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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樓雨晴 「後來怎麼會分手?」 他又靜默了一陣。「不愛了。」 不愛了,是他?還是她?答案似乎很明顯。 「但是當初那道傷,你至今仍隱隱作痛。」 又是一陣沈窒——「靜芸,你為什麼會這麼懂我?」 「我年紀不小,家裡在催了,父母要我考慮一下。」她突然冒出這一句,風馬牛不相及。 「考慮」什麼,他們都心知肚明。 「有對象?」 「有。吃過幾次飯,還不錯。家裡說,我如果沒其他想法,就這樣了。」 「是嗎?」他點頭。「那恭喜你。」他伸手,與她交握。 這兩年間,他們的往來其實是極私密的,從沒想過要對外界公開,即使八卦雜誌寫得風風雨雨,他們都心知不是這麼回事。 第一次見面,是她主動攀談,第二次見面,她開口約他吃飯,第三次見面,他們上床。 她是聰慧果決的女性,做事從不拖泥帶水。 一開始,只是長夜相陪,後來,則是可以談得來的朋友。 郎才女貌是他們在說,那並不構成愛情的條件。有時他覺得,她與他各方面都太像,他們欣賞對方,相知相惜,也就這樣了,不涉及其他,一旦她有更好的對象,他會笑著說再見,並且祝福她。 雖然沒有那方面的承諾與牽絆,但這兩年間,她一直是他唯一的床伴,這是對彼此的尊重,相信她也是,那是不需言說的默契。 被八卦雜誌追逐,原非他所預料,他們的關係被渲染放大,他家裡那方面在問,相信她也差不了多少,但是他們都清楚,彼此不是那種關係,他們都是堅定自主的人,不會受外界影響。 她輕聲道謝,抽回手,轉身穿回衣服。他禮貌地背過身,不是那樣的關係,就該把持分際,儘管前一刻,他們仍在那張床上親密交纏。 「你問我,為什麼那樣懂你,現在我可以回答了。」 他回眸,她已穿妥衣物,靜靜站在他身後,雙掌平貼俊容,猝不及防地拂掠一吻。「因為我愛你,我用真心,在感覺你的每一寸呼吸與脈動。」 他愕然。「什麼時候的事?」他竟從未察覺…… 「在一起的半年後。」 也就是說,這一年半以來,她都在用她的方式愛他。 「你該早點讓我知道的。」他聲音微啞。一直以為,性愛只是成年男女間,一種必然的需求,他與她身邊都沒有人,彼此合得來,於是成為固定床伴,從不知道,她對待他的方式,不僅止如此…… 「有差別嗎?」她反問,說了,並不會因此而有所不同,最多,就是提前說再見,她太瞭解他。 他默然。 「所以我選在今天說出來,我在賭。其實你知道嗎?我父母並不反對我們在一起的,他們問我有沒有其他的想法,你可以開口要求或是爭取的,但你沒有,你第一反應,是笑著說恭喜。 「很明白了不是嗎?你不在乎的,說當朋友,你就是真的當成朋友,沒有其他想法,真正讓你痛、讓你有感覺的,還是多年前的那道舊傷,它一直沒有痊癒過。」 「很抱歉,我是個商人,不做沒有投資報酬率的事,努力一年半也夠了,我選擇退開,另起爐灶。」 是啊,這就是她,提得起,放得下,不會把自己困鎖在沒有出路的死胡同裡。 「你一直都是聰明人。」他張臂,給了她最後的擁抱。「謝謝你給的愛情,還有陪伴。曾經為你所愛,是我的榮幸。」 臨去前,她回眸,深深看了他一眼。「如果我是聰明人,那你就是世上最笨的男人。」 他微愕。 「你是醫生,用不著我多說,哪裡有傷,就該往哪裡治。我不知道你現在的感覺是愛、是恨,還是其他,但是假裝它不存在,再過多少年,依然會痛徹心肺。如果你不能坦然面對它,真正地放下與釋懷,那麼你這輩子,永遠不可能重新開始,更愛不了任何人。」說完,不等他回應,她拉開門把,靜靜離去,沒再回頭。 ☆ ☆ ☆ ☆ ☆ ☆ ☆ ☆ ☆ ☆ ☆ ☆ ☆ ☆ 第三次相遇,是在一個禮拜後。 他上超市補給一些日常用品,不知是天意還是命中注定該受血光災,這裡離他的住處有一段距離,基本上完全不可能碰上的,但就是讓他遇上了。 住這裡的其實是他家的小鬼。