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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湛露 「太子想睡在哪裡自然是後宮之事,否則就請王爺明日交由群臣去議,讓文武百官集體商定後,王爺再來向我要人。」 「娘娘是在向我挑釁?」 「不敢,王爺之威,諸國敬服,更何況是我?」 一句句,彼此針鋒相對,皆不退讓。 沈慕凌逼上兩步,陳燕冰忽然展開雙臂擋在他面前,「王爺,您也是統帥三軍號令天下的大人物了,難道要出爾反爾嗎?」 他冷冷地看著她,鳳目輕闔,「本王若是出爾反爾,你能把我如何?」 她執拗地站在那裡,「我是一介女流,打不過王爺,也說不過王爺,朝野上下人人都怕您,我當然不能把您如何。但太子終究是太子,是陛下的親兒子,我做為陛下明媒正娶、金冊載明的皇后,名分上,也算是太子的娘,為了這個兒子,我在您面前或許只是螳臂擋車,但我也必須捨命一試。」 「太子的娘?」沈慕凌噗哧的一聲笑,自然是鄙夷嘲諷,「你當真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他此刻就停佇在她身前,很近,近得她連他的眉毛幾乎都可以一根根數清。 他微微地低下頭,附在她耳邊道:「實話實說吧,皇后娘娘,您是不是特別恨我?恨到……恨不得殺了我?」 胸腔內,心跳怦怦加速,一股熱血從胸口直衝到腦門,她咬著牙,牙齒卻打著顫,讓她連嘴角的笑意都裝得益發僵硬勉強。「王爺……這是說哪的話?」 「娘娘想否認嗎?倘若娘娘不是特別恨我,為何每次見到我時,都會把拳頭撐得緊緊的?讓我以為娘娘是想一拳打在我的臉上?」 他揶揄地斜睨著她緊貼在身體兩側的拳頭,眉毛輕佻。又道:「不過我要提醒您,這天府皇宮可不是北燕的皇宮,不會有人真的聽您的話,即使是我一時答應了您,那也不意謂著您真是皇宮的主人。亡國公主就是亡國公主,你幾時見折了翅膀的燕子還能飛上枝頭變成鳳凰的?」 那熱血沖頂在她腦門,幾乎要裂開似的,她的拳頭也在微微顫抖,理智瀕臨崩潰。 這個人,這個殺害無數北燕人的劊子手,居然……居然如此得意揚揚地炫耀自己的勝利,踐踏她的尊嚴,她為何不能殺了他?就在這一刻,在他警戒不高、防守鬆懈的時候,正是她出手的最佳時機! 她猛地伸出手——推開他,轉身奔回沈錚所在的偏殿,將門重重撞上,並從內閂死。 「母后……」沈錚驚話地開口,被她一把括住,「噓!別出聲!」這是她孤注一擲的做法,她用這種最孩子氣、最無賴的做法將自己和太子反鎖在屋內。她要看看沈慕凌會怎麼做,會不會就這麼肆無忌憚地一腳踹開門,將太子抓走? 從屋內看不到屋外的情形,外面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音。過了很久,她深吸一口氣,悄聲道:「我去看看。」 沈錚拉著她淚眼朦朧地說:「母后,就讓他把我抓走吧,我不能連累您。」 「我答應過會保護你,就絕對不會食言背信。」她堅定地說完,輕手輕腳地將門閂拉開,緩緩打開一條縫—— 向外張望,院內,沈慕凌剛才站的地方已不見人影。 難道……他走了嗎? 心跳還沒完全穩定下來,她咬緊牙關將門完全打開,面前還是空蕩蕩的正門。 她走到正門口,宮門已經緊閉,只有兩名太監守在那裡,正面對面的說著悄悄話。 「武王……走了?」她出聲問道,讓那兩名太監嚇了一跳,急忙跪下回話,「是,王爺剛才就走了。」 「他走時說什麼了?」 「王爺說太子和皇后都住在這宮裡,讓奴才們好生伺候,不能有任何的閃失,還讓奴才們早點關了宮門,以防萬一。」 陳燕冰樣緊的拳頭這才緩緩鬆開,一直憋在胸口中的一口氣也緩緩吐出。 但是,心中卻沒有太多的喜悅。 這第一次交鋒,狀似她贏了,其實沈慕凌一直佔據主導地位。他肯離去絕不是對她有所忌諱,還是尊敬客氣,恐怕是因為他還有別的事要忙,暫時不想和她為了這件小事鬧翻,抑或者,是他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打算? 