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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金萱 伯母之前曾告訴她,洪齊哥必須熟知展家所有生意,所以剛開始的確會比較忙些,但過一段時日就不會了。 可是再忙也該有個限度吧?她是客人耶,洪齊哥好歹該懂得待客之道,抽點時間陪她,至少偶爾該陪她用膳,早膳、午膳、晚膳任何一餐都行,可是她都好多天沒見著他了。她想念他,含著一腔情愛想他,好想。 「黃總管,你一定知道他們在哪兒對不對?你帶我去找他們好嗎?」她要求道。 「小姐,小的並不知道少爺人在哪兒,沒辦法帶您去找少爺。」黃清說謊道。 「你剛才說他去找王執事談生意的事,不是嗎?」 「是,但展家在林安城裡有許多店舖,小的並不知他們這會兒去哪問店舖。」 楊玉環一時語塞,想不出解決的辦法。 「小姐還有事吩咐嗎?」他問。 她無聲的搖搖頭。 「那小的告退。」黃清福了福身,轉身離開。 找不著思念的人,楊玉環落寞的走過竹林,繞過亭台池榭,駐足在怡人的園中,對著花兒自憐自歎了好一陣。她想念過去與洪齊哥朝夕相伴的日子,那時的洪齊哥只需要專心養病,而她則專心陪他,或聊天,或讀書,或撫琴給他聽,好不快活。那時娘取笑她女大不中留,爹卻告訴她洪齊哥已在家鄉成親了,要她絕了這情愛。 她震驚、傷心,幾經思考,仍是仗著爹娘對她的疼寵,硬跟大病痊癒的洪齊哥回家做客,想瞧瞧那展少夫人是怎麼樣的一個人,配不配得上她的洪齊哥。 這一趟她沒白走,因為洪齊哥的妻子竟已辭世,而展夫人又喜歡她喜歡得緊,幾度暗示要她做她的兒媳婦,讓她又驚又羞又喜不自勝。 可是—— 唉!她歎了口氣,不確定成親以後的日子,是否也得忍受相公為工作常忙得不見人影,三天兩頭見不著一次面呢?她忽然覺得好哀怨。 「玉環。」 叫喚她的聲音將她的神智喚回,她轉頭,見展夫人在貼身丫賽的陪同下姍姍而來。 「伯母。」她福身喚道。 「我聽人說妳一個人站在這花園裡好久了,妳在做什麼?」 「沒。」她鬱鬱寡歡的搖了搖頭。 「怎麼了?」注意到她臉上憂鬱的神色,展夫人牽起她的手,關切的柔聲問道。 「伯母……」她欲言又止。 「有什麼話,妳儘管對伯母說沒關係。」 「伯母……洪齊哥他是不是很忙?玉環已有好幾日沒見著他了。」她帶著難為情的表情,猶豫了一會兒才低聲道。 展夫人聞言,呵呵笑道:「原來是在想齊兒呀。」 她頓時臉紅了起來。 「伯母知道了,待會兒就差人去把齊兒找回來。是該和他談談你們倆的終身大事了,俗話說成家立業,應該要先成家才立業的,是伯母的疏忽。」 楊玉環已經羞得不知該說什麼,只能低低地說:「全憑伯母作主。」 「還叫伯母?」 「全憑娘作主。」她羞赧的低聲道。 「乖媳婦。」展夫人愉快地呵呵笑。 ☆ ☆ ☆ ☆ ☆ ☆ ☆ ☆ ☆ ☆ ☆ ☆ ☆ ☆ 看著齊公子熟能生巧的做著醃漬鹹魚的每一個步驟,插鹽、插藏、曬魚到焗魚,每一個步驟都做得正確無誤後,如意沒有任何愉悅的感覺,反倒有種說不出的惆悵滋味。 過去十幾天來,他風雨無阻,每天一大早就跑來向她學習醃漬鹹魚的方法。 遇到她要上街送貨的日子,他就讓他的馬幫她拉車,陪她一起進城,再陪她到魚販那兒收購新鮮魚貨,運回家醃漬成鹹魚。 不必送貨的日子,她則待在家傾囊相授的將醃漬鹹魚的製作方式告訴他,一邊工作,一邊教他的結果是得到一個免費的助手,尤其這個助手又不是普通的勤奮,總把「有事弟子服其勞」掛在嘴邊,讓她整個人突然閒了下來。沒事可做,便找事做。她想種菜,他立刻跑過來幫忙掘土。她想修理有些搖晃的凳子,他二話不說又將她手上的工作接去做,還把屋裡所有傢俱仔細的檢查一遍,該修該換的一併處理。 她想到林子裡撿拾柴火,他便一臉嚴肅的跟她說林子裡危險,不許她去,然後隔天,就讓馬兒拉來一車的柴火,將她的柴房整個塞滿。 他對她的溫柔體貼,是不合宜的,她曾認真的拒絕他的幫助,他卻聽而不聞,霸道的繼續我行我素,讓她不知所措。 其實嘴裡說不,她事實上是歡喜的,因為過去十年來,從沒有人為她做過這些。她總是一個人承擔一切,即使屋子漏了水,她也得想辦法爬上屋頂去修補,否則的話,她就得住在又濕又冷的破屋子裡。 