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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綠光 「當然也是我的爹地啊。」她努起嘴,疲憊地張開眼。「爹地不要嗎?」 「……我當然要。」他咬緊牙關,嗓音低嘎,不允許淚水再滑落。 「那就打勾勾喔。」她伸出手。 「嗯。」他回應著她勾著尾指。 「媽咪怎麼還不回來?我想睡覺了說∼」她又困乏地閉上眼。 「不可以喔,你要等媽咪,媽咪特地去買你愛吃的東西,你一定要等她。」輕撫著她瘦削的頰,他寬大的肩隱隱抽動著。 「可不可以等我睡醒再叫我吃?」 「不可……」 「我買回來了!」凌千絹像風般地刮進房內,直瞅著君君。「君君,媽咪買了好多你愛吃的,陪媽咪一起吃好不好?」 她知道了,都知道了!外頭好多護士都掩嘴低聲哭泣,她瞬間明白了。 「好啊。」君君笑著,努力想要坐直身子,卻發現一點氣力都沒有。「爹地,扶我起來。」 「沒關係,今天給你特權,讓你躺在爹地的懷裡吃。」凌千絹說著,快手打開食盒。「喏,你看,你最愛的炸鱈魚片。」 「我可以吃嗎?」她問著。 「可以。」利正揚笑道。 今天,他的君君想吃什麼都可以,只限今天。 「啊∼」凌千絹夾起一片塞進她小小的嘴。「還有君君一直好想喝的可樂喔。」 「哇,好像又跑去樂園野餐一樣耶!」她呵呵笑著。「對了,爹地、媽咪,要記住喔,我生日那天,一定要再帶我去那家樂園玩喔。」 「那有什麼問題。」凌千絹拍著胸,一言九鼎。 「要記住喔。」 「好。」她又夾起鱈魚片。「君君再吃一口。」 「我想喝可樂。」君君搖搖頭,看著可樂。 「好。」凌千絹快手拿起可樂要打開,卻該死的怎麼也扭不開,不禁壓低音量低咒著,奮力地扭開瓶口,趕緊倒上一杯。「君君,可樂好……君君?」 利正揚攢緊眉,咬緊牙根,低聲哭泣,而懷裡的君君就像是沉睡著一般,唇上還勾著彎彎甜笑,笑得好滿足好幸福。 麻慄感撞擊著凌千絹的腦門,她的胸口不斷地收縮,喉頭不斷地抽搐,整個身體是停不住地抖,可樂灑落一地,她也不管了,抓起被子往君君身上蓋著,輕拍著她瘦小的胸膛,用淚水洗滌悲傷。 她的天使回家了。 第十章 她的世界毀滅了。 每個人都在哭,哭碎了她的世界。 她哭得柔腸寸斷,也哭不回那個愛笑著喚她媽咪的小天使。 凌千絹踏上三樓,握上曾經被阻止不得入內的那間房的門把,輕輕推開,柔和的光芒傾洩一地。 有抹向來挺直的背影此時委靡地坐在床邊,她抬眼環視,四周擺滿林林總總的玩偶和童玩,粉紅色的浪漫色調,蕾絲的溫柔基調,不用多說,這是君君的房間。 不曾有人住過的房間,而擺在書桌上的七星燈還亮著。 「正揚。」她啞聲輕喚著。 利正揚沒有回頭,大手依舊輕撫著床面。 「正揚,吃點東西好嗎?」她緩步走到他面前,蹲下,輕捧起他低垂的臉。「你已經兩天沒吃飯了。」 一開始為了處理君君的後事,他忙得沒時間吃,忙完君君的後事,他像是被抽掉魂魄,依舊可以處理繁忙的公事,卻面無表情,儘管回到家中,哪裡也不去,只是靜靜地坐在這個房間,哀悼著失去的女兒。 「我不餓。」聲音是低啞的。 「多少吃一點吧。」君君不見了,他的靈魂也跟著消失了。 他眸色黯淡,神色憔悴,連頰都消瘦了,他的消沉痛擊著她的心。 「這張床,是君君四歲的時候買的。」他突道,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笑意。「她說,她喜歡米老鼠,所以我買了張米老鼠花樣的床,跟她說,等到她病好,就可以回家睡這張床,但是……她卻連一次都沒睡過。」 「正揚……」她眉頭緊蹙,好恨自己不懂怎麼安慰人。 不該再沉入這種悲傷的氛圍,但是她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他才能放過自己。 所以,她只能靜靜地聆聽。 「還有,你看地上這條毛毯,是君君說她喜歡凱蒂貓,我特地為她買的,還是她最愛的粉紅色。」 利正揚像是被啟動開關就再也停不住腳步的機器人,開始機器化地講解房內每一樣日用品的由來與典故,每一樣都是君君喜歡的,君君想要的,卻都來不及使用的,沉喃著一屋子的遺憾。 