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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樓雨晴    


  也許潛意識裡,那深植的自卑感從來就沒有消除,更或許,她是害怕一再面對旁人的眼神,質疑他的選擇。

  那種感覺,很不好。

  她瞞著,也要求他別公開,他眼神有些不苟同,卻沒說什麼。

  然後有一天,和他在學校裡說話,被同學瞧見,一再追問他們的關係,她心慌意亂,隨口胡扯了幾句:「以前同校,見過幾次而已,不熟,真的不熟。」

  然而情況仍是脫出她的掌控,一個比較熱情大膽的同學,親手打了圍巾請她代為轉交,並傳達想和他做朋友的意圖。

  她發誓,她真的是要拒絕的,但不曉得是對方太強勢,還是她太懦弱,裝著圍巾小卡片的紙盒最後出現在他面前,並且成為他們同居以來第一次爭吵的導火線。

  「我想我應該聽錯了,最近耳力不太好,你剛剛說這是什麼東西?」

  「圍、圍巾。」她瑟縮了下,膽怯道。

  「再上一句?」他語調無比輕柔,但是根據交往兩年的經驗,這是他醞釀火氣的前兆,暴風雨前的寧靜。

  「我、我同學要我轉交,說想和你、和你、做、做朋——」一句話說得零零落落。

  「你還真的敢講!」他已經給她機會了,這只七月半鴨還不曉得要見風轉舵!

  手中那本人體解剖學重重放在桌面上,「砰」地一聲令她驚跳起來,整個人退到角落去,那貪生怕死的孬樣,害他一把火發也不是,吞回去也不是。

  「你剛剛不是很找死嗎?再說一遍啊,你剛剛替別的女人送了什麼東西給你男朋友?你好樣的,夏詠絮,這世上還有沒有比你更大方的女人?」

  「我、我也想拒絕啊,可是……就是不會嘛……」她好委屈。

  早八百年前就知道這塊軟豆腐什麼德行了!

  他氣悶道:「就一個『不』字而已,有這麼難嗎?是拼音難?讀音難?還是發音難?」要敢點頭,他立刻將她扔回幼稚園重讀!

  她不吭聲,他看了更火大。「好,就算你真的拒絕不了,那就直接坦白告訴她們,我是你的男朋友,這樣誰還有臉要求你做這種事?你明知道我會生氣還這麼做,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了!」

  「我……就是不能說嘛……」

  「不能?!原來我這麼丟你的臉。」這才是他最在意的,不能公開,不能牽手走在校園裡,明明是好好的交往,卻讓她搞得活似偷情一樣見不得光,今天甚至把另一個女人的心意送到他面前來,他到底是她的誰?他已經搞不清楚了!

  關梓修鬱悶地轉身,拉開房門。

  「梓修……」

  「現在不要跟我說話。」他需要離開這間屋子,到外頭好好冷靜一下,否則他怕會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氣與她爭吵。

  「不是你的問題,是我自己膽小,自慚形穢的人是我,這樣行不行!」她一時衝動,脫口而出。

  他停住,側眸瞥視她。「什麼意思?」

  「一直以來,你都是眾人目光的聚焦處,當然不懂,可是我不一樣,我沒有你的條件,和你牽手走在一起,沒有人會覺得我們相配,那種一再被質疑、被刁難、被奚落的感覺,你知道嗎?」她蹲在牆角,喃喃自言:「連我都不知道、連我都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選擇我……」

  關梓修錯愕不已。他太懂她,僅僅宇面上的語句,便能解讀出更深一層的涵義。「有人對你使用語言暴力?更或者——肢體暴力?」

  她不說話,咬著唇委屈兮兮地掉淚。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怎麼不告訴我呢?」

  「我不要說。」那時相隔兩地,說了有什麼用?只是增加他的困擾。

  高中時期的迷戀,有時是很不理智的,當他們親密地走在一起被撞見,她還會有什麼下場?

  今天她的條件要真讓人心服口服,那也就罷了,偏偏她只是一隻不起眼的醜小鴨啊!於是排擠、奚落、冷嘲熱諷全出來了,她們看她不順眼,她沒有任何朋友,甚至還挨過小太妹的巴掌,每天處在那種「我看你什麼時候會被拋棄」的聲音裡,她要怎麼有自信?