有時候覺得笨蛋梓勤和某個人很像,好說話、心腸軟、不擅於拒絕,下場就是弄得自己山窮水盡——畢竟這年頭會把生活費借給別人,然後搞到自己三餐不繼的天兵也不多了! 叫他搬去一起住,偏偏小鬼這時又很有志氣,堅決自力更生,他要不偶爾來晃晃順便收屍,真怕笨小鬼哪天把自己給餓死了。 看吧!每次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替那個彈盡糧絕的傢伙補充生活所需和可儲放的糧食。 米?他太懶了,不會煮。 泡麵?不營養,防腐劑吃那麼多,又不是預備擺進故宮。 想了想,他只好多補充些奶粉、麥片以及簡易的食品料理。 踏進超市後的五分鐘,他就發現她了,但她比他更專心,他刻意避開,沒上前去。 他不是笨蛋,兩回相遇,可以感覺到她明顯的閃躲,甚至慌亂到撞翻醫療用品,如果看見他是那麼困擾為難的事,他又何必再去自討沒趣? 不一會兒,她前往櫃檯結帳。可他忘了一件事,這個人不知是天生帶衰還是怎樣,老是與麻煩畫上等號,以前幫她收的爛攤子不計其數,現在沒有關係了,還是會讓他碰上—— 從來只在電視及報紙上看見的社會事件,正寫實地在他面前上演。原來真的有天兵可以戴了安全帽、手持水果刀就單槍匹馬來搶劫,而她什麼時候不結帳,好死不死挑那個時候! 所有人全尖叫逃開,能離多遠的全縮到最角落,只剩收銀員及結帳台前不敢妄動的她。 鋒利的水果刀在她及收銀員之間來回晃動,撂著狠話虛張聲勢。關梓修屏住呼吸,雖然一眼就看穿這是毫無經驗的菜鳥搶匪,被逼急了才會一時衝動艇而走險,應該也沒膽子傷人,但是亮晃晃的刀光投射在她臉上,仍是令他心驚膽跳。 收銀員慌慌張張地將成疊鈔票遞出,他鬆了口氣,高懸的心正欲放下,收了鈔票的搶匪忽然瞥見什麼,探手往她頸項抓去,她本能地伸手去護,一爭一奪間形成拉鋸,場面頓時混亂起來。 這笨蛋!他要給他就是了,她在抗拒什麼! 那維護的態勢,對方更加認定收在領內的是值錢的物品,別說搶匪了,連他都質疑是什麼了不起的寶貝,讓她不怕死地拿命去護。 事情全在一剎那間發生,對方沒想到她會反抗,心一慌,原是嚇阻作用的水果刀往她執意護住不放的手掌劃去。那一刻,他腦海完全抽空,別問他在想什麼,他真的不知道,只知道當他反應過來時,懷裡正抱著她,手背一陣劇烈的抽痛。 她怔然仰首,一見是他,臉色駭然大變。「梓修!」 鮮血迅速湧出,染了她滿掌,尖叫與混亂中,保全人員乘隙制伏搶匪,但他們的心思已經不在那裡了…… 第七章 她一直在哭。 從超市到就近的醫院急診室,雙手捧著他被劃傷的右掌,無聲地猛掉淚,鮮血染了她滿掌,和透明的淚珠融為一體。 一路上,她淚水掉到讓計程車司機和醫護人員以為他就快要死了——如果這不是他的手,他差點也要這麼以為。他懷疑他流的血有多少,她掉的淚應該也少不到哪裡。 有那麼嚴重嗎?不過就是一道傷。 「小姐,你能不能不要再哭了?」連醫生都說話了,她那種掉眼淚的速度,會讓人家以為這裡醫死了人啊! 各位聽聽,她剛剛是怎麼說的?!聲淚俱下,求他要「救救他」! 「救」耶!手背劃一道傷口——好啦,這道傷是深了一點、血流得多了一點、針也多縫了一點,但……還不到「救」的地步吧? 就算再三向她保證,真的不會有事,她還在堅持,要不要做個斷層什麼的,深入一點檢查,說不定傷到神經之類的……拜託,鑲金鑽的也用不著這樣! 專業素養一再被質疑,醫生略感不悅。「小姐,到底你是醫生還是我是醫生?」 「可是……他的手很重要,不能有一點閃失……」她只是很擔心,真的不是不相信他的醫術啊! 「誰的手不重要?」 「他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他是人生父母養,別人就不是啊! 「他、他是很了不起的醫生……他的手可以救很多人……」對他而言,那雙手是他的生命、他的榮耀,他一生的努力全在那雙手,若有絲毫損傷,等於是毀了他整個人啊! |