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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夏霓    


  若不是掌心裡還留有劍刀割傷的痕跡,只怕一切她都會以為只是一場夢。

  今晚,活在塵世千百年的不老神泉,已走向死亡的道途,不再留於人世間!

  曾經的傳奇,如今已成神話。

  第八章

  蒲月裡的京城,家家戶戶都不忘在自個兒門楣上高高懸掛菖蒲辟邪。與其說是驅走蒲月裡的毒蛇害蟲,不如說是驅走心底的疑心暗鬼。老祖宗留下來的舊風氣,後頭晚輩自然也承襲下去,無人敢怠慢。

  踏入城中,居月兩眼溜溜轉轉,那雙失明多年終於能重見天日的眼,活靈得像是可以掐出水來,明亮得讓人印象深刻。

  只可惜,這雙眼看得見了,但畏懼天朝氣脈的身子,並沒有因為不老泉的死去而根治,她依然得贏弱的偎在殷孤波的身旁,才能偷得短暫的舒爽。

  身上背著沉重的寶器,殷孤波面容不見半點表情,依舊冷漠無情,讓居月有些喪氣。

  她以為,見到他自己會高興一些,可惜了這張俊皮相,那眼中透出來的氣息,惡狠得讓人受不了。難怪笑二會歎息,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兒。

  當居月還在分神之際,綿綿細雨從天際緩緩飄了下來,不一會兒功夫就轉成豆大的雨珠。

  這場五月雨下得又急又趕,轉眼熱絡的街市全是急著人.屋簷躲雨的路人,慌忙地擠成一團。

  居月抬眼,見殷孤波好像不怎麼掛心,任雨滴跌在肩上濡濕了衣裳,而她挽起的髮髻也被淋得有些散亂,看起來不怎麼狼狽,倒有點凌亂的美。

  「歇,下雨了。」他們身上可都沒帶傘哩!

  「這是分龍雨,聽過沒?」

  「淋了,就可變成蛟龍飛上天了嗎?」居月悶著問聲,伸手遮掩落在跟前的雨水,濕濕涼涼的雨滴濺進她眼裡,讓她不免想起不老泉也曾經侵入自己的身子,突然感覺很不舒坦。

  「蛟龍?那也得先成蛇妖才能修煉成龍。」殷孤波的步子仍舊踏得那麼悠哉,簡直不把這場雨看在眼裡。

  「殷孤波,我想躲雨。」這街市裡,只有他們倆還在悠悠地走著,像個傻子一樣不知在做些什麼。

  「就快到了。」他指著前頭,雨霧中有一座金碧輝煌的茶樓矗立著,即便雨勢大了起來,那驚人的雨勢依舊難掩茶樓奢華的氣度。

  居月眼一抬,矗立在雨霧中的茶樓美得讓人咋舌,遠遠就能感受到它外頭上的那層金漆,帶有燦美奪目的光彩。

  她想不透,在天子腳下,怎有人敢將茶樓蓋成如此奢華的模樣?

  「歇,躲雨的過客怎麼比上門喫茶的客人還多啊?」欄櫃裡對帳的花復應見茶樓簷下都是前來避雨的人,就是不挪尊腿踏進門來。

  「噴,都是一些粗手粗腳的漢子擋在門前,連個小姑娘都沒見著,這場雨白下了!」富璟丹百無聊賴地撐著面頰,修長的手指敲著桌面,瞧外頭那陰暗的天色,悶到他都快長霉了。「最近幾天,城裡的雨下得很勤吶!」

  「下到茶樓裡的生意都跌一半了!」花復應嚷著聲,看著手裡的帳本顯得很喪氣。「前些日子修整樓子的款子,都支出泰半了……唉唷,真煩!」

  「誰教你堅持要把茶樓修整得更氣派?」富璟丹沒好氣地說著。

  五個多月前茶樓遭到一票刺客砸爛,回頭這一整修竟還造得比從前華貴,就連上頭的牌區都漆了一層金漆,「貴風茶樓」斗大的四個字,亮得讓每個進門的客人都嫌刺眼。

  「歇,要做就要做天下第一樓啊!小裡小氣的,哪能日進斗金?」

  「我輸你啦!不聽你喊窮了。」上午樓子裡忙劫了半天,整棟茶樓座無虛席,大伙是忙得人仰馬翻,就只有她像尊玉菩薩在外頭吆喝,將其他人當畜牲使喚。

  艷白色的身影懶懶地癱坐在太師椅上,炯亮的眼瞧著窗外的雨霧風光,暗想要是能見到一個撐把小傘的小姑娘經過,那就能一慰他上午的辛勞了。

  「咦……」正當富璨丹這麼想時,窗外一道嬌俏的身影馬上就現了形,淡薄的水氣罩在她的週身,淺色的夏衣熨貼在身上,那婀娜多姿的身段讓人渾身都振奮了起來。「一朵出水芙蓉啊!」