有人相伴,互相擔待生活的鹹覺真的很好,她真希望他能一直陪伴在她身邊—— 如意猛然一僵,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大跳。她怎能有這種想法呢?先不說這孤男寡女的事兒,她都已經為人婦、為人妻了,怎還能妄想有他相伴? 雖說她的相公至今生死不明,會不會有回來的一天,沒人知道,即使他哪天回來了,還記不記得、認不認她這個九歲就嫁給他的沖喜新娘,都是未知數,她甚至都被婆婆趕出家門了……但她已成親是事實,當初也的確收了銀兩賣給了展家老爺,她就該認份。 好,就算上述問題都不在了,像她這麼一個平凡的女子,她又憑什麼高攀上齊公子呢? 如意搖搖頭,甩開這不該她煩惱的問題,因為她已將鹹魚醃漬法全教授給齊公子,而他也全學會了,換句話說,他該離開了。 她走進屋子裡,倒了杯水出來,在他手邊工作到一段落時,走上前,將水杯遞給他。 「齊公子,喝杯水,休息一下吧。」 「謝謝。」他微笑,伸手接過她手中的杯子時,不小心碰了她的手一下,讓她反射性縮手,他沒握好,杯子就這樣摔落地上,水也潑得他衣衫下襬濕了一大半。 「對不起,我再去替你倒一杯,你等我一下。」如意呆了一呆,慌得立刻道歉,急忙轉身跑回屋裡倒水。 她是怎麼了,只不過指尖被他輕碰了一下而已,她的反應為何如此激烈?一定是剛才胡思亂想害的,可惡! 深吸一口氣,她讓自己恢復平常心,重新倒了杯水,轉身想拿到屋外給他喝,怎知卻見他跨過門坎,走進屋裡。 「我正要端去給你。」她怔了一下,看看自己手上的水杯,再看向他,吶吶的說。 「既然我來了,就不麻煩妳走這趟了。」他微笑,朝她伸出手,她將手中的杯子遞給他,這回他小心的沒再碰到她的手。 如意看著他仰頭喝水,一會兒便將杯裡的水喝得一滴不剩。 「可以再給我一杯嗎?」他將杯子遞給她問道。她點頭,接過杯子又倒了杯,看他再度一仰而盡。她沒想到他這麼渴,她應該早點想到要端水給他喝的。 「對不起。」她為自己的粗心大意向他道歉。 「為何事?」他不解的問。 「天候炎熱,讓你這樣幫忙,我卻粗心得連水都忘了替你準備。」 「如果沒準備,我現在喝的是什麼?」他微笑的揚了揚手上的杯子,柔聲道。 如意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總是這樣包容著她,讓她心生溫暖與不該有的依戀,她真的不能再讓自己沉淪在他的溫柔體貼和包容裡了。 「齊公子,我剛看過你焗魚,你已經完全學會了,恭喜你。」她突然說。 「所以,如意姑娘要教我下一個步驟了?」 她搖了搖頭。「焗魚已是醃漬鹹魚的最後一個步驟,接下來只需經過三天的焗氣,魚便回味,可以品嚐食用了。」 「真的嗎?」他微笑的說。她點頭,臉上神情變得有些猶豫,看了他一眼,旋又將目光移開,思索著該怎麼開口。「姑娘是不是還有話想對我說?」 「我已沒什麼可教公子了,公子明天開始可不必再來我這兒了。」她又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道。 「姑娘這是在趕我,嫌我煩的意思嗎?」 「不,我沒這個意思,請公子別誤會。」她立刻搖頭。 「那我明天還會來。」 「啊?」她呆呆地看著他,完全不知道他這話是什麼意思,明天還會來?他之所以每天來向她報到,目的不就是想學做鹹魚嗎?如今目的都達成了,他還來做什麼? 「姑娘不歡迎嗎?」他目光灼灼的看著她。 「不……」她搖頭,卻遏制不住疑惑的開口問:「但我已經沒什麼可教公子了,公子要來做什麼呢?」 他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她,良久、才輕聲問道:「姑娘認為呢?」 「我不知道。」如意老實的說。 聞言,化名齊洪接近妻子的展洪齊簡直是無言以對,苦不堪言。 這些日子來,他日日風雨無阻的一早就來報到,幫她送貨、買魚、醃魚,又幫她種菜、修理桌椅、屋子裡裡外外,非到太陽下山,交代她鎖緊門窗,否則絕不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