  她不敢公開他們的關係,只是害怕一再由旁人口中聽到,她高攀了他。

  他心房糾結,走上前,無聲擁抱。

  和他在一起,她承受了多少壓力?他竟沒想過這一點。

  「娃娃,不要哭,你不想公開,就不要公開了,我們自己知道就好。」他不忍心,再把她推出去任人評頭論足,受輿論凌遲。

  「但是你要知道,別人怎麼說是另一回事,要在一起的是我們,自己的感覺最重要,至少要為我再勇敢一點,再多一點點堅持,不可以這麼軟弱,好嗎?」

  她將臉埋在他懷裡,點頭,再點頭,抽抽噎噎。「那……圍巾……」

  他板起臉,凝肅道:「我知道你不敢,明天我會親自退還當事人,但是下不為例,知道嗎?」

  「你……還是很生氣嗎?」她仰眸,怯怯地問。

  「不是氣,是……算了!」反正她天生就這副鳥個性了,說開了其實也沒什麼好氣的,為一塊不可雕的朽木氣短壽命多划不來,了不起就是她左手接,他右手退回去而已,他有收拾善後的覺悟了。真正的問題是,世上沒有永遠的秘密,哪天他們的關係曝光了,那些曾請托過她的人會怎麼想她?

  「你只要記得,這輩子我只用你替我織的圍巾。」

  「我又不會織——」

  「那我就永遠不用圍巾,無所謂。」他隨口道,長指拂拭她頰畔淚痕,將關乎一生的承諾說得如戲言般輕易。

  ☆ ☆ ☆ ☆ ☆ ☆ ☆ ☆ ☆ ☆ ☆ ☆ ☆ ☆

  他們之間,感情的步調始終是他在掌控,而她被動跟隨。

  大一那年,她成績好糟糕,老是吊車尾,走在被教授拿來開刀的危險邊緣,有些報告,還是他熬夜替她捉刀護航才過關。

  原本,她想利用課餘的時間打工,但他只是瞄了一眼成績單歎氣,什麼也不說,於是她很有自知之明地打消念頭。

  大二時,他學聰明了,先問清她修了哪些教授的課,再運用人脈替她弄來「考古題」,反正有些教授用的是「萬年教材」,到進棺材都不換的,就不信這樣她還不行。

  然後,她覺得自己應該有餘力去打工了。

  「你為什麼那麼堅持一定要打工?」他奇怪地問。日子悠閒點過不好嗎?非要把自己操到像條狗一樣累才高興?

  那是因為,他優異出色的表現,被教授欽點為助理,在研究室幫忙整理學術資料、兼家教,有時還接出版社的翻譯稿,醫學院的課業不輕,他還能身兼數職,每天看他那麼忙碌,她卻閒閒晾在一旁,會覺得自己很沒用啊!

  她避重就輕告訴他:「想讓日子充實點。」

  於是他沒反對,放手讓她去試。

  那陣子教授欲發表的學術資料在最後的整理階段,關梓修每天都在學校待到很晚,忙到一個段落後,正打算好好關心一下女友的工作情況,回家就見她縮在左方屬於他的床位,拉高棉被緊緊裹住自己。

  「晚上不去打工?」他放下課本,隨口問。

  她沒有白天睡覺的習慣,除非身體不舒服或其他特殊原因。而她只要心情不好,就會躲進他的床被問,尋求安慰與庇護。

  「……不去了。」聲音透著濃濃的鼻音,他在右側屬於她的床位坐下,連人帶被撈起她,抱在懷中。

  「怎麼回事?工作不順利?」

  「……很不好。」聲音更輕了。

  「什麼樣的工作?」

  「餐廳會計。」

  很好,不需要再問原因了。

  這傢伙數字觀念超差,一點都不適合邏輯性的工作,不然他幹麼極力反對她念企管?她就這麼沒自知之明?

  他歎了口氣,事情已經發生,也沒必要再去落井下石。

  「算了,當作一次經驗。」探手拉下棉被,以免她把自己悶死。

  她太挫折,頭怎麼也不肯抬起來。

  不管什麼事,到了他手上就好像吃飯睡覺一樣,輕易就能搞定,可是她永遠都做不到那樣,不管她怎麼嘗試都一樣。

  她真的很努力、很努力想要追上他的腳步了啊,卻發現距離還是好遙遠,也許有些人,天生能力就是只有這樣,永遠沒辦法成為像他那樣厲害的人吧!

  「我覺得自己好糟糕,什麼事都做不好。」她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

  「你不會沒有關係,只要在我身邊,你就什麼都不用煩惱。」他總是這麼告訴他,因為他會擔起一切。

  他對她沒有太多的要求,人生藍圖他已規劃好,她只需待在他身邊,他便能為她撐起一切。

  在她滿二十歲的那一天,他用打工的積蓄買了戒指,套在她指間,對彼此而言,意義再也不只是男女朋友,而是預備牽手走一輩子的人。

  他想過了,等他畢業,他們就結婚,成家與立業,同時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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