「我知道君君行走不方便,所以我特地請人改建這屋子,弄了座電梯,就是為了她,可是,為什麼她還沒有用到就走了?!」無波的嗓音到最後竟莫名地掀起怒濤,像是在痛恨這世界的不公平。「我為她蓋起城堡,她卻連一晚都沒住過……她的一生都在醫院裡,除了去樂園那一日,她根本沒踏出過醫院!」 被他低調的怒吼給激痛,她一把將他抱著。「正揚,你不要這樣……」 她知道他發洩得不夠,在喪禮上他表現得太過冷靜,事後他一樣努力地粉飾太平度日,但他的心裡埋了一顆未爆彈,在最深處悶聲低燃著,努力地想捻熄卻又控制不住地焚燒著。 他在抗衡,想辦法安撫自己,但心裡就是有把抹不去的痛燒燙著他的靈魂。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自家企業就是經營藥品開發,但我卻製造不出能夠救她的良藥。」他目光猙獰,俊臉扭曲著。 「那不是你的錯!」 「那是誰的錯?君君的錯?醫院的錯?還是……」他瞪向擺在桌上的七星燈。「還是這該死的東西的錯?!」 一個箭步上前,他揮去桌面上的燈,拉扯著電線,瞬間爆出火花。 他憤怒、痛苦,腦袋蘊藏著太多的情緒,像是要逼得他發狂。 「正揚,你不要這樣!」 「不然你要我怎樣?」他目光邪詭如炬。「你告訴我,我應該要怎麼做,才能甩得掉這深深的罪惡感?」 「你為什麼要有罪惡感?你照顧君君七年,七年耶,不是七天耶,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難道你忘了君君走時臉上是掛著笑的?她還說過下輩子要再跟你當父女,你記不記得?」凌千絹惱聲咆著,哭著。 噢!她已經不想哭了,可他老逼著她非哭不可。 「你不懂!」 「我又是哪裡不懂?」 利正揚昂藏的身軀頹喪地跌坐在地。「我曾經恨過君君……」 「嗄?」跪坐在他面前,她認真地審視著他。 「君君出生後,她母親逃離了我們,我就像是被迫拋進水中,每天被逼到無法呼吸,想離開水面,又放不下她。所以我好恨她的存在,折磨著我。」他悲傷地搗起臉。「君君現在離開了,我以為我可以回到原本的世界,自由的呼吸,但為什麼我卻忘了在水面以外的地方如何呼吸?離水的我,簡直像是要死了……」 她將他抱進懷裡,親吻著他的發、他的額。「那是人之常情,你那時候畢竟年輕,突然面對人生這麼大的變化,心裡有怨懟是天經地義的,但終究你還是沒放下君君,你盡全力地救她、照顧她,你做得已經夠好夠多,夠了。」 「不夠,根本就不夠,若我做得夠,為什麼君君會離開我?」 「生死有命啊,你不知道嗎?就算是醫生也不是神,沒有辦法百分之百地左右著人命。」她更加用力地抱緊他。「君君的死不是結束,而是另一個開始,她沒有消失,她只是回家,回到無病無痛的世界裡而已,你要為她開心,她再也不痛了。」 「真的嗎?」 「真的。」就算不是,她也會說是,只要是能夠安慰得了他的話,哪怕是鬼話她也照扯! 「你知道嗎?茂洋跟我說,君君一直很高興多了個媽咪,因為知道我多了個伴,所以她不再為我擔心。那麼小的孩子,居然在擔心我,怕我寂寞、怕我孤零零的,但她沒有想到她自己也是都孤零零的?」 「……不要再說了。」 「她的身體明明就承受著常人無法想像的痛苦,但她卻從沒在我面前喊痛過,不管扎幾次針、吃幾次藥,她從沒說過苦,還一直擔心著我,而我卻曾經那樣的恨過她,甚至恨她為什麼不死?!」他無法原諒自己。 「不要再說了!」她惱火地吼著,捧著他的臉,搖晃著他。「利正揚,你給我清醒一點,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要給我自怨自艾!你給我用力地活,為了君君而活,你要知道君君如果看見你這個樣子,她會多難過!」 他直瞅著她,硬是將眸底的悵惘傳染給她。「我愛上你,我恨不得能夠每晚都跟你和在一起,我根本不想去看君君,我不希望她在你心中佔了那麼大的份量,我是個自私的父親……」 「利正揚!你為什麼那麼死腦筋,硬是要把罪住自己身上攬,照你這種說法,是不是我也有錯?」那只是心底的小小抱怨,為什麼要將它膨脹成這麼大的罪愆?是我帶朱汶去看君君,害她情緒激動,都是我的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