女性的本能進行判斷?」

  她轉過身來面對他。「我不相信一個強暴犯對女人會像你那般溫柔。」她的聲音漸低,臉上又升起一片紅艷。

  渥夫咬緊牙關,部分為了她是白人,他無法高攀;部分為了她是如此純真;另一部分則為了他好想摸她,想得身體疼痛。「不要因為我在禮拜六吻你而產生任何夢想,」他沙啞地說道。「我己經太久沒有和女人在一起,而我是....」

  「肉慾的?」她說。

  他被她突然口出穢言嚇了一跳。「什麼?」

  「肉慾的。她再說一遍。「我聽一些學生說過。意思是說..」

  「我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哦。那麼,以前你是那樣的?據我所知,現在依然如此。」

  他想狂笑。那慾望幾乎超越他的自制力,但他還是勉強改為一聲咳。「是的,我依然是。」

  她露出同情的表情。「我瞭解那是個難題。」

  「對男人而言很困難。」

  她過了一會兒才猛然醒悟,然後,還不及阻止,她的目光己不由自主溜向他的下半身。立刻,她又抬起頭。「哦,我看見了,我是說...我明白了。」

  觸摸她的慾望突然強烈得難以忍受。他把雙手放在她的肩上,感覺她的柔軟。「我不認為你真的瞭解。你無法和我交往同時在這個鎮上工作。你會被視為瘟疫,甚至失掉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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