  花復應頭一抬,見富璟丹不知道發現了什麼,五步並作三步地奔往窗口旁,眼裡還跳著火花,那張薄薄的唇彎著抹笑弧,樂得不見方纔的懶病發作。

  「美啊美,頗有仙氣吶……咦?」富璟丹偎在窗邊的滿臉笑意,轉眼之間,立刻不見蹤影。「怎麼是那個鬼見愁啊!」

  「孤波回來啦?」聽到富璟丹嚷著聲,花復應不用多想就知道天底下只有他的臭臉會令富璟丹覺得生厭。

  「有沒有天理啊,那個鬼見愁旁邊,跟著一個嬌俏的小姑娘呀!」富璟丹眼見那道倩影依偎在殷孤波身旁,看起來柔弱得就像被風一吹就倒,恰恰合了自己的胃口,只是可惜啊可惜,竟會和鬼見愁同行回來。

  一道火紅的身影步出欄櫃,步子踩得搖曳生姿。「怎麼,孤波帶女人回來?」

  這讓花復應大為好奇,他這人不太接近女色,哪個姑娘家瞧了他,連淚都嚇得不敢流,哪還說什麼同不同行,光是坐同桌都要嚇得斷氣了。

  「那姑娘是不是個瞎子呀?」不是富璟丹愛發酸氣、講酸話,而是殷孤波空有一張好皮相,氣質卻是惡得教人退避三舍。

  「看來不像哩,反倒是身子骨看來很弱,一副病佩佩的模樣。」花復應也湊上前,一手按在富璟丹肩上,踮起腳尖向著窗外探頭探腦。

  「歇,病美人你聽過沒?男人嘛,總愛弱有三分樣,柔有七分相的小姑娘,那一掌揮來可打死一隻虎的婆娘,再美也是嗆!」富璟丹分明拐彎抹角的在嫌棄花復應,話一說完立刻遭人打趴在地,躺得平整。

  花復應撣著寬袖,狀似不經心地說:「噴!停在你心口上的蚊蟲真大,差點要咬透衣襟吸你的血了。」語畢,輕挪蓮步款款地踱向門口,正巧迎向踩進門的殷孤波。

  「你是要出門還是來迎我?」很久沒回到茶樓,殷孤波倒是沒想到今日回來,有人就候在門邊。

  「當然是來迎你!」花復應招來小跑堂,要他拿來干布和熱茶為兩人暖身。「這幾個月的奔波,辛苦你了。」

  殷孤波將身上的包袱遞給了花復應。「替我備間房,請人新做幾件姑娘家薄涼的夏衫。」

  「歇,知道了。」花復應偏著頭,望向殷孤波後頭的姑娘,那身子真薄,但模樣生得挺嬌俏的。「你朋友?」

  「各打兩盆熱水進房,我要先沐浴。」沒聽見花復應問什麼,殷孤波拉著居月直登上樓去。

  「歇,那個我……」捧著寶器望著兩道登樓的背影,花復應覺得真是氣餒,他怎麼都不理人哪?「嘖,這包袱裡裝的是鐵塊嗎,沉得快壓死人了。」

  「哼,果然是鬼見愁,你怎麼老愛拿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富璟丹自後頭走了過來,接過她手上的寶器。

  「干你何事,哼!」花復應哼聲氣,頭一扭又到茶樓後邊差使人去了。

  見那道紅似火的背影轉向後邊,富璟丹嚷了一句。「嘖,真絕情。」只是說歸說,他自個兒不也是端著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哪!

  沐浴後的居月,帶有一種絕透的清艷。殷孤波有些失神地看著那倩影,自屏風後頭款步挪往自個兒跟前。

  「原來你住在這兒,挺氣派的。」居月理了理微濕的鬢髮,落坐在他身旁,那雙大眼好奇地往四周轉了一圈兒。

  「身子怎麼樣,還累嗎?」

  「離開那片大漠後,到哪裡都舒服多了。「她笑了笑,臉上多了幾許嫵媚。

  殷孤波斟杯涼茶給她。「晚上睡時,我會再來。」

  居月眼珠子溜轉到他身上,兩頰綴著一抹艷紅。「我們這樣……會不會有人覺得怪?」

  「什麼意思?」許久沒喝到茶樓裡的茶,他倒是挺想念這兒的氣味。

  「方纔進門,有個很漂亮的姑娘問著你……」

  殷孤波不解她問話的意思。「你說復應,關她什麼事?」

  「我只是覺得……她似乎很關心你。」

  「是嗎,她對陣裡其他人也是這樣,平時大伙受她照料習慣了。」殷孤波哪裡明白一個小女人的心思,只是當作如平常一樣話家常。

  居月淡笑著,沒有多做同應,捧起茶杯品茗,濃郁的茶香引入鼻息間,清新怡人,滑入喉頭甘醇並留有餘味,她至今還沒喝過這麼雅致的涼茶呢!

  「這茶真香,原來你都是吃這樣的東西。」

  殷孤波揚起眉,那雙眼有著剛具深意的火光。「你喜歡?只要住在這兒,天天都喝得到。」

  「你每天瞧見我這張臉不嫌煩哪?」

  「在大漢裡,夜夜抱著睡也習慣了。」殷孤波淡淡地說,從容地喝一口茶。

  居月一聽見他的話,臉都羞紅了,壓根兒沒看見他眼裡流露出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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