從今日起,她的一言一行要比以往更加謹慎小心才行,因為她的對手是個深不可測的人,和他相比,她的力量微乎其微。但是她卻有以卵擊石的勇氣,倘若皇兄還在世,又該笑她自不量力了。 兩個國家的戰爭是結束了,然而她的個人之戰才剛剛開始…… 沈慕凌,你等著吧! 第3章(1) 自從沈慎遠病倒,每日的早朝就停了。六部之中只派重臣到瓊瑤殿議事,沈慕凌在完成自己的「早朝」後會出宮一天,處理京中防務等各方面的事。 陳燕冰也很忙,她每天會到各個妃子的寢宮走一圈,安撫各宮情緒,和所有妃子結成朋友,並按照北燕皇宮的菜譜,叫從北燕帶來的御廚為張貴妃等人烹製絕佳菜餚,吃得所有人都讚不絕口。 她還教大家梳一些北燕皇宮中才看得到的髮髻,讓自己的刺繡工人到皇宮繡坊中去相互交流,北燕的繡工在幾國中堪稱第一,所繡圖案,無論花卉鳥蟲都栩栩如生。北燕的皇宮繡品原就是外界千金難得的極品,現在竟成了天府皇宮中人人都可以穿上身的常見之物,一眾妃子更加興高采烈,歡天喜地。 宮內因為天子病重而帶來的陰霾似是暫時有所緩解,而陳燕冰也逐漸開始樹立自己的威望和人脈。 她與沈慕凌,有許多日未曾碰面,倒也相安無事。 直到這一天—— 御花園的花開得正好,張貴妃約陳燕冰一起來賞花。 她現在已經知道張貴妃的本名叫張嘉怡,原是刑部主事張公亮的獨生女,十五歲進宮被選為貴人,一步步爬到貴妃之位,也不知經歷多少驚心動魄的大小事件。 這幾日,對她的敵意少了些,偶爾也會拉著她說幾句心裡話。 「妹妹啊,你看咱們姊妹就像是這園裡的各色鮮花,牡丹芍葯,各擅其場。陛下是男人,不會只愛一種口味,但你自己卻有開花的時令,過了這一季便凋謝了,還有誰會憐惜你年輕時的風采?」 聽她說得這樣惆悵,陳燕冰笑著道:「可是姊姊在宮中獨尊榮寵十幾年,說明陛下對你是真心真意,也說明姊姊在陛下心中有無可替代的地位。」 張貴妃雖然嘴上說得淒楚,但是聽她這樣捧自己,心裡當然舒服得很。於是也感慨地對她說:「妹妹啊,你是沒有趕上好時候,剛一來,陛下就病了,太子也不是你生的,在這宮中,和我一樣無依無靠,就算是頂著個皇后的頭銜,可是你看,有幾個奴才真把你……和我放在眼裡?那武王現在是帝國中的第一人了,倘若有天他真要廢太子自立為王……我們姊妹就沒有活路了。」 「武王不是那樣的人。」陳燕冰反過來安慰她,「武王和陛下的感情聽說一直都很好,怎能趁人之危,搶奪娃子的皇位呢?你放心吧,他必不會那樣做的。」 張貴妃撇撇嘴,「難說啊,若是別的事他自然不會看上眼,可這是皇位,天府的皇位……你該知道這個位置有多麼誘人。天下男子不知凡幾,可是如果你把這樣一個機會放在他們面前,捨得放棄的,五根手指大概就數得過來。」 陳燕冰無聲的一笑,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是大實話。 天府的皇位,該如何形容它?一個傾國傾城的美女?還是一座不知價值幾何的巨大寶庫?無論是哪個,追逐它都會讓人為之癲狂。她親眼見到皇兄為了保住這個位置而丟了性命。像沈慕凌那樣自以為是、自傲自大的人,又怎會沒有同樣瘋狂的慾望呢? 也許,她該想辦法利用這個機會,讓天府臣民都認定他是個野心十足的瘋子,或者是陰謀家,將他從那高不可攀的神聖位置上擠推下去…… 忽然,她笑了下。 張貴妃好奇地問:「怎麼了?你笑什麼?」 「沒什麼,只是覺得男人和女人一樣有趣,我們為了事一個男人而機關算盡,而他們是為了一個皇位打得頭破血流。小時候我偷溜出宮時,曾見過街邊的群狗打架,爭來爭去,不過是為了一塊已經被人咬得乾淨的骨頭。」 張貴妃嗔怪道:「沒想到妹妹說話竟這麼粗魯,事皇位怎麼和野狗爭骨頭都說到一塊去了?還羞辱了咱們自己的身份。」 「話糙理不糙。」陳燕冰笑著看向正快步走向自己的一名太監。 那太監走到近前跪倒道:「啟稟皇后娘娘,武王請您去一趟瓊瑤殿,說有要事商議。」 哦?偃旗息鼓了近半個月,還是要找她麻煩了嗎? 瓊瑤殿內今天很安靜,也許是群臣早已離開,陳燕冰到來時,沈慕凌就站在院內,看著一個花匠